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灭的篝火,暗红的灰烬,血腥的杀戮,苍白的亡灵,曾经在雇工面前耀武扬威的监工被燃烧复仇之火的漆黑刀刃送入寂静的永眠,温热的血液不停地从伤口流出,仿佛具有生命似的在地面绘下抽象的图形。
暗影刺客玛斯克稍事休息,平复过度使用暗影之力带给身体的疲倦,他抬起头仰望岗楼,眼睛盯着没有动静的猎物,讶异地发现两个资深佣兵将工坊主道恩梅耶斯的房间唯二的通道堵塞地严严实实,任何想要接近的举动,想必都会在他们的眼里暴露出身形。
可惜还有一条通道被他们有意无意地忽视了,那就是壁炉的烟囱,尽管不久前刚刚使用过,砖石灼热烫手,可是和复仇的目的比起来,那点热气根本不放在玛斯克的眼里。
当他悄声无息地潜行到岗楼楼顶,即将探身进入烟囱的时候,突然灵光闪现,‘不对啊!如果我现在由烟囱进入房间,窗台外的佣兵可能会堵我的退路,房间门外的佣兵会虎视眈眈地等着我自投罗网。没准,烟囱就是他们故意设置的圈套,里面指不定会布置什么机关陷阱。’
玛斯克的脑子转地很快,立即解下自己的外衣,里面塞几块碎砖,弄地鼓囊囊地朝烟囱里面丢进去。
左手按着砖石,掌心稍微拱起,耳朵紧贴手背,听到轻微的坠落的闷声,立即翻身跃下岗楼,目标直至梅耶斯房间的窗台。
螳螂兄弟果然被房间里的异声惊动了,尤其是守在窗户外面的弟弟,不顾一切地破窗而入,双手握拳触动机关,手背弹出两把薄刃刺剑,朝壁炉方向冲去。
“噗嘶,噗嘶,铿……”双刃交错横切,除了碎片似的布条,只有坚硬的砖块。
‘不好!’螳螂兄弟中的快剑格里斯立即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当即往前扑到,贴着壁炉墙角侧翻,随即双手交错,摆出寓守于攻的剑势。
玛斯克的速度也够快了,可是当他进入房间时看见全神戒备的佣兵,立即明白自己撞上一个扎手的钉子,想也不多想,直接扑向铺满柔软的羽绒床垫上毫不知情正在呼呼大睡的道恩梅耶斯。
救还是不救,这不是一个问题。身为资深佣兵的快剑格里斯立即重重跺脚借力往前冲,恰在这个时候,门外的兄长重剑手海德尔劈开铁门栓闯进房间。
习惯两兄弟联手对敌令格里斯心头轻松不少,速度立即快了几分,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他决定先绞杀施展诡计的刺客,试图用死亡令雇主避开即将切断他脖颈的黑刃。
谁知就在这时,玛斯克的左手抓起床单用力扬起,顿时遮蔽快剑格里斯的视野。
“小心!”海德尔的提醒极为准时,被薄薄的床单盖住头脸,没有干扰他的判断,双手刺剑左右交错,仿佛一把剪刀,将被单切出一条口子,格里斯直接穿透过去,左手往前递架住刺客的黑刃,右手的刺剑直指对方的胸口,不料却被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擒住手腕。
海德尔开口提醒后就往前冲,逮住罕见的僵持,弯刃镰剑绞向刺客的必须自救的要害,上砍脖子、下削腰椎。
玛斯克毫不在意利刃加身,寄宿蛇灵的左手有超过常人三倍以上的握力,连绞索麻绳都能轻易扯断,更何况只是佣兵的手腕。
“咯嘞”一声,快剑格里斯的右手不正常地扭曲,似乎是脱臼,又或者是骨折,趁着痛楚袭来造成的短暂僵硬,玛斯克收回影刃,切进格里斯的内侧,把他当作挡箭牌。
“嗯哧!”变生肘腋,螳螂兄弟的老大海德尔连忙收剑,可惜去势太快,他只能勉强下压将镰剑劈进房间地面,破开地毯、木板,深深地切进砖石里。
玛斯克乘胜追击,右手影刃横斩,目标是快剑格里斯的心脏,不料忍住断手之痛的资深佣兵用完好的左手刺剑拆挡。
“噼呲”错误判断影刃具有实体的格里斯眼睁睁地看着黑色的长剑越过阻碍,侧面刺进胸膛将心脏几乎切成两半。
没有谁能承受这种致命伤,就算黑暗深处鲜血源泉孕育的夜之贵公子吸血鬼也无法幸免,快剑格里斯死不瞑目地咽下最后一口气,随后还有温度的尸体被玛斯克一脚踹飞,倒向搭档多年的兄长。
没有人能在一招之内杀死‘快剑’,还以为幼弟只是遭受重创的海德尔连自己的镰剑也没有拔起来,就伸手去搀扶即将倒下的格里斯。
资深佣兵们彼此之间的情感纽带成了最致命的要害,玛斯克毫不客气地笑纳了,身体后退两步,进入阴影潜行。
刺客的身影扭曲几下后,变得模模糊糊无法琢磨,随即彻底消失在视野里,这一幕令心切‘快剑’伤势的海德尔毛发悚然。放下格里斯,转身拔起镰剑,心想搭档多年的弟弟会守护住他的脊背,因此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
‘机会!’贴地而行就像一条毒蛇的玛斯克猛然蹿起,左手暗影袭杀蓄势待发,右手影刃突然爆发式延伸,宛如骑枪向海德尔发起突刺。
背后破空声骤急,这位资深佣兵遵循身体的本能,侧身避开毫无章法的枪术,不退反进地切进长兵器无效的攻击距离。双手握持镰剑由下往上斜斩,由于怒气满溢,无论力道和速度都远超平常,显然生命危机关头,他有所突破,已触碰到高等剑技提气斩的边缘。
可惜,玛斯克没有给他继续成长的机会,瞅准剑路去势,暗影袭杀透体而过,直接将那两只手腕自关节处碾碎,由于威力击中,野兽爪牙撕扯过的开放性伤口甚至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即使意志坚硬如石,海德尔也无法承受狂暴的影能,镰剑脱手飞出,贴着玛斯克的肩膀高高飞起,牢牢地钉在天花板上。
这位刺客根本不想发表任何胜利者的宣言,左手快如闪电地握住海德尔的脖子,轻易地捏碎颈骨,送他去和快剑格里斯做伴。
这么大的动静,总算把沉湎于梦乡中的道恩梅耶斯先生惊醒过来,睡眼惺忪地刚刚坐起身,就看见自己花了一大笔钱雇请的两位佣兵死在刺客之手。
他惊慌失措地发出尖叫,就像一只为了迎接喜庆的节日,被屠户从兽栏里抓出来,捆绑四肢压在桌案上的大肥猪。
尽管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早就准备着各种对策,可是当索命的刺客真的来到梅耶斯先生的面前,他的心智依旧被恐惧吞噬地一干二净,甚至有失体面失去身体的控制。
“不……不要杀我,不要……不要杀我。”裤子浸透浅黄色的水迹,这一幕令玛斯克有些诧异,感觉自己被愚弄了。
‘这不是梅耶斯!工坊主道恩梅耶斯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商人,经营庞大的血汗工厂,对雇工敲骨吸髓,这个人可能只是他掩人耳目的替身。’
“废物!”玛斯克转身就走,他肯定梅耶斯本人肯定藏在岗楼的某处,暗影之力赋予他黑暗视物的能力,寄宿的蛇灵令他感知任何有血有肉的活物。
当刺客背向道恩梅耶斯准备离去时,惶然不安的脸色顿时敛去,换上一副狰狞的神情,手指按住床头的机关,房顶骤然落下铜丝编织的绳网,地面石板缝隙也暴窜起几十枚锋利的铁刺。
淬不及防之下,玛斯克被机关圈套坑陷,极力挣扎试图摆脱绳网,谁料源自矮人工艺的特殊材质却越收越紧,如同作茧自缚的飞蛾幼虫。
残忍的笑意在梅耶斯先生的嘴角绽放,可惜愉悦感没有停留太久,就当场凝固了。
危急关头,玛斯克的右手影刃再次延伸,不息耗费甚至透支影能,透过绳网的孔眼缝隙,刺入梅耶斯的心脏,割草似的收取他卑劣、肮脏的生命。
“咯……咯咯!”喉咙里还有遗言没有交代,道恩梅耶斯从人生的巅峰走下坡路后,原本缓慢的趋势,瞬间跳崖似的直坠谷底。
‘该死的,我太大意了,竟然得意忘形,忘记这些商人个个都是演技高绝的演员。’玛斯克将受创颇重的双脚提起,脱离地面的尖刺陷阱,这才开始慢条斯理地解开铜丝绳网的束缚。
当他来到道恩梅耶斯的尸体面前,看见不能瞑目的一双死鱼眼盯着床头,立即明白过来。资深盗贼的职业本能轻易地在砖石墙壁发现妥善隐藏的保险箱,花费一番手脚打开后,里面除了待在角落的一小袋宝石,上下两层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最大的收获已经得到,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玛斯克走地极为干脆,丝毫没有继续发掘可能存在的梅耶斯先生隐藏的财富的打算,受伤颇重的双脚需要时间休养,那就潜伏下去,暂时安静几天吧。
等到右手以炼金术由毒蛇重塑恢复失去的部分,身上的伤势痊愈拥有十成状态,玛斯克将会再次继续行动,向所有人包括破碎面具举起复仇的利刃。
灰暗的夜色掩盖一切罪恶,纺织厂发生的血案直到第二天早上照常开工,不幸发生机械故障,几个监工准备请示道恩梅耶斯先生,前往岗楼后发现同伴早已冰冷的尸体才揭开案子的一角。
雇工人闻讯后极为惊恐,有人鼓掌叫好,当场砸毁机器,有人茫然不知所措,神色呆滞地游荡,有心人彼此串联后开始鼓噪闹事,即便商人联合会出面弹压也按不住群情汹涌,面对洪水般冲毁堤坝的不安情绪,他们才发现自己的无力,只能请城卫军出面。
由于人手不够,连本该休息的巡夜骑士也被拉过来凑数。
奥德里奇特里斯以及还没有用过早餐的守夜人忍受饥火的煎熬,鲁弗维斯特身为队长,立即与商人联合会的代表交涉,好说歹说终于分到一部分简单的早点。
锯末味的黑面包折磨着他们的牙口,除了拥有巨龙般钢铁牙齿的特里斯骑士,巡夜骑士们只能用温热的开水泡软了勉强咽下。
梅耶斯纺织厂完蛋了,肯定会在几天内倒闭,可是拖欠雇工们的巨额薪资呢?这是个所有人都无法避免和无视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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