两位老总象学生一样等待林老师批评指正。
林老师已经把莫亦凡小盆友的大作《我的理想》复印了两份。等他们坐定后,就把大作分发下去让他们先奇文共赏一番。
两位领导一头雾水,只好先拜读佳作,作文上并未署名,但是莫正杰一下子就鉴定出了是大儿子的真迹。莫正杰一个字一个字往下看,想知道儿子究竟说出了什么惊天地泣老师的宏论,以至于自己被专门请来谈话,可是一路读下来并没发现有何不妥,直到最后一段——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和程苏一起当驯鸟师……原来如此!
程少南比莫正杰还奇怪,因为这明显也不是程苏的笔迹,再转念一想——把我和莫正杰叫来,难道是莫家儿子的作文?叫我来看什么?一目十行往下、往下、往下……终于恍然大悟!
两人抬头互相傻看半晌,忍不住微笑,转向林老师,等着她说重点。
林老师看他们都大概明白了今天来的目的,这才清了清嗓子:“莫亦凡和程苏都是好孩子,不但学习好,表现也不错,这一点是要先肯定的。”
那两位闻弦歌而知雅意,等待着林老师的“但”书。
不出意外地——“但是,最近,我看他们关系好得,好象有点超越了同学之间的正常友好关系……”林老师皱着眉头,语气顿了顿,眼光在两位家长身上扫了一遍,加强下效果,再接下去,“喏,这篇作文刚才两位家长也都看过了,虽然还谈不上早恋,但是也应该要引起重视了。”
两位家长又对看了一下,怎么重视?无解,同时转向林老师。
“噢,是这样的,听说你们两家春节时一起去新加坡渡假?”林老师的疑问句等待肯定。
两位家长同时点头。
“你们双方家长是朋友,对吧?”林老师疑问式肯定句。
两人对看后点头。
“怪不得,两个小孩课余时间也比较有机会呆在一起……”
那又怎样?两人听候林老师示下。
“我觉得吧,就目前这种情况,两个小孩少在一起玩会比较好一点……”再次用眼神扫了下两位家长,“你们说呢?”林老师诱导式说话。
两人对看一下,低头各自盘算起来。
莫正杰:儿子真有眼光,小姑娘又漂亮又机灵。这小子当什么驯鸟师啊,我看小姑娘八成不会同意和你去驯鸟……扯远了扯远了。小凡自从和小姑娘一起玩,成绩挺稳定,还懂得要多学点别的东西,每天开开心心,哪里不好了?我倒是看不出来。
莫亦凡和沈意意在一起后,成绩确实是稳定多了。
莫亦凡其实很聪明,只是小孩心性,再加上莫家和程家一样,采取的也是无为而治,教育方向表现在宏观处,也表现在细微处,却不是表现在成绩上。所以他的成绩时好时坏,坏起来好象也不至于太坏,好起来却可以很好。
沈意意早就看出来了,所以经常会故意刺激刺激他,如果他考得比她好,她就会无条件陪他玩他喜欢的游戏,如果考得没她好,那就不可能。
为了争取话语权,莫亦凡小盆友就一直一直高高兴兴地努力着,成绩自然也就稳定了。
更好气又好笑的是,听说沈意意要学民族舞,莫亦凡居然也要跟!
因为沈意意周六下午要跳舞,周日上午要学法语和素描,再也没空跟他玩。
莫亦凡也通通要学,回家向莫正杰提出这一要求时,莫正杰还真是惊住了,别的都可以,跳民族舞怎么行!想起舞台上那些涂脂抹粉、活蹦乱跳的男生,莫正杰全身一阵哆嗦,绝对不行!如果是街舞也还可以,民族舞!
莫小牛犊就是要,偏要,最后还是沈意意劝住的。那天沈意意听他嘟嘟哝哝说要跟自己去学舞,自己老爸不同意时,沈意意先是惊得够呛,这小孩,没事干嘛这么雷人啊,拿出友邦惊诧论,坚决反对:“不要恶心我了,男生学这种娘娘腔舞!”
后又想象莫亦凡小盆友这略微有点发胖的小身板去跳舞,真够荒腔走板的,一阵大笑。
复又摸了摸莫亦凡小肚皮,不行,这么一小正太不能让他毁灭在身材上,于是说:“要学去学跆拳道和篮球!把肚子给我练小喽。”
对莫亦凡来说,沈意意的话一句顶万句,成功解决了莫正杰的烦恼。
于是周六下午,双方家长轮流接送,一个去跳她的小孔雀,一个去劈他的破木板。
周日上午,再一起上法文课。
莫正杰越想越觉得不能拆散他们,终于来了一个能管住莫亦凡的小大人,让自己省省心,怎么能不让他们来往?!再说了,小凡根本是小孩心性,哪有什么男女之念?不然还能如此光明正大写在作文里啊?!
程少南也想他自己的:苏苏最近什么都挺好的,以前太安静,现在活泼多了。而且看她也没有什么早恋概念,就是以逗弄莫亦凡为乐,莫亦凡这小子还真逗,这作文写的,怪不得苏苏要逗他。要说危险那莫亦非才更危险,莫亦凡憨态可掬,还不如他弟弟人小鬼大。
两位受过洋化教育的家长心下均认为两小儿关系很正常,就算是真的有一点互相喜欢也没什么大不了,十三四岁了嘛,家长要小心一点是真的,但是绝对不是让他们就此不再来往。
但是老师的话又不好反驳,只能对看一眼后同时点头,“老师说得对,我们会注意。”貌似接受老师提议。
出得办公室大门,两人异口同声“我们……”又哈哈笑,莫正杰开口:“你先说。”
“我说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聊聊?”
“哈哈哈,我也是这个意思。”
两人吃饭间聊了一些各自留学的经历,再聊了一些国内教育制度的弊端,教师的见识问题,教育孩子的方式问题,发现看法基本相同:小孩的天真可爱和友谊是最宝贵的,怎么可以这么被抹杀?老师太大惊小怪了,两个小孩在一起,可以互相做个伴,还能互相促进,又玩得愉快,这种感情多么纯真,莫亦凡如果不是一派天真,怎么可能把这个写到作文上?
共同决定,保护他们的友谊万古长青。
只不过回去还是得不动声色地打听打听这两小孩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边的程少南倒是开门见山:“苏苏,你看到莫亦凡的作文了吗?”
“哪一篇啊?”沈意意来个四两拨千金。
“我的理想。”
“看过了。”沈意意咕咕笑,“他最大的理想是要和我去当驯鸟师,我的理想是远离鸟类,谁要和他去?
“再说了,我告诉他,他的理想不可以未经别人同意就把人家加进去的。就象我的理想也不可以不经过他同意就把他加进去,要不我还想让他给我当秘书,让我支使来支使去的呢。”想起莫小猪被自己奴役的样子,又笑。
程少南和苏谨慧也笑,有道理。老师真是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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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莫正杰是旁敲侧击。在大儿子看动画时闲闲地问:“爸爸陪你看?”
“好啊。”莫亦凡看爸爸一眼,“不过你什么都不懂,你陪也不好玩。”
“噢?那谁陪你看比较好玩?”莫正杰打蛇随棍上。
“当然是程苏啦。”莫亦凡不假思索地。
“为什么?”莫正杰为颇为好奇。
“她什么都懂,连故事里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她都看得出来。”莫亦凡强调,“她懂的东西好多。”
“我就不信,难道会比你老爸我懂的还多?”莫正杰好笑地。
“老爸,我们小孩喜欢的东西你当然没她懂得多!”
“噢,有道理。我看你跟她挺合得来,为什么反而和两个妹妹合不来啊?”刺探刺探。
“她们那么烦,又不能捉弄她们,又要什么都让着她们,动不动就不高兴,要告状,喜欢玩的那些东西又那么小儿科!”莫亦凡撇嘴不屑。
莫正杰暗笑:你那些不也是小儿科。“那你有没有捉弄程苏?你捉弄她难道她不会不高兴?不会告状?”
“她当然会不高兴,不过她才不会乱告状!而且她会疯狂报复。”莫亦凡小盆友打了一哚嗦,“谁敢再捉弄她啊。”
“我看她有时候反而会捉弄你,你就不生气吗?”
“被她捉弄就算是我输嘛,她说过了,我也可以尽管放胆欺负她,看谁厉害。本来就是愿赌服输,有什么了不起。”
明白啦,儿子,你那是小农民起义不成反被朝廷招安,干脆从此彻底走上归顺之路,做小伏低,怪不得她说什么你听什么。
他哪里能想到,这个把大儿子吃得死死的程苏就是当初也把他搞得定定的沈意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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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沈意意收服的?
也许是从那个沈意意弃他而取麻将的情人节之日起吧?
婚后第一次破例在情人节准备和情人过节,却惨遭拒绝的那个晚上,莫正杰在办公室呆到八点多,早上拒绝约会的短信之后沈意意有如石沉大海、黄鹤一去,既没短信也没电话再来软语安慰一番。莫正杰就不信她一整天能忙得连一个短信或电话的余暇都没有!这个时候更加肯定已在麻将桌上乐不思蜀了。
此刻的莫正杰犹如养了一头乖巧柔顺鹦鹉的人,本来早已习惯每日里回家都能享受鹦鹉的甜蜜慰问“回来啦?你辛苦了。”这一日回家鹦鹉居然张口来一句“你妈个B。”一样的郁闷。
没等着抚慰的莫正杰气急败坏地回了家,耐下心来陪两个儿子玩了一会儿。等到把儿子送上床后,想了一想,干脆关掉几乎从没关过的手机——沈意意,今天,就算你想补救也来不及了!你就等着瞧吧!咬着牙洗了澡,上床拿本书翻了翻,准备早早睡觉。
躺了半天到底还是没睡着,越躺越精神,忍不住翻身而起,又开了手机。
此时已经将近十二点,开机等了半天,进来的短信和来电提醒没一个是沈意意的!真想把手机砸了!
余鸿在旁边只看到他坐立难安的样子,与往日很不同,奇怪地看他。
莫正杰解释了一下明天有个收购案要拍板,还是回办公室把文件再看一遍比较放心,于是穿上衣服又出去了。
这天莫正杰开的不是平常那辆低调的德国大众吉普,而是比较拉风的林宝坚尼。
把车开上环海大道上狂飙了一阵后,心情总算平静了一点,又不由自主地把车开到沈意意独居的楼下。
抬头看她窗口灯光是暗的,也不知是还没回来呢还是已经睡下了?想了想终是决定打个电话过去。
把车熄了火,刚拿出手机,看见一辆银灰宝马开过来停下,沈意意走了下来,司机座的人也下车倚在车门上看沈意意,是欧子丰,莫正杰知道他而他不知道莫正杰。
只见淡淡月光下,欧子丰倚在车门上,调笑地问沈意意:“如此良辰美景,月色撩人,难道你不邀请我上去喝杯茶或者咖啡或者水,当然,最好是喝口水……”
莫正杰当然不知道这是欧子丰和沈意意的日常对话风格,一点也不新鲜,乍听之下,心中冷笑一声:好你个沈意意!一边跟着我,一边原来还吊着你老板候补呢,打麻将,谁知道你晚上干什么去了?!
沈意意你要是敢让他上去……!莫正杰正自切齿间,又听得沈意意回过头骂欧子丰:“快滚!你妈喊你回家喝奶呢!要喝什么只管回家喝。”心里总算还受用了一点。
“唉,佳人居然粗俗至此,真是煞风景啊煞风景……你确定真的不想扑入我这个温暖的怀中?”
“滚!”
“喳!恭送玉驾!”欧子丰仍然嘻皮笑脸。
等到沈意意打开防盗门要进去的刹那,望着沈意意背影的欧子丰终于还是忍不住:“意意……”脸上已经没有嘻皮笑脸的模样。
沈意意站住了,却没有回头,欧子丰长叹:“意意,无论如何,我总是在这里等你的。”
沈意意没有回答,还是一步一步地走进去了。
欧子丰站在原地并不走,只是抬头看楼上,直到十楼沈意意那个房间的灯亮起,又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儿,抽了一根烟,才低头上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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