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煎熬
虽然没有到过年,但已经到了腊月。
京师的气氛渐渐喜庆起来。
而周家更是别样不同。周梦臣在家里,就是节日。周家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了。周梦臣与李云珍小别胜新婚。三娘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三娘倒是不客气。来到周家之后。很习惯。一点不扭捏。
周梦臣却闲起来了。
在大同的时候,周梦臣几乎没有私人时间可讲,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有事情周梦臣都要处理,还有操不完的心思。但是劳累归劳累。那种将自己心目之中的蓝图,一点点实现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权力是最好的春药,权力是无上诱惑。
那种支配别人的感觉,似乎能让人成瘾。
周梦臣忙碌的拜访了北京城中一些故旧,如果丰城侯,张居正等人之后,其他事情都做完了。拥有了从早上发呆到晚上的权力,反而觉得坐立不安,心中有无数念头涌上心头,一时间想杨博在河朔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一时间又想,严嵩推胡宗宪上位的意图太明显,胡宗宪估计要一年三迁,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就能总督六省了。到时候我在江南有位置吗?听张居正说,严嵩最近动向有些诡异。张居正明年是京察之年,他估计又是一番龙争虎斗。这一次的暴风眼是吏部。因为吏部负责京察。到时候不知道有是什么样的风暴。
只是周梦臣想过这些之后,这才微微一愣。有几分苦笑,暗道:“陛下一日不说我病好,我就要在家里养伤,想这些有什么用处?”
周梦臣想将自己的思路转移到科研之下,看着最近几期的《格物致知》看出很多新鲜的东西。比如水车改良。很多学习物理之后,对大明随处可见的水车进行力学上的改良。有了很明显的效果,甚至弄出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装在船上的风车,风吹动风车,风车边面有桨叶,可以用迎面风,风吹得越狠,船航行速度就越快。
只是周梦臣一眼就看出缺陷了,这年头材料强度有限,真遇见了大风,这风车分分钟钟就会折断。还不如用风帆实用,毕竟大明的风帆可以用八面来风,虽然效率低一点,比这个风一大,就折断的风车要好多了。
至于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让周梦臣看得津津有味。
让周梦臣感慨良多。
通过这个期刊,周梦臣知道除却大同之外,气学已经在各地渐渐生根发芽了。只是他自己却难以静下来去思考一个具体的课题。
似乎他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心境了,此刻他忽然理解一些学校出去从政的大学教授们。他们几乎难以恢复当初研究时候的心态了。
官场果然是一个大染缸。
周梦臣觉得自己已经变得不干净了。
周梦臣只能放下一切,决定在京城这一段时间,就主抓周大同的学习。
周梦臣看着五岁大的小大同,说道:“大同,你长大之后,想要做什么?”
周大同吸溜一下鼻涕,说道:“我长大之后,要跟父亲一样,做大将军。”随即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拳脚,嘻嘻哈哈打几拳。
周梦臣听了哈哈一笑,说道:“你这样打是不对的,不过是花拳绣腿而已。等你戚师兄来京之后,我让他教你拳脚工夫。”
周大同两个大眼滴溜溜的乱转,说道:“真的?戚师兄厉害,还是马叔叔厉害?”
周梦臣想了想,才明白。这个马叔叔就是马芳。
其实马芳是比周梦臣大上几岁的,但是马芳如何肯当周梦臣的兄长。只能在周大同面前自称叔叔。
周梦臣说道:“你戚师兄步下厉害,你马叔叔马上厉害。”
周大同说道:“我要做最厉害的大将军,你让戚师兄与马叔叔都教我好不好?”
周梦臣说道:“好,不过你要等你马叔叔回京才行。”
其实周梦臣并没有让周大同做武将的意思。很简单大明武将永远会附属于文官,这种以文制武的原则是不可能变的。周梦臣很清楚这一点。如果寻常人家从武,也可以。但是他周梦臣的儿子,天生就比寻常人高,怎么可能让去当将领,被文官鄙视。
周梦臣而今只觉得是童言无忌。却不知道,他的儿子继承了他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的东西,那就是倔脾气。
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来报,说是冯保来拜访了。
周梦臣心中一动,暗道:“对啊。我怎么忘记冯保了,而今我一切都系于陛下一念之间,我在外面折腾来折腾去,又有什么用处?必须在陛下面前混存在感,哪里有冯保更合适了。而且天下间最精密的实验室,一定是冯保主持的实验室。我去看看,也了解一下情况,或许能激发我的灵感。”
于是立即将周大同放了下来,说道:“你可以向你大壮叔叔先学习。”
周大同说道:“父亲,母亲不让。”
似乎李云珍成为母亲之后,才能理解当初父亲的用心,就好像父亲不想让李云珍从医一样,李云珍也不想让周大同从武,五岁的周大同已经开始启蒙了。甚至李云珍正在为周大同寻常名师,好让周大同将来能顺顺利利的考上进士,好在以周梦臣的地位,这名师也不难找。
周大同却对这些功课厌恶之极。
周梦臣此刻没有心思理会周大同,说道:“你就说我说的,我同意了。”
周梦臣虽然常年不在家,但是周家一家之主。在家里还是周梦臣说话管用。李云珍也不会与周梦臣唱反调。周大同听了周梦臣的话,欢喜的几乎要跳起来,几步就冲了出去。
周梦臣让下面收拾了一下书房,就请冯保过来了。
冯保进来之后,立即行礼,说道:“这几日宫里事务繁忙,而今才来见老师,这是我的错,还请老师责罚。”
周梦臣还是不大习惯古代的师徒关系,说道:“陛下的事情要紧,我今后要在北京待好长一段时间了。也不敢这一会儿。”
冯保对周梦臣又是佩服又是不理解。
佩服的是周梦臣的学问,毕竟只有内行人才能评价内行人。而冯保这么多年主持宫内的实验室,在光学上也有特殊的造诣,也算是半个发明家。更明白周梦臣的分量。简直是高山仰止。另外就是不理解,不理解周梦臣对复套怎么有这么深的执念,难道不知道,他这样做是犯忌讳的。
毕竟冯保不是周梦臣自己要收的弟子,是嘉靖派过来的弟子,冯保在宫中也是一场场腥风血雨杀出来的。对权力运行有自己的理解。总体上来说,是有手段,而无大义。
具体如果左右一场政争的胜负,如何争宠。冯保都很明白,甚至是个中好手。但是对于国家与未来,大明要发展到什么地步,未来该是一个什么样子,完全没有自己的思考。
说起来,冯保身为一个太监,也不需要自己的思考。
正因为如此,他是不可能理解周梦臣的一些作为的。同时也让冯保羡慕之极,文官就是好,做下这样的事情,不过是在京中闲居而已。如果嘉靖真厌弃了周梦臣,应该让周梦臣回乡闲居。正因为如此冯保迟疑了一阵子,想来想去吗,还是觉得这一层关系不能断,一方面师徒关系牵绊太深了。另外一方面,在很多具体的事情上,冯保还是需要周梦臣这个老师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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