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迷恋");
电影开机前,
尤应梦提前一段时间来到了s星。
但并不是为了准备角色,而只是将这里当作了自己旅途的最后一站。
于是松虞每天在家工作时,都能源源不断地收到对方的旅游打卡小视频。
松虞:“……”
这就是好朋友吗?
当然即使如此,
她还是会很认真地看完这些视频。
看着看着,
松虞也由衷地为对方感到高兴。
昔日的尤应梦美则美矣,却像是书页里的干花,
毫无生机。而现在的她,则终于回归到土壤里,
能够在阳光和雨露下,
野蛮却茁壮地成长。
有一天晚上,尤应梦在看一场地下演出,突然一时兴起,向松虞拨来了视频电话。
嘈杂的音浪从摇晃的投影里翻涌过来。狭窄的地下室里,松虞看到人群挨挨挤挤,席地而坐,如痴如醉地仰着头,看着舞台上的皮影戏。
恰好松虞和池晏都在书房。投影正对着夜间的瀑布。
于是皮影戏也像是从水幕里活过来。
身形瘦弱的皮影戏艺人高高举起一块大皮影,
两米多高,
被燃烧的篝火照得光影跳动。花团簇锦的影偶咿咿呀呀地唱着。锣鼓震天、人影翻腾。
她用手肘推了推他:“你看。”
“这是什么?”他蹙眉道。
“皮影戏。”她轻声道,以一种近乎惊叹的语气,“没想到它竟然还没失传。”
池晏在旁边懒洋洋地笑道:“很正常。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在s星到处都是。”
松虞白了他一眼:“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是艺术。”
尽管根本听不懂他们在唱些什么,
她还是深深地被这奇特的一幕所吸引,
隔空陪着对方看完了演出的后半场。
谢幕时掌声雷动,尤应梦一边用力地鼓掌一边对松虞说:“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你会搬到s星来了,这个地方真的很……特别。”
松虞:“那你要不要也搬过来?”
“好啊,
干脆做你的邻居,天天来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松虞噗嗤一声笑出来,并没有告诉尤应梦,池晏和自己就在同一房间里。
池晏倚在墙边,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但转头还是吩咐助理,如果有合适的房子,记得帮忙留意。
又过了几天,尤应梦神神秘秘地登门来拜访。美其名曰是要参观她的新家,然而花园都没走完,突然问松虞:“你结婚之前是不是没有办过单身派对?”
松虞摇了摇头:“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尤应梦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就是告别单身前的最后一场狂欢派对,纪念自己即将失去的自由。”
她不禁失笑:“听起来只是找个理由喝酒跳舞。”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尤应梦微笑道,“不觉得很有仪式感吗?既然你没办,我们来补一个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如何?”
松虞迟疑地说:“可是我不喝酒。”
“没关系,我们又不去夜店。”
“我都已经结婚了。”
“我还离婚了呢。”
“……”
松虞仍然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不行,我手上的事多得做不完……”
但是尤应梦却叹了一口气:“就当是给我圆梦了,好不好?我结婚之前一直很想办一个这样的派对,但最后还是没办成。”
她顿时无话可说了。
她知道尤应梦在结婚前一段时间,就因为荣吕的原因,不怎么和身边的人来往。从前尤女士在圈内也称得上是长袖善舞,但是这几年下来,几乎一个朋友都不剩。
这样一来,再拒绝她,实在是显得不近人情。
“好吧。”她妥协了。
尤应梦立刻欢呼一声,笑靥如花地将她拖进衣帽间里,发誓要将她好好打扮一番——哪里还能看到刚才的半点失魂落魄。
松虞:“……”
这变脸的功夫,真不愧是影后。
趁着挑衣服的间隙,她顺便给池晏发了条消息。
【松虞:今晚不回家吃饭了,陪尤应梦出去。】
她当然不至于傻到坦白自己是要去参加什么单身派对。
很快她就收到回复。
【池晏:好。】
【池晏:流泪汤姆猫.jpg】
松虞:“……”
她几乎是错愕地笑了出来。
实在是没办法将池晏那张脸和这个可爱的表情包结合在一起。
旁边的尤应梦好奇道:“你一个人对着手机傻笑什么呢?”
“没什么。”她若无其事地说,“笑我身边有个影帝。”
“影帝?谁啊……”
松虞只是笑。
出门坐飞行器时,傅奇照例上了驾驶座。
尤应梦从前就经常在剧组里见到他,但两人真正能够说上话,这竟然还是第一次。
她用一只新涂了玫瑰色指甲油的手指,点了点他宽阔的肩膀,笑吟吟地说:“小弟弟,姐姐们出去玩,男孩子不可以跟过来的呀。”
“抱歉,职责所在。”傅奇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姿态。
飞行器的前视镜里恰好映出了这张面无表情的脸。他早已完全康复了,但下颌还留着一道深深的疤痕。是故意不肯做手术消除的。
或许不是坏事。昔日那张太年轻的脸,也多了几分凶悍的威慑力。
尤应梦倒是丝毫不怵,又想要说些什么。但傅奇已经身体前倾,假装若无其事地启动了飞行器。
轻微的振动里,松虞强忍着笑意,替他解围:“算了,你让他跟着吧。”
“好吧。”尤应梦撩了撩头发,仍然是对着傅奇笑眯眯地说,“那可不许告密哦。”
松虞没说话,但是也轻轻咳嗽了一声。
意思是暗示傅奇识相点,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尽管她对此也很怀疑。
坐在飞行器里,松虞莫名地想到,上一次自己和尤应梦独自出行,还是在首都星拍电影的时候。
她们从荣吕的宴会里溜了出来,跑进贫民窟的夜市里,甚至还参观了一圈红灯区。
那一夜对彼此而言,都像是一场叛逃。
这让松虞不禁也很好奇,今晚这所谓的单身派对,尤应梦究竟有什么安排。但对方的态度始终神神秘秘,仿佛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直到推开飞行器的门,她立刻笑出声来。
一股甜腻的香水气味侵蚀了自己的感官。
或者说,这就是金钱的味道。
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识,甚至有几分故地重游的意思。
松虞似笑非笑地看了身边的尤应梦一眼:“赌场?”
尤应梦笑盈盈地点了点头:“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地方,最有纪念价值了。”
“是很有价值。”松虞:“但我们上次去的那个,可没有这么豪华。”
这无疑是她所来过的最浮夸的赌场。
或者说,这更像是一座巨大的销金游乐园,纸醉金迷的不夜天。奇形怪状的建筑物,外壳尽是闪耀的霓虹灯,电子屏上每一支精致的广告,交织着复古与未来,都让人心潮澎湃。
宽阔的棕榈大道,车水马龙的人群,目不暇接的露天秀场。男人的眼睛里写着一夜暴富的绮梦,贵妇的臂弯里则箍着无数只奢侈品的礼品袋。触目的情形,皆是将欲望二字书写得淋漓尽致。
“毕竟这里是s星。”尤应梦挽着松虞的手臂,嫣然一笑,“而且,我们今天可不是来参观的。”
松虞奇道:“难道你还要赌钱?”
尤应梦:“没错。”
那张妩媚的脸,被霓虹灯照耀得更加风情。她拿出一张黑卡,轻飘飘地扔给了傅奇。
对方倒是眼疾手快地接了个满怀。
“麻烦你,帮我们把里面的钱全部换成筹码。”尤应梦眼尾一挑,“全部哦。”
傅奇一怔,点了点头,抿着唇转过身去。
临了还不忘转过头来叮嘱一声:“请二位就在这里等我。”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尤应梦对他挥手。
松虞顿时明白了什么:“赡养费?”
“没错。”尤应梦点了点她的手臂,相当豪情万丈地说,“今晚我赞助赌资,不把这钱花光,谁都不许回去。”
松虞:“……”
片刻后,傅奇捧着一堆小山一样的筹码回来。
尽管这座豪华赌场里并不缺富人,但这土豪般的行径,还是引起不少人的侧目。
尤应梦眉飞色舞地向他招手,而松虞嘴角抽了抽:
看这分量,想必她们是三天三夜都回不去了。
最后她的话果然没有错。
或许是因为新手光环,尤应梦一直手气奇好。不仅没输钱,筹码还越叠越高。目的没达成,她当然很不满足,又撺掇着松虞过来帮忙。松虞无计可施,只好也跟着上了一把赌桌。
“就当是积攒创作素材了。”她对尤应梦说。
尤应梦很无语:“你能不能有一秒钟不要想着电影。”
松虞笑着耸肩:“我尽量吧。”
那想什么呢?
想她自己吧。
于是松虞突然回忆起来,这一年来,自己摸过枪,上过赌桌,甚至还被人强行注射过致幻剂——还真是什么坏事都做尽了。
她微微一笑,对尤应梦说:“既然要玩,那就玩大一点。”
“多大?”
回答只有一声清脆的巨响。
她将所有的筹码都扔到了桌子上。
哗啦啦的金雨,小小的桌面简直快要堆不下,霎时间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
但松虞自己还很平静。
“开吧。”她对荷官说。
在将筹码全部扔出去的一瞬间,她突然理解了赌徒的心理。
这也是一种全然的失控。
放在赌桌上的,可以是大笔钱财、不劳而获的机遇、甚至于是身家性命。但付出了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也不是输赢的结果,而是这个瞬间。
快速的占有和失去,不顾后果的all
in,这本身也是种能够成瘾的快感,令人肾上腺素狂飙,疯狂地分泌出多巴胺。就像吸毒一样。
这个瞬间,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这张桌子,无法呼吸。
连荷官都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手。
但松虞莫名觉得,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果然,她们又赢了。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窃窃私语,什么样的眼神都有,心怀鬼胎,恶意,猜忌,怀疑,嫉妒。
“美女,手气真好,第一次来玩啊?”
几个一身大logo的公子哥凑近过来,虚浮的脸上,挂着放浪而轻佻的笑容。
松虞根本懒得理他们。
然而借着灯光,这几个人又仔细地打量着她们隐藏在口罩下的面容。
“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你们啊?”一个人油嘴滑舌地说。
她微微蹙眉:“傅奇。”
于是傅奇立刻站出来,格挡在她面前。
“滚远点。”他说。
声音很平静。
但腰间冷光一闪,足以让这面前几个人看清,他带了枪。
进赌场本身要过安检,而面前之人还敢公然展露自己的配枪,这一定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人物。几个人瞬间偃旗息鼓,讪讪地走了。
松虞回头对尤应梦说:“我们走吧。”
尤应梦也一脸遗憾道:“嗯,真扫兴啊。”
但狂欢的派对尚未结束。
于是尤应梦又让傅奇去买了一大堆酒,三个人偷偷爬上了赌场的天台。
不同于赌场的纸醉金迷,天台只是一片荒地,角落里堆满了杂物。
但风景甚至好过附近的露台酒吧。坐在天台的边缘,就能够俯瞰红灯区流光溢彩的夜景。正对着他们是一只巨大的摩天轮。如同一个五光十色的童话梦,缓缓地旋转着。
尤应梦一脸惊喜地望着松虞:“你怎么知道有这种一个好地方?”
松虞笑了笑:“我瞎猜的。”
傅奇脱了外套,铺在地上。
于是另两个人就毫无形象地坐了下来。
尤应梦打开了一罐啤酒,很不幸地被泡沫溅了满身。
她反而开怀大笑起来,仰头将它喝光,又将啤酒罐捏在手里,噼里啪啦地捏扁了,才随手扔了出去。
黑夜里,铝片的罐身反射出一点暗光,像是燃尽的烟头,在半空中划了一个抛物线。
她打了个酒嗝,呆呆地望着它消失在黑暗里。
傅奇却不声不响地站起来,将啤酒罐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松虞:“……”
尤应梦:“……”
她笑着用手肘推了推松虞:“你助理怎么这么傻啊?”
“我也不知道。”松虞扯了扯嘴角,胡说八道起来,“或许他也是个良好市民吧。”
“哈哈哈哈。”尽管完全不明白良好市民这个词的深意,尤应梦也爆发出一阵大笑。
松虞和傅奇都不怎么喝酒,只有她一个人自斟自饮。但她竟然也能自得其乐。
只是独自喝酒更容易醉。和所有喝醉的人一样,尤应梦脸上很快泛起一抹砣红。她时而肆意地大笑,时而又陷入思绪,落寞而沉寂。
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哭了出来。
但是在哽咽声里,尤应梦突然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从傅奇手里抓了一把筹码过来,用力地朝着天台外抛出去。
金沙般的筹码跌落进黑暗里。
“这些该死的钱,为什么就是花不完……”她一边扔,一边喃喃自语道。
松虞站起来,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地问:“花光又怎么样?”
“花光了……我就能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松虞叹了一口气,将尤应梦按进自己的怀里。
她立刻感到自己肩头湿了一片。
直到这时,松虞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根本还并未从旧日的创伤里走出来。酒精融化了她故作潇洒的伪装。那些看似开朗的、离经叛道的举止,都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伤痕累累。
归根结底,几年婚姻的创伤,不可能这样快就愈合。
所谓的成长,更不是件容易的事。它总是意味着伤筋动骨,将自己打碎再重塑。
“干嘛跟钱过不去?”松虞轻声说,“你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
“我不想要他的脏钱。”尤应梦哑声道,“更不想要别人说,我的后半生就靠他的赡养费……”
“这是你应得的。”
然而尤应梦仍然在用力地摇头。
她从松虞的怀里挣脱出来,定定地望着松虞。
背着光,这张脸上晶莹的泪痕依稀可见。
“我真羡慕你,松虞。”她缓缓地说,“我永远都没办法像你一样。即使是赌钱,我甚至也没有all
in的勇气……”
但松虞只是笑了笑,将一张纸巾塞进她手心。
“那又怎么样呢?每个人都不同的。”她平静地说,“你就是你。你不需要强迫自己去变得坚定甚至是叛逆……只要做自己就好了。”
“尤老师,你知道吗?那么多人都喜欢你,因为你做了他们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答应我,不要再在乎别人说什么,也不要再这样苛责自己了。”
“你已经很棒了。”
“我已经很棒了……”尤应梦喃喃自语道。
“嗯。”
松虞扶着她坐下来。
两人头抵着头。
赌场的喧嚣在此刻都化成了淡出的背景音。
摩天轮也不断地变换着色彩。赤橙黄绿青蓝紫。缤纷的光影,渐次落在她们的脸上。
夜晚的风越来越凉。
松虞拍了拍尤应梦的后背,想要劝对方回去。
但就在此时,尤应梦却拖着她的手站了起来,指着远处一张巨大的广告牌,眼睛都亮了起来:“那是什么!”
松虞:“……”
电子屏上闪闪发亮的,赫然是几个男人肌肉勃发的赤膊胸膛。
这竟然是一个脱衣舞俱乐部的广告。
她不禁产生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然而已经迟了。
尤应梦抱着她的手臂,笑盈盈地说:“我们去吧!”
这是刚才那个泪流满面的女人吗?
松虞简直瞠目结舌:原来一个醉酒之人的情绪起伏,竟然能如此之大。况且她也从未听过尤应梦用如此甜蜜的、近乎于撒娇的声音说话。
“……不了吧。”她说。
尤应梦皱着眉道:“为什么?”
“我结婚了啊。”
“结婚又怎么样?结婚就不能看裸男了吗?!”
“可以,但没必要。”松虞更诚恳地说,“我只是觉得,他们的身材大概都没有chase的好。”
“……”
这下沉默的人换成了尤应梦。
她竟然觉得自己无法反驳。
但过了一会儿,她又相当无理取闹地说:“我不管,我就是要看,今天不是单身派对吗?不看脱衣舞叫什么单身派对啊?要chase给我走开啊……”
她强行将松虞给拖了下去。
不仅如此,还生怕看表演会迟到,勒令傅奇带着她们抄近道,从后巷里穿过去。
美女说什么都是对的,尤其是喝得醉醺醺的美女。
松虞和傅奇无奈地对视一眼,只能照做。
走进后巷里,赌场的灯红酒绿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昏暗的光线在空气中浮动,耳畔又不时响起了附近居民楼里的电视机噪音和厨房的油烟气息。
霎时间,他们竟有种回到首都星贫民窟的错觉。
直到视线里突然出现两个穿警服的人,他们从一栋破旧的房子里走出来。而一对夫妻跟在后面,点头哈腰地。
原本这与他们没什么关系。
但即将错身而过时,余光瞥见了那对夫妻的脸。
松虞立刻感受到,被自己搀扶的尤应梦身体一僵,脚步也变慢了。
路灯之下,很容易就能看清,那位妻子的脸和脖子上满是淤青。镜片也被打碎了,蛛网一般的裂缝从中间散开,照得眼角的肿胀更加刺眼。
她的身体仍然在微微发抖。
但即使如此,也只是沉默地站着,听着星际警察的训诫。
一个人说:“夫妻之间,有点这种小打小闹是很正常的。你们这叫家暴吗?你不是也把他的胳膊给抓伤了?这充其量就是小两口打架罢了……”
另一个人说:“是啊,这种事归根结底还是要靠你们夫妻自己来调解的。小家庭的事情,报警有什么用呢?难道我们还能帮你们打架啊?”
看似是在和稀泥,其实字字句句,都是在为男人找补,又都是在训斥着女人。
于是警察的话每多一句,妻子的腰,也就往下矮一寸。
反而是号称“胳膊被抓伤”的丈夫,站得越来越直:“两位说得非常对,一点小事,她要硬要报警,真是浪费警力资源嘛。我都跟她道歉过了啊,回去我好好劝劝她。”
三名男性倒是一副相谈甚欢的姿态。
丈夫一脸得意与谄媚,又忙不迭地向两位星际警察握手。
根本看不清他那条金贵的胳膊,究竟是哪里受了伤。
倒是能看到,他的掌心里还隐秘地夹着几张钞票,另两人也不动声色地收了过来。
——这是明目张胆的行贿。
看着看着,尤应梦的酒彻底醒了。
酒精、赌场、脱衣舞、甚至于松虞的劝诫……这一夜所发生的一切,都如幻梦般,被黑夜所吞噬。
而现在她站在后巷里,时钟也被拨回到从来。
她只能呆呆地望着这一幕,任噩梦重回大脑,身体都不能动弹。
太像了。
她心想,这一切都太像了。
她看到了自己。
往日的自己,被压制的自己,被束缚的自己,被蒙住双眼的自己,幽灵般的自己,仿佛都在这唯唯诺诺的女人身上复生。
那么现在的她呢?
她本该变得更加勇敢,她本该成长了,她本该做些什么。可是手脚仍然都像灌了铅一样无法动弹,往日里听到的那些话,荣吕的声音,毒蛇一般嘶嘶着,都回到了耳畔。又湿又热地,沿着她的的耳廓爬行。
“乖乖听话不就好了吗?”
“你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
“还不明白吗?除了我,谁都没办法帮你,你还能找谁?”
她身子摇摇晃晃,几乎都要站不稳。
直到另一只手臂有力地扶住了自己。
“尤小姐,小心。”是傅奇的声音。
她悚然一惊——松虞呢?
转过头去,她才发现,不知何时,松虞竟然已站了出去,站到那对夫妻面前。
她将一张纸巾递给那个女人。
“需要我陪你去医院验伤吗?”松虞说。
莫名地,尤应梦的心也镇定了下来。
是的,她想,这就是松虞。
在这种时刻,她永远都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我、我……”妻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颤抖的手试探地往外伸,想要接过这张纸巾。
但却被另一只大掌,给无情地打掉了下去。
轻飘飘的一张纸,无声地跌落下去。
而妻子也瑟缩地往回站了站。
“去什么医院啊?”一个警察骂骂咧咧地说,“你谁啊?谁让你在这儿多管闲事了?你这叫干扰警务知道吗?信不信我把你带回去?”
“……带我回去。”松虞笑了笑,平静地重复道,“你们办事还真有意思。放着打人的不抓,倒要来抓我。”
警察趾高气昂地说:“人家小夫妻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跟我没关系。”她说,“但我知道这位女士现在需要帮忙。你们无所作为,就只好由我来代劳了。”
她缓缓弯下腰,将那张纸巾捡起来。
重新递给这位妻子。
“别担心。”松虞说,“你现在需要看医生,这是你的正当权益。两位警官——”
她又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个穿警服的公务员:“请问到底是哪一条法律,禁止一位受伤的妻子,半夜去看医生?”
她的语气始终很平缓。
但不知为何,对面两位警官,不约而同地感到难言的威慑力。其中一个人仍然不服气,他两眼一瞪,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另一个人抓住手臂,摇了摇头。而那位色厉内荏的丈夫,见警察都不敢轻举妄动,更是只能唯唯诺诺地站在一边。
短暂的僵持之中,尤应梦也慢慢地站上前来。
起初她的脚步还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但一旦迈出第一步,就变得越来越轻盈。
最终她轻轻地扶住那位妻子的手臂,并且巧妙地避开了她的伤口。
“飞行器就在外面。”她说,“我们走。”
脚步深深浅浅,路灯照映着三个人互相搀扶的背影。
“如果你想要离婚,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好律师。”
“我、我不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动手,可是他刚才也说自己后悔了……”
“别听他的。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可是我害怕……”
“不要怕。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而傅奇终于也走上前来。
“你们的警员编号是什么?”他平静地问。
……
她们陪那位妻子验了伤,又就近找了个酒店安顿她。这样一来,从医院里出来就已经是后半夜了。
被夜晚的风一吹,尤应梦的酒是彻底醒了。
她和松虞不禁相视而笑,两人都没有想到,这一夜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只可惜了,脱衣舞到底是没看成……”尤应梦喃喃道。
但突然一个声音道:“什么舞?”
定睛一看,一个男人倚靠在飞行器边,长腿交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
这当然只能是池晏。
松虞下意识道:“怎么是你?”
池晏挑眉道:“怎么不能是我?”
“——孤枕难眠,我只好出来找我的太太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松虞。
松虞不禁失笑。
尤应梦倒是一反常态地善解人意:“好了,我把你的太太还给你。”
她又转头推了推傅奇:“快走快走,我们不要做电灯泡了。”
两人亦步亦趋地离开。
踏上飞行器前,尤应梦仍然忍不住回过头,望向chase和松虞的方向。
他们站在飞行器前,正在低声说些什么。
夜色迷蒙,他们的目光里却尽是胶着的爱意。
她一定会幸福的,尤应梦心想。
说到底,完整的自我,才是婚姻生活的前提:一个人永远只有先爱自己,才能够去爱别人,也得到同等的爱作为回馈。
而松虞从来不缺少一颗强悍的内心。
所以她才值得旗鼓相当的伴侣。
另一边,池晏已经打开了飞行器的门。
他的姿态倒是很绅士。
只是当松虞走到门边时,他终于忍不住低头,在她耳畔,以轻缓的语调问道:“脱衣舞?”
松虞心想,今夜的情形,傅奇多半已经向他通风报信过了。
于是她反而无所畏惧了,只是笑着转过头来:“你也想看啊?”
池晏微微一笑。
“那就取决于……是谁表演了。”
说着他将一把将她捞了进来,扔进后座。
看起来,陈小姐真正的单身派对,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在此之后,尤应梦的休假总算结束了,影片的筹备也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
但没想到在临开机以前又出了一点问题。
——这次竟然是男主角掉链子了。
这次松虞要拍的是一部爱情片,还是姐弟恋题材。
男主角本来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年轻演员,经纪公司拼尽了力气才得到这个角色。但不知为何,与尤应梦排练对戏的时候,却始终找不到状态。
松虞都还没说什么,他自己反倒先心理崩溃了,即使要付巨额的违约金,仍然身心俱疲地过来请辞,说自己压力过大。
松虞:“……”
现在的男孩子心理都这样脆弱吗?
这样一来,他们还是只能重新找演员。由于时间很仓促,大多数人档期已满,试镜了几个,她始终不是很满意。
直到有一天,不知是谁推荐了一位电影学院的男学生过来。
这是个年轻而英俊的男孩,二十岁出头,但始终表现得相当沉稳。
大多数没什么表演经验的学生,跟尤应梦对戏的时候,都被对方的艳光所慑,显得相当手足无措。但是他却始终能够很从容地完成试镜要求。
松虞对此显然相当满意。
她几乎当场就要将他给敲定下来。
直到试镜结束,他们顺便闲聊了几句。
松虞:“听说你是大老远从首都星过来的?课程不影响吗?”
“不影响的。”对方十分诚恳地说,“我是您的忠实粉丝,专程为您而来。”
松虞笑了笑:“辛苦你了。”
她转过身去收拾东西,因此错过了年轻人眼里势在必得的锐光。
“那么我待会儿安排人给你签合同……”她又漫不经心道。
但没想到对方又在自己身后道:“我听说您和chase订婚很久了。”
“怎么了?”她动作一顿。
“没什么。”对方轻轻地笑道,“只是我四处打听过,始终没找到你们结婚的消息。既然如此,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呢?”
松虞:“……”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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