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你看着三个孩子,我出去看看。”余桃听见徐红果喊她,放下手里的碗,对着刘青松说道。
刘青松道:“你去吧,女人就是事多。”
余桃瞪他一眼,道:“男人事也一样多,懒得搭理你,看好孩子,别让他们出去了,大人吵架骂什么的都有,他们学了不好。”
刘青松点点头。
余桃打开门走了出去,离余桃不远的地方,徐红果手里正拎着她的儿子洪超,就跟拎着一个小鸡崽子一样,一脸怒气地看着李爱丽。
她看见余桃出门了,对着余桃招招手,道:“余嫂子,你过来给我做个证!”
“我听超子说,他脸上的伤,是王团长家的俩儿子打的,可是李爱丽不承认!余嫂子,你不是看见他们打架了吗?你说个公正话,超子嘴巴还有耳朵上的伤口,是不是王向前撕的!“
徐红果见余桃走近,一脸气愤地看着李爱丽,又重复说了这句话。
余桃看了这对峙的俩人一眼,还是公正的说道:“我没看见洪超身上的伤是谁打的,我去的时候,王向前和王向进,正跟我家三孩子打成一团。不过,李老师俩儿子还有他们带的那群上了学的小孩是一伙的,我肯定没看错。”
徐红果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更加愤怒了。
她指着李爱丽的鼻子道:“李爱丽,你听到了没有,你还不承认!你看看我儿子,这嘴巴都被打肿了,还有这耳朵,不知道哪个有爹生没娘养的小畜生,那么狠,把超子的耳朵都撕开了!”
徐红果提着洪超的胳膊,一脸心疼,控诉地看着李爱丽。
洪超早已经不哭了,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打架后流下的泪水吹干凝在双颊,形成一道道黑色的泪痕,嘴巴上伤口也已经结痂,略微地肿了起来。
被徐红果像个小鸡仔一样提着,洪超这个小娃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眼巴巴又胆怯地看着大家。
徐红果说着把洪超的头发扒开,余桃走进看到洪超的耳朵,还真的被撕裂一个口子。
她那个时候只顾得自己三个孩子,没有仔细检查洪超的伤势,没想到洪超的耳朵竟然也受伤了。
当娘的当然会心疼,余桃道:“都是我没仔细检查,这还挺深的,一定可疼吧,徐嫂子,先给孩子伤口上药。”
徐红果道:“我本来就是带着洪超到卫生所上药,路过李爱丽门口,听洪超说的话,没气过,才骂了他们!你说说,李爱丽还是老师呢,生的孩子都不会教,年龄都是我家超子的两倍了,只会仗着年纪大欺负小孩!”
李爱丽站在她家篱笆院子里,被徐红果指着鼻子骂,脸上气得通红。
“徐红果,你骂谁是有爹生没娘养的小畜生,我什么时候没有承认‘洪超不是向前打的’?”李爱丽深吸一口气,“我只是跟你说,孩子受伤了,先问清是非曲直,你不分青红皂白就站在我家院子门口骂我,是谁不讲道理!我家向进脸上也都是被人挠的印子,我也没有像一个泼妇一样,站在别人门前骂人啊!”
说着,李爱丽眼睛里就冒出泪光。
她个头娇小,典型的南方女子,长得很柔美,皮肤白,扎着两根到胸口的辫子,辫子上还用蕾丝头绳扎上,光看外表真看不出来,她已经是一个八岁大孩子的母亲。
李爱丽脾气娇,遇见徐红果这样不讲道理的人,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讲不清。
她在学校当老师,才回到家没有多久,饭还没做好就被徐红果拍这门骂,能不委屈吗?
“李老师,你家孩子脸上的伤口,是我儿子抓的,不过他脸上也受伤了,你问问孩子,他们为什么会打架了吗?”余桃接过李爱丽的话问道。
李爱丽一愣,她还真没问。
“余嫂子,你们之间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今天我就想先解决我儿子被欺负的事!”徐红果打断了余桃的话说道。
说完,她又喊道:“李爱丽,你个小妇养的!你还有脸哭!我咋不讲道理了?你家一个九岁,一个八岁的儿子,带着一群小孩欺负我家五岁不到的小孩,你还有理了!”
徐红果看到李爱丽这个女人竟然先委屈起来,心里更气了。
徐红果像是一只被惹怒的抱窝老母鸡,支棱着胳膊道:“我今天就骂你了,你儿子就是有爹生没娘教!我在路上可是听超子说了,你家那俩小孩子,在这一片就是霸王,想欺负谁就欺负谁,以前没少欺负超子他们!”
徐红果的大嗓门,引来许多看热闹的人。
不管什么时候的女人,都喜欢听八卦,家属院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有热闹看,不少人跑得比谁都快,哟徐撤人端着碗都围过来了。
听了徐红果的话,周围人指指点点。
一个个道:“真看不出来啊,李老师家的孩子这么霸道。”
李招娣也在人群中,家属院里的女人,李招娣最不喜欢的就是李爱丽。
李招娣跟李爱丽都姓李,可是命却天差地别。
李爱丽是资本家出身的娇小姐,嫁的老公疼她,结婚后还连生三个儿子,一辈子没受过一点罪。
可李招娣自己,小时候被两瓢谷子卖到杨和平家里当童养媳,从小就在杨和平家里被她婆婆磋磨。
她命不好,圆房后一直生赔钱货,家里男人话里话外都嫌弃她。
李招娣知道,杨和平心根本不在她身上,他早就被李爱丽这个狐狸精迷住了。
因为心里有这个揣测,李招娣更讨厌李爱丽,甚至嫉妒憎恨她。
如今听见徐红果说,王向前和王向进这两个孩子一直欺负洪超,李招娣拉着她的大女儿秋草问:“草儿,你跟娘说,王向前和王向进那俩孩子,以前欺负没欺负过你们?”
杨秋草在暴力的父亲和不在意她们三姐妹的母亲忽视下长大,一直很胆小,遇见人也都低着头。
现在在大家伙面前被李招娣拉着这么问,秋草惊慌地点点头。
“点头干啥,说话啊,你哑巴了是吧!”李招娣骂道。
秋草怯怯地道:“嗯。”
李招娣不在意闺女是怎么被欺负的,她只在意是李爱丽的儿子欺负了她闺女,亏她男人杨和平还夸李爱丽会照顾孩子!
见秋草点头,李招娣放下她,冷哼一声,转过身就对着李爱丽骂道:“好啊,怪不得俺闺女这么胆小。和平还怪俺不关心闺女,原来都是你儿子在后面打的!”
“李爱丽,是不是你在后面教唆的!你这个资本家出身的小姐,一直都看不起俺们,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
“你别血口喷人!谁看不起你们了!”徐红果还没解决,又被李招娣这个更会道人是非的女人骂,李爱丽眼里含着泪怒吼回去。
李招娣听不懂什么是“血口喷人”,可是也不妨碍她吵架。
她仰着脖子回道:“俺可没喝血,喝血的是你们这些资本家,大地主,专门喝俺们农民的血,你还看不起俺们,俺当初跟着婆婆一起给红军纳鞋底的时候,你这个娇小姐还被奴才伺候着洗脸呢!”
跟着丈夫在军区呆了几年,杨和平没啥本事,在外最喜欢说这些空话,李招娣也耳濡目染学会了。
教唆,资本家出身...
李招娣好不容易说了两句有文化水平的话,下面一句又重新变回原形。
看着李爱丽生气地流眼泪都那么漂亮,像朵娇花一样,李招娣嘴巴里的话不自觉就带着浓厚的怨气:“哭啥哭啊,真是不要脸的狐狸精,现在可没有男人,你红着眼睛是准备勾引谁啊!”
这话说出来,余桃听着都皱皱眉头:“嫂子,这话说得过分了,在说孩子的事情呢。”
“俺说的一点都不过分......”李招娣动动嘴巴,到底有些心虚。
另一边的李爱丽,被李招娣这样辱骂,早就受不了了。
“王向前,王向进,你们出来!”李爱丽抹了一把眼泪,崩溃的喊道,“还有王勇,你也出来,听听她们是怎么骂你老婆的!我好好地站在院子里勾引谁了!”
李招娣听见李爱丽叫人了,连忙往人后缩了缩。
率先挑起事端的徐红果却是一点也不怕,王勇是二团团长,她男人洪涛在一团,就算得罪王勇也没啥大碍。
她憋着气,看着王勇出来,徐红果道:“王团长,你可算出来了。别的事情我不管,我就问问你,你孩子欺负我儿子的事情今天怎么算!”
王勇在家已经把外面吵架的经过听得完完全全。
见徐红果这样问,王勇先发制人,脸色发黑的拉着王向前和王向进,对着俩孩子的屁股一人踢了一脚:“臭小子,还不快点道歉!”
俩孩子一个踉跄,又互相搀扶着重新站稳,咬着牙低头不说话。
王勇见状也没管俩孩子,拉着李爱丽的胳膊,把李爱丽护在身后,脸上微微带笑道:“弟妹,我刚才已经在家里教训过他们俩。你看,只是小孩子打架的事,现在闹得这么大,我瞧洪超也受伤了,弟妹不如先带着孩子去卫生所,给孩子上药,多少钱我们陪!”
徐红果听了哼一声道:“那一点药钱,我可不敢要王团长的!我听洪超说,你家俩孩子一直欺负他,还让他跪在地上学狗叫,不但这样,他们还让你家养的狗追洪超,吓唬洪超,不让他回来告状。”
徐红果深吸一口气,厌恶的看了一眼那俩孩子,问王勇:“我今天就问问这事有没有!咋啦,你王团长家的孩子是人,我们家孩子就不是了,就要矮他们一头,跪在地上学狗叫啊!我今天就骂他们俩了,真是有爹生没娘教,亲娘还有脸当老师呢!”
“李嫂子说的对,不仅是你孩子!还有你老婆,成天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她怎么有脸了,一个资本家出身的小姐,有脸看不起我们根正苗红的贫民!”
徐红果话随口发泄着说到这里,王勇听了心里却吓一跳。
他不能让李爱丽安上一个看不起农民的罪名,真背上这个罪名,对李爱丽有什么影响先不提,到时候他的工作都会受到影响。
再加上,这俩个小子做的实在不像话,今天被人堵着门骂,也都是因为这两个孩子。
王勇再怎么急功,也是一名军人,听见自己儿子在外面这么嚣张,真是又急又气!
他有些急智,带上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听完徐红果说的话王勇黑着脸怒吼道:“跪下,俩小龟孙子,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在外面这么能啊!还敢欺负家属院里比你小的孩子,我养你这么大,是为了让你打自己人吗?”
说完这句话,王勇就对着他的两个儿子的屁股,一人来了一脚。
王向前和王向进兄弟俩受不住力,“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虽然穿得厚,可是俩人被王勇直接踹得跪在水泥路上面,膝盖还是撞击得生疼。
小一岁的王向进立即受不了腾“哇”了一声,躺在地上抱着腿哭了出来。
“你这人,你打孩子干什么啊,孩子是打能教育好的吗?”李爱丽见孩子被打,红着眼睛急道。
王勇骂道:“慈母多败儿,你让开,看我今天不打死这俩小子,今天他敢欺负自己的同胞,明天上战场了,他们是不是把枪口对着自己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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