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看到前面的周小丽,王来娣拉了拉余桃的胳膊,低声道:“怎么又碰见那个狐狸精了,真晦气。”
余桃也觉得出门没看时候,她就算没把周小丽放在心里,可以不想看见一只苍蝇在自己周围转啊。
而且三个孩子还在这儿。
余桃瞟一眼刘青松,刘青松刚刚带着笑意的脸在看见周小丽那一刻,又板了起来。
他当作没有看到对面那俩人,弯下腰对着三娃说道:“三娃,要不要爹抱?”
三娃摇摇头,拉紧余桃的手说道:“娘,我记几走。”
“让爹抱着,你人小,走得慢,路上还都是泥。”余桃道。
家属院到食堂有一段距离,虽然这家家户户前面都铺了一米宽的水泥路,可是随着天气转暖,路边的积雪慢慢融化,水泥路两边也浸染得泥泞不堪。
三娃穿得厚重,就怕他一个走不稳,摔在地上,那就糟了。
“三娃,你就让爹抱吧,你走的太慢了,红烧肉等不及了!”二娃也在一边劝道。
王来娣接过二娃的话茬说道,“俺看是你等不及了吧?一听到有肉吃,跑得比谁都快。”
二娃冲着王来娣扮扮鬼脸。
三娃看了看前面的路,也知道自己走太困难了,妥协地仰着头,也不说话,对着刘青松张开胳膊让他抱。
“臭小子。”刘青松笑骂一句,任劳任怨地弯下腰,把三娃抱起来扛到肩上。
三娃咯咯笑了一声,连忙抱紧了刘青松的脖子。
余桃见状跟着笑笑,二娃早已经等不急了,跑到前面去了,余桃忍不住道:“二娃,路上都是泥,你慢一点,跑那么快知道路吗?”
“知道!”二娃指着士兵们涌向的地方,“人都是往那边走,饭堂肯定在那边。”
王来娣笑二娃:“呦,你还怪聪明!”
刘柏杨听了一脸与有荣焉道:“可不是吗?俺们老刘家生出来的小孩就没有傻的。”
“你生的那三个讨债的你忘了,二牛连十一加七等于二十八都算不过来,还不傻呢?”王来娣翻了翻白眼说道。
还还十一加七等于二十八呢,刘柏杨心里嘀咕嘴上道:“那不是像你了?”
“你说啥?”王来娣眼睛一瞪。
余桃在一边听着这俩人吵嘴,忍不住笑出声,她蹲下来,给大妞的裤腿往上面挽一挽,省得走在路上蹭泥巴。
几个人谁也没把前面那两个人当回事。
一家人很普通的相处场景,却让站在不远处的周小丽看得心里难受到没法呼吸。
她挽住向情的胳膊,觉得自己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急忙别过头。
向情拍了拍她的手:“小丽,记得我昨天跟你说过的话吗?腐肉只有割掉才不会痛。”
“向情姐,我知道,可是我还是好难过啊。”周小丽喃喃道。
向情握紧周小丽的手,看着前面的一家几口,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逼周小丽一把。
这样想着向情脸上带笑,还未走到刘青松面前,就提高音量喊道:“刘团长!”
刘青松邹紧眉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厌烦,他抱着三娃,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冷淡,转过头不带情绪的问道:“什么事?”
向情拉着周小丽走到刘青松和余桃几人前面,眼睛先不经意的瞟了余桃一眼,才对着刘青松笑道:“刘团长这是要去哪啊?”
“带老婆孩子吃饭。”刘青松道,“向医生喊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刘青松态度十分冷淡,向情都习惯了他这态度。应该说,看见刚才刘青松跟个正常人一样抱孩子,她才惊讶呢。
“也没什么事。”向情道,“就是听说你家属来了,我还没见过呢。”
向情打量了余桃一眼,就笑道:“这是你爱人和孩子吧,几个孩子长得真好。”
向情伸手就要摸三娃的脸,三娃抱着刘青松的脖子,避开了向情的触摸。
向情也不在意,自然地把手放下来,笑着伸出手,转身对余桃道:“你好,我是向情,我爱人是一团政委郑长征,他跟刘团长可是比跟我关系还亲的好兄弟。”
向情皮肤白净,五官柔和中带着一点锐利,顺滑的短发齐耳,身上穿着灰色呢子短外套,脖子系着白色羊毛围巾,气质中带着一股特别的知性美。
余桃也笑笑,她握上向情的手,不卑不亢道:“你好,我是余桃,今天刚来,我听刘青松说起过你们,以后有机会,请你们来家里吃饭。”
向情的手触感温凉,细腻顺滑,柔若无骨,这是优越的生活和物资条件带来的,亦如向情这个人一样,即使在笑,也给人一股疏离的矜持感。
余桃的手却因为常年的农活略显粗糙,手掌与手指连接的地方还有几个硬硬的茧子。
“这是个乡下来的女人。”向情同样在心里暗道,“穿着打扮太土了,长相倒还可以,就是有点黑,和小丽比起来真是差远了,也难怪小丽不甘心。”
向情思维发散,看着跟高大俊朗的刘青松站在一起的余桃,忍不住想道:“刘青松配这么一个老婆真是可惜,不知道余桃跟徐红果那俩人是不是一样不爱干净。乡下人毛病多,再来一个眼睛只会盯着别人家看,一天天的挑拨是非的人,以后日子更没法过了。”
心里这样想,向情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依旧矜持的点头道:“有机会一定去。”
远处的二娃见几个大人还在原地磨蹭,等不及又跑了回来,埋怨道:“爹,娘,你们咋这么慢啊,咱们去晚了,红烧肉都该被别人吃完了。”
“臭小子,有肉吃了知道喊我爹了,马上来!”
这还是二娃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喊他爹,虽然有红烧肉的加持,可是刘青松心里还是很高兴。
大人孩子也都饿了,刘青松对拦着他们说话的向情和周小丽两人就有些不耐烦。
“向医生,你要是没有要紧的事情,我们就先走了。”刘青松略有些冷淡道,“孩子饿得都等不及了,下次长征在的时候,再介绍孩子给你认识。”
向情见状也知道自己招人烦了,嘴角带着客气的微笑道:“行,刘团长,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这都十二点了,快去吃饭吧。”
刘青松这才冷淡的朝向情点点头,抱着三娃,脸上带着笑意对二娃说一声,“走吧,去吃红烧肉!”
“哦!”二娃欢呼一声,一蹦一跳地往前跑。
刘青松抱着三娃,余桃拉着大妞的手,身边还跟着王来娣和刘柏杨。
一家子和和美美根本没有她插足的地方。
这个认知,让周小丽有些崩溃。
周小丽尽量让自己体面一点,却还是下意识关注刘青松和余桃的一举一动。
明明昨天夜里,她才被人指着鼻子骂狐狸精。
因为这事周小丽回去哭了一宿,哀悼自己的爱情。
可是今天让她更悲哀的是,原来她昨天的出现,对刘青松和余桃没有丝毫影响。
这些想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等刘青松和余桃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周小丽终于忍不住,梨花带雨地哭出来。
她这回是没脸叫“青松哥”了,眼睛却依旧凝在刘青松的背影上。
余桃见状脸上带着冷笑,瞪刘青松一眼。
刘青松后背一紧,没有抱三娃的那只胳膊搭在余桃肩上,推着她往前走,边走边故意大声说道:“快走,跟咱们没关系啊。”
余桃懒得搭理他欲盖弥彰,也不想分出心思和周小丽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开,让来来往往带着异样眼神看着他们的家属和战士们瞧热闹。
余桃好笑,警告刘青松:“这是第二次了,再有一次,你就小心点。”
“我小心啥?”刘青松看余桃不是真生气,绷紧的后背松下来,也忍不住问道。
余桃哼了一声,撇了刘青松一眼,把他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扔了,说道:“你小心我告诉爹娘。爹娘若是不管,我就带着孩子离开,好方便你享受美人恩。”
“行行行,我怕了。”刘青松举手讨饶,“有爹娘在我就怕了,在爹娘面前,他们对你比对我这个亲儿子亲多了。”
余桃好笑:“你还知道?”
俩人没搭理周小丽,王来娣却受不了周小丽这个模样。
王来娣拉着刘柏杨走在后面,正好看见周小丽这个狐狸精,又开始对着刘青松哭哭啼啼的了,实在忍不住脾气。
她哼一声,故意走到周小丽旁边,使劲撞她一下。
周小丽一个踉跄,红着眼睛怒瞪着王来娣:“你撞我干什么?”
周围人来人往,王来娣也不好意思在这跟人打起来,只小声在周小丽身边说道:“怎么,你挡着我的道了,这条路我不能走啊?狐狸精又发什么骚啊,大庭广众之下盯着俺小叔子哭哭啼啼的,真晦气,你这不是故意往俺小叔子身上泼屎盆子吗?我呸!”
王来娣朝着周小丽的脸“呸”一声,脸上带着厌恶和鄙夷:“你这样的女人,搁在以前,在俺们乡下是要浸猪笼的。”
“这位女同志,你讲点文明好不好?”向情护着周小丽,“怎么随随便便就往别人身上吐口水,多不卫生啊?”
“俺不卫生,也总比她不要脸强!”王来娣看着周小丽一直抱着向情的胳膊,以为向情跟她是一伙的,对着一直替周小丽说话的向情道,“向医生,俺听俺小叔子这么喊你,你也是个文化人,有时间多教教她!”
“这做人啊,不能不要脸,你自己都把脸扔了,还怪别人骂你啊?这点简单的道理,俺这个乡下女人都知道,你们这些受过教育的城里人不会不知道吧?天下的好男人多得是了,你们怎么专门盯着有家室的男人啊?”
“谁盯着有家室的人了,小丽和刘团长的事是误会!”向情深吸一口气道。
王来娣仰着头骂道:“是误会,她还天天缠着俺小叔子,是误会,怎么家属院里传得到处都是!”
“正常女同志听见外面传她跟结了婚的男人的八卦,不该躲着男同志走啊?怎么昨个俺来了,刚好碰见她找俺小叔子啊?还一口一个青松哥的,咋了,都当众拉屎了还要穿着裤子兜一下是吧?真是当了biao子还想立牌坊!向医生,你说这些话哄谁呢?真当俺们乡下人是傻瓜骗呢?”
向情脸色不愉,王来娣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这个泼皮劲引得好多人注意到他们。
再加上周小丽还一直扒着她的胳膊,捂着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第一次被人围观着当猴看,向情有些下不了台,她的教养让她没办法当众像个泼妇一样和王来娣吵架,再加上王来娣语言虽然粗俗,说得还有些歪理,向情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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