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德里奇特里斯来到吧台前,问了价钱明细后,要了一份蔬菜沙拉和一叠烤香肠段,还有一大杯冒着泡沫的麦酒。
由于酒馆的桌子都挤满了不愿起身让位的客人,他故作无奈地在吧台前慢慢享用,挂在腰带上的短剑,提醒周围有眼力的人,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并不新鲜的水芹早已失去诱人的清香,肥厚的茎肉没有松脆的口感,有些令人遗憾的绵软。不过狼桃的酸涩味道依旧很提神,尤其是提前采摘,犹有几分翠绿的果皮,让奥德里奇较为满意。黑猫酒馆自制的海鲜香肠,里面的肉味很充足,不过也许没有清理干净的缘故,唇齿之间总能碰见细小的鱼刺或者鳞鳍之类的玩意。
喝了一口麦酒,他咂了咂舌头,味道一如既往不出意料之内,按照酒馆通行的惯例,里面不可避免地添加了少许水,大概有多少,估计是五五开。
‘难怪泡沫会如此的少,不过这杯麦酒算是业界良心,比起其他人往水里掺酒好多了,我的运气不错。’
用完不算丰盛的午餐,奥德里奇小口小口啜饮掺水的麦酒,趁机打量周围的环境。他看到偏僻的角落里,有三张桌子拼成的长台。五个水手模样的客人在打牌,不过好事的围观者却有二三十个之多。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什么作弊的手艺都使不出来,若是有也会很快被人发现,毕竟聪明人到处都是。
硬纸片裁剪的纸牌,背面总是很光滑,职业赌徒若是想在上面烙暗记,很快就会被眼尖的人发现检举。他的下场是筹码全部被剥夺,一顿落井下石的拳打脚踢,这就是穷人的正义,尽管有些可笑,却保证绝大多数人的公平。
因此赌徒们较量的是唬骗的手段,这可是一门学问,按照奥德里奇的眼光,这些人都是心理学入门的职业者。
不够资格的菜鸟上桌,往往拿着一手好牌也会输掉全副身家,而那些职业赌徒,即使抓着很烂的牌也能反杀。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交过学费的人都不肯上桌厮杀,他们宁愿和熟悉的朋友,信得过的伙伴,私底下赌某人的输赢,由此形成自由下注的外盘。
奥德里奇耐心地观察了几轮后,发现桌面上筹码或者钱币地流动若有规律可循,他心里一动,喝完木杯里的麦酒,起身慢慢走过去,挤到里面的长台前,在唯一的空位落座。
附近的围观者看见是一张生面孔,都以为又有菜鸟上桌了,面色怪异地身边的人交头接耳。有些人露出幸灾乐祸的快意,想看见没有硝烟的战场,又一个新兵倒下,被食腐的秃鹫嚼吃干净;有些人则有些不忍,想劝说奥德里奇趁早离开,别陷进去落的囊空如洗的结局,不过没等他们行动,就有人强行阻止。
很久没有看见一边倒的‘屠杀’,再没有人过来把自己的钱袋献上祭坛,提不起劲的职业赌徒很快就会厌倦与同行的较量,换一个地方觅食。
提前结束牌局,一个心存善意的职业者侧过头,提醒不懂规矩的奥德里奇,你有足够多的筹码吗。谁知他立即从怀里掏出一个拳头大,鼓囊囊的钱袋,顺带露出佣兵工会的牌子,尽管是青铜质地,还有些簇新,却让所有人都放心。
围观者由此达成共识:不知道在哪里发了一笔大财的菜鸟佣兵,赶着凑过来送死,待会肯定输地清洁溜溜,狼狈不堪地逃走。
奥德里奇打开封住袋口的系绳,里面尽是白闪闪,亮晶晶的银德勒,周围随即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显然有不少从未见过如此多钱的人被吓住。
财富女神在上,半口袋银币,大概有一百多枚吧,一个冒险的佣兵哪来这么多银德勒,不会是来路不正当。
有个输惨了的水手,眼睛被银币的光芒充满,脑子里一根叫理智的丝弦被贪欲的火焰烧烬,忍不住向躺在桌子上的钱袋伸手。
不过有人比他的速度还快,反应过来的奥德里奇后发先至,右手势如闪电地一握,立即让利欲熏心的贪婪之徒不得不放下钱袋,随即脸上露出锥心刺骨的痛楚之色。
奥德里奇另一只手突兀地出现,在几乎没有空隙的位置,顺利接住下坠的钱袋,然后慢慢地松开如铁钳般的右手。
被剧痛刺激恢复意识的穷水手,这时才夺回身体的自由,他发现刚才被佣兵抓住的地方,很快变成青灰色,竟然短时间内受了不轻的淤伤。
这个菜鸟太可怕了,绝对不是普通的青铜佣兵,或许是隐藏实力的高阶冒险者,否则敢在鱼龙混杂的酒馆暴露出自己的全副身家,要么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瓜,要么就是信心十足,拥有极强武力的职业者。
在座的职业赌徒尽管不动声色,看见奥德里奇淡然的模样,心里都有些没底。疏于锻炼的他们,拥有的武力充其量和二级战士相差无几,不过眼力还是有一点。
由刚才显露的身手,暗中评估奥德里奇的实力,大概是四级或者五级左右的近战职业者,不敢确定他是否还有其它隐藏实力,因此都把他视为危险人物。
这样的人赢了还好,如果输惨了,恐怕会掀桌子反悔。在座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假如这场厮杀过后毫无战利品可以获取,那么不如干脆不参与。
不过看在那些银德勒的份上,没有人愿意起身离开,他们想赌一赌这位佣兵的人品,毕竟刚才一位贸然伸手试图抢夺的人,没有被他惩罚。
按照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佣兵绝对可以干掉他,至少可以砍掉他的手,没有人会与财物被冒犯的事主为难。可是佣兵并没有那么做,或许他并不是肆意妄为的人,或许他忌惮着码头区的规矩。
职业赌徒从不仰赖运气的眷顾,他们相信自己的眼光,因此这些人没有谁愿意离开,无视那一袋令人眼红心跳的银德勒。
纸牌反复地洗过,其中一位老资格的赌徒准备分牌,奥德里奇举手示意暂停,“稍等。”
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望了过来,他才放缓语气地解释:“不是我信不过你,而是在座诸位都应该是运动员,裁判由不相干的人担任才能体现最大的公正。”
没有人反对,毕竟奥德里奇的话毫无破绽,再则一个刚刚上桌的新人,总会有一定的特权。
老资格的赌徒放下纸牌,左手拇指食指,轻轻摩挲转动着右手尾指的绿松石戒指,沉默着没有说话,其它职业者人看在眼里,同样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是黑猫酒馆赌桌常胜的骑士,职业赌徒里的佼佼者,为了显示自己对公正的牌局毫无意见,如此轻易地被奥德里奇缴械。
“换一个人分牌……”不甘场面被菜鸟控制,老赌徒微微站起欠身,眼睛扫视左右,看中抱着受伤的手腕心有余悸,却对青铜佣兵异常憎恨的穷水手。
伸手指点,“你!对了,就是你!别左右看,快过来分牌。”
打算退到第二排,却被周围的好事者组成人墙阻挡,水手无可奈何地来到指定的位置,“我不会分牌。”
没有意见的奥德里奇哈哈一笑,“就是因为你不会,所以我们都可以放心。”
随后,他从钱袋里取出一枚银德勒,“这是分牌人的报酬,无论我是输是赢,你都可以拿走。记住我的话!”
看见闪亮的银币,左手腕变得青黑色的淤伤,都没有那么痛了。被贫穷折磨地快要发疯的失业水手,顿时精神焕发:“我……我叫库克,曾经是白鸟号商船的甲板水手……”
周围一阵哄笑,没有谁对分牌人的过去感兴趣,他脸色腾起大片晕红,不过还是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尽管手脚实在是有些笨拙。重新洗纸牌时,力道没有控制好,啪地一声,硬纸片漫天花雨落在桌面到处都是。
“不要急,慢慢来。”奥德里奇及时安慰,他是在场所有人里面,唯一善待分牌者的人,这让刚才记恨他的穷水手,内心的不快烟消云散。
六个人先分到一轮暗牌,接着是一张明牌,职业赌徒们小心翼翼地抽起,藏在手心里唯恐被身后的人看见。他们赌外盘下注,往往不是靠运气。
唯一一个无动于衷的人是奥德里奇,他连明牌都不看,直接把钱袋压在上面,“不看底牌,筹码一百二十六枚银德勒……嗯,现在是一百二十五枚。”
该死的,第一盘就决定输赢。到底是行家,还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鸟。
职业者们面面相觑,围观的好事者意外地发现还有这种搅局的手段,彼此低声地窃窃私语。
新手的运气!
四个职业赌徒当场放弃,唯一没有表态的老家伙,摩挲着戒指,想从对手的脸上看出什么,可是奥德里奇清澈透底的眼神,还有一丝促狭的笑意,令他有些捉摸不定。
他违反了职业者的戒律,首次感情用事:“第一盘没有理由被你吓住,我跟注。”
掏光老赌徒的口袋,甚至押上珍爱的绿松石戒指,勉强和奥德里奇的赌注接近。分牌人库克飞快地给双方分了三轮,都是花色不同的散张,现在只能看底牌了。
奥德里奇挪开钱袋,掏出系在腰带上的短刀,连手都不碰那张牌,轻轻地用刀尖挑起翻出正面。
黑桃a,加上明面的方块a,对面的老资格赌徒甚至不用翻牌,就已经决定最终的胜负。
他软软地瘫坐在靠背椅子上,就像抽走脊骨的鲑鱼,精神颓废极了,脸色衰败地瞬间老了十几岁。
盘外赌压在奥德里奇身上的人不少,都是看在新手的运气份上,想不到竟然能收获如到如此大的胜利,除了输光身家的失败者,大部分人都在欢呼,拍桌子摔板凳庆祝。
特里斯骑士取回钱袋,又把对家的赌注另行收起,刚刚准备起身离开,结果其他四个职业者开口反对,“赢了就想走。”不想看见奥德里奇如此轻易地带着战利品离开。
“继续是吗?完全可以。”
他把赢的钱和自己的钱袋都压上去,“谁跟注?”说完双手抱臂,看着左右两眼发红的赌徒,等着他们的决定。
二百五十枚银德勒,足够在城里买一套精致的带阳台和花园的公寓,身上没有多少余钱的赌徒退缩了,他们都明白碰上真正的高手了,或许是一个白痴。
四个职业者双手举起,离开桌面,寓意着牌局正式结束,周围看热闹的好事者不但没有散去,还纷纷挤过来,人数越来越多。
奥德里奇在牌局开始前就设想过会有如此一幕发生,立即趁着这个机会,将自己建立的冒险工会以及招募计划挑重要的简单说一说,果然吸引了很多失业已久的水手的注意。
“仔细听着,伙计们,我将雇佣二十人清理下水道,阻塞阴沟的淤泥,各种厨余垃圾,污秽的排泄物,都是我们的工作内容。我知道那里有很大的风险,地精、狗头人、地底侏儒,它们嗜血、凶残,不过同样也蕴含着发财的机会,杀死这些非人类,夺走它们的财富,谁杀死归谁,我一个铜子都不要。还有,每天日薪结算,一个银币一天,放心,我有足够的保证金。”
他拍了拍身上揣着的钱袋,清脆的声音令在场所有人都发出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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