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尘世界众】这一次遭遇了巨大的危机,这种智能病毒集群,本身就是非常微小的存在,源自微观世界的震荡第一时间就冲击了智能病毒集群之中,对整个微尘世界众给予沉重打击。
也因为这次的打击过于严重,微尘世界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分裂成了两个阵营,划分成两股派势力,对于现界也有不同的看法,最终,展开了一场耗费了漫长光阴的拉锯战(这里的漫长是指:病毒们的时间概念与人类的时间尺度不同)。
在这两大派阀之中,其中一派是“弃守派”,弃守派认为对人类世界的支援已经到头了,阿须罗众的终极打击已然成功,人类的智能退化,也预示着智能病毒集群无法再依赖人类的大脑进行协作,
在这样的情况下,人类的存在对于分布于整个行星的微尘世界众来说,存在意义就不大了。
毕竟,一开始微尘世界众会愿意对人类进行支援,其主要原因在于人类的观测者效应能够给予智能病毒显著的帮助,身为病毒大小的生命集群,它们对于宏观世界的理解需要人类来进行辅助,唯有这样,它们才能够正确认知世界,而不是因为物理层级的存在,对宏观世界的存在无法进行推论和理解。
换言之,微尘世界众将人类当成了某种用于探索宏观世界的道具,这就类似人类观测宇宙的天文装置和器械,而且除了这一点以外,人类的大脑还能够成为微尘世界众所依赖的图灵型超级计算机。
这也是微尘世界众愿意依附在人类这个族群身上,将大量资源倾斜到人类的文明之中,至少在这个世界之中,人类文明的发展有很大程度是来源于微尘世界众的助力。
人类文明诞生的过程之中,微尘世界众从人类刀耕火种开始,就一直助力于文明发展,算是倾尽全力栽培人类,然而,这也应当到此为止了。
“弃守派”认为受到了纳米尺度的打击,整个行星中分布的智能病毒集群直接发了十分之三,这也是智能病毒集群拥有“备份技能”,在关键时刻,将一些节点隐藏散射到其他的时空之中,才躲避了这场灾害。
这也是因为智能病毒能够在时间线上进行操控,为了保存节点中储备的资讯,它们选择将一部分信息传达到了过去的时空,至少阿须罗众的终极打击姑且不能追溯时光回到过去。
然而,在未来如果没有办法消弥这种源自时空的微观震荡,那么微尘世界众也无法回到这个时间节点上,因为一旦回归,就会造成重大的损害。
对于这一点,“弃守派”认为,想要对抗阿须罗众的终极打击是不切实际的事情,终极打击在技术层面上完全超出了微尘世界众掌握的技术水准。
不过,这也并非是难以预料的一件事,毕竟,就连微尘世界众的创造者,也就是天人们也是阿须罗众的手下败将,理所当然,微尘世界众的技术水平距离天人们还有相当大的差距,“弃守派”自然对于解决终极打击并不乐观。
只是,与“弃守派”持反对意见的是微尘世界众中的另一个派阀,这个派阀名为“坚守派”,相对于坚持留在这个世界的一批微尘世界众的成员。
“坚守派”的态度自然是截然不同的,与“弃守派”相反,它们坚定的认为必须留在这个世界,因为它们一旦选择集体离开,那么构筑人类社会的原始“智能”就会消失。
要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类智能源泉,就是寄生在他们身上的微型病毒集群,如果全面放弃这个世界的话,人类的智能退化速度会比现在发展的更快,而且,就连病毒与人类的共生模式也会被打破。
“坚守派”在这一点上,表现出了一种超越人类道德观的道德尺度,它们决定留下来与人类共同抵御这场浩劫,当然,按照它们的意图,终极打击会给它们整个群体造成致命的破坏。
继续坚守下去,无疑是一种自我牺牲,“坚守派”在这一点上表现的相当坚持,也很坚定,它们并不畏惧牺牲。
“我们无意强迫其他的同胞留守在这个世界,决意留下来继续维持这个世界的秩序是我们自己的决定,并非是受到胁迫或是威胁,毕竟,我们与这个世界的人类连接的如此紧密,在‘终极打击’降临之后,我们如果选择对他们弃之而不顾,那么这不仅仅是道德上的失守,也是我们‘世界微尘众’整个族群的重大过失,是未来无可挽回的过错……”
双方基于各自的立场,经过了漫长的会议和讨论,最终,“弃守派”与“坚守派”达成协议,“弃守派”将会带领一批族群通过时间节点,将资讯传达到过去,通过这一方式完全撤离这个世界。
而另一方面,“坚守派”仍然留在这个世界,它们会尽可能的在微观尺度不断震荡的世界中生存下去,当然,这很困难,对于生为病毒的它们而言,这就如同生活在一个到处都在地震中的骇人世界,危机几乎时时迫近于它们。
“坚守派”每时每刻都会承受微观世界的冲击和震荡,每分每秒都会有其族群在自然界中蒸发,但是依旧坚守在这个世界之中。
“弃守派”决意离开这个世界后,世界各地都出现了“燃烧”的雪。
雪,当然不会燃烧,这只是一种比喻,对于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而言,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这一天的夜里,天鹅绒般的黑云遮弊了天上的星星,东半球远离日照的区域里,陆地上和海面上,到处散布着发光的蓝绿色雪花。
雪花碰到了水,立刻就会熄灭,在陆地上,它们堆成了一大张微微发光的地毯,如果有人踩上去,这张地毯还会忽明忽暗。
持续性的异常寒流在一夜之间降临了这片大地,这个时间正处于十月,但气温已经媲美寒冬腊月。
盖因终极打击的原因,以电暖器、恒温器和暖炉调节器的设备这时全都无用了,以石油为燃料的催化加热器开始流行,安装的数量多到不能再多,很快这种加热器就变得供不应求,因为生产的厂家的机器不堪重负,相继坏掉了。
结果,老式的煤炉和锅炉又回来,时代轮回了一圈,欧洲各国又迅速回到了过去的黑暗年代。
这时候,民间的抗议也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对大多数来说,造成这一切的那股力量,实在是太过高深莫测。
大多数房屋和建筑物只好就这么扔在那里挨冻,与此同时,伴随异常的雪,还有寒流,“痴呆症”正在大面积的爆发。
当然,这只是民间的说法,官方的说词是“脑与神经性系统退化综合症”,这种病没有传染性,但是人们会好端端突然发病,比方说一个健康的中年男人,某天开着车出了门,突然,他的脑子就出了问题,变成了个白痴,把车子撞在桥上,整个翻了个身,坠到了河里去了。
红酒、啤酒、烈酒,整个酒精产业的经营情况都不太好,烘焙店完全更改了产品线,大都转向生产意大利面和无酵面饼,这一切都因为全世界的微生物都随着气候异常发生了变化,就如同芯片发生了问题一样,这里也失常了。
对峙的各大国现在想打仗也打不成了,无线电、卡车、汽车、飞机、还有导弹什么的,都逐渐失灵。再者,各国减员的问题也日趋一日,显得越发的严重。
士兵们,特别是那些位于技术兵种的士兵们,大多都患上了痴呆症和异常的嗜睡症,他们大多变得又蠢又嗜睡,很多睡得好好的,就在睡梦中死去了。
这种情况多发生于一些患上官方所说的“脑与神经性系统退化综合症”的人身上频繁发生。另一方面,中东也有几个国家仍在继续争斗,但只是小打小闹。
而且随着气候的进一步异常化,有一段时间,连续几周,大马士革、贝鲁特、耶路撒冷都下起了燃烧的雪。
燃雪之冬——有人想用这个名称来总结所有的问题,但出问题并不仅仅只是冬天。
一辆黑色的老旧轿车正沿着崎岖的单行道碎石路颠簸前行,绑着防滑链的轮胎碾在路面上嘎吱作响,开车的保尔森神父小心翼翼地驾驶着,他轻点油门,慢踩刹车,缓缓驶过一段打滑的斜坡,努力不让这台有六十年车龄的老爷车失灵。
车子开过斜坡后,他摇下了车窗,好看清行车方向,整个英国的威尔士地区,都仿佛覆盖着一层发着磷光的泡沫。
空中的雪在飘舞着,像是精灵一样在空中闪烁。那些发出异样光芒的雪花落在汽车挡风玻璃上,被雨刮器碰到并扫开的时候,它们还会亮一下。
十五分钟后,他右拐上一条积雪覆盖的碎石小路,看到名为卡姆斯菲尔纳的小港湾,这里只有几间民居和一个小船坞,此时已经被参差不齐的坚硬海冰封锁。那几座房子里透出了温暖的黄色灯光,在雪中也清晰可见。
保尔森神父下了车,气喘吁吁的踩着雪前进,最后他来到了一户民居前,周围雪光萦绕,仿佛梦境一样。
年老的生物学家戈尔的家是一所老旧的石头房子,抹着灰泥,刷成了白色,形状就像一块硬砖头。房子有两层楼,上面盖着一个石板屋顶。
“欢迎你来到这里,保尔森神父。”
大门打开了,一个老妇人向他微笑。
“戈尔先生的情况如何?”
保尔森摘下帽子。
“还好吧,有时候清醒,有时候又会变得糊涂。”
老妇人微微叹气。
“哦,对了,神父还是快进来吧,里面可以烤火,感谢上帝,木头至少能够燃烧,还有热茶、咖啡什么的。”
“有茶的话就可以,不过,我还是先去看一看戈尔先生吧。”
保尔森微微一笑,他与戈尔太太聊了一会,就进了屋内,房间里比外界暖和许多,石头壁炉里火苗欢快地噼啪作响,为时好时坏的电灯充当补充光源。
屋子里乱七八糟地摆着许多书柜,壁炉前,一把紫红色的古董躺椅上坐着一个穿着睡衣,膝盖上披着毛毯的老人。
老人似乎睡着了,眼皮垂下,保尔森自然认出来了,这位老人就是戈尔先生。
戈尔先生的履历非常的惊人,他是一位优秀的生物学者,名校毕业,是生物学、化学和医学几个交叉学科领域的优秀人物,他拿过拉斯克奖,也拿过沃尔夫奖,这样优秀的学者,哪怕没有拿过诺奖,也能够看出其在学术领域中贡献。
“可惜,这样优秀的人也患了阿茨海默类的神经系统退化症。”
保尔森的身份是一位负责“临终关怀”工作的神父,威尔士地区教会与政府和相关组织有一份关于对年迈者的临终关怀倡议的协议合同,保尔森这样的神父和志愿者们会定期对一些老人进行巡护,在他们生命最终阶段,向他们播洒主的光辉。
戈尔老人就是他负责地区的一位需要临终关怀的老人,戈尔本身就有严重的心脏病,加上又因为全球性频发的智能退化现象,又患上了神经系统退行的症状,他的私生医生对他的健康状况并不看好。
戈尔本人也是虔诚的信徒,在科学家中,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也有一批虔诚的宗教人士,保尔森与他交谈过,发现这位老人是那种将自己的事业与宗教信仰区分开来的科学家。
他并不抵触于伟大的上帝,也就是造物主的存在,当然,戈尔老人对于他所做的工作,也就是生物学领域的工作也相当抱以专注,他似乎将精神上的宗教,与物质世界的科学划分开来了。
保尔森对此并不陌生,现代科学界的一部分拥有宗教信仰的科学家都是这样看待宗教与科学的,他们认为,宗教属于精神领域的,因为人在思想上需要获得精神上的慰济,而且宗教的存在能够提升人的道德,他们并不抵触道德。
另一方面,他们认为物质世界依旧是属于科学才能够解释的,人脑只是一个高级器官,人脑内的电子和化学活动无法对现实产生任何影响,也就是说思维运动与外在世界关系不大,人对于外界的一切情绪变化,心理上的转变,都只是大脑中神经元协作下的各种化学物质产生了波动。
至于什么“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对他们说这种话,这些科学家也只会摇头苦笑。
“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完全包装后的产物,实际上自然科学体系是从哲学体系中分化出来的,哲学也是从神学中分化出来的,与其说是“科学的尽头是神学”,还不如说科学的源头是哲学,哲学的源头是神学。
“戈尔先生,你还好吗?”
保尔森坐到了戈尔老先生的身边沙发上,他的声音唤醒了假寐打盹的老人。
“哦~”老人在紫红色的躺椅上翻了个身,毯子也从膝上滑了下来。
“原来是保尔森神父,太好了,你来了。”
保尔森伸手捡毯子,给老人重新披上。
“谢谢。”
戈尔老人笑了。
“我刚才还在说你的事情,没想到神父你就到了。”
“在说我的事?”
保尔森有些讷闷,你刚才不是在睡觉吗?我可没有见到你跟谁在说话?
“不,我正在聊一些哲学上的问题,正好说到上帝的事情,神父你就来了。”
戈尔老人有些答非所问,保尔森皱了皱眉头,怀疑是不是他的病越发严重了。
“我可没有犯病。”
戈尔老人似乎看出了他脸色有些异样,笑了起来。
“我正在跟圣奥古斯丁讨论关于《上帝之城》的内容,之前,你不是让我去看他的《忏悔录》吗?正巧,我就谈到了这件事……”
圣奥古斯丁?
保尔森在心中微微叹气。
身为神职人员,他当然清楚,圣奥古斯顶是是罗马时代的教会三大博士,是一个非常出名的教会神学家,当然,一个公元430年就去世的人,这位戈尔老人是没办法与其正面交谈的……
“是中晚期的阿茨海默症让人产生了幻觉妄想吗?”
保尔森心底有些疑惑。
要是真的发生这种情况,那老人的病症可以说是加重了。
“对了,耶稣,就在昨天,我还与耶稣交谈了,我们说了关于他死后复生的事情,没想到那是真实发生的……彼得和其他的门徒,他们并没有说谎话,他们在埋葬他后,耶稣自行复活了,他说他的心脏从寂灭中重新跳动,给了他生存的动力……当然,《圣经》的一些细节方面有很大的问题,与真实的历史并不符合。”
老人开始絮絮叨叨的讲了一些听上去就很匪夷所思的话,保尔森越听越是惊,这让他异常怀疑老人的病情严重程度。
“看来,你并不相信我啊,保尔森。”
戈尔老人突然向他开口。
“不过,要证明我的话其实也不难,比方说你本人,我也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情,我知道你胸前有一个红色胎记,还知道你在七岁的时候从桥上坠落,摔断过一条腿——当然,这是透过你去世多年的祖母安娜夫人那里得到的一些事情。”
神父听完这番话后,表情微微一僵,老人褐色的双眼直视着保尔森。
“你应该清楚,我并没有说谎,这些都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