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扬惊叹周苇的手段和手腕,几天时间就挤进了秘书圈子和大家打成一片。
不过更让他惊叹的是现在。
周苇坐在他对面,寥寥数语就让他心底惊涛骇浪,搞吴书记的事情他谁也没说,但周苇上来就直截了当说帮自己。
且不说周苇如何帮自己,单一个要帮他就让人心惊不已。
闻扬一向圆滑谨慎,就连吴书记都没有发现端倪,而周苇,似乎一眼就能看穿他心里的想法,现在竟然坦诚布公跟他谈合作。
他在布局的时候就发现了难题,吴书记干了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干的,不是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赶下台的!说实话以他现在的能力,在短短一个周的时间内,是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最好的结局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呀!
但时间太短,容不得他一点一点考虑找到一个最合适的方式,如果说时间延长到两三个月,或许还有可能胜利,但现在真的是没办法面面俱到。
闻扬调整了一下坐姿,好应对对面周苇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压力。
两方对峙,绝对不能露怯,即便周苇猜出了他心里想的,但是他不会表现出来,慌张这两个字除了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外没有一点用处。
闻扬曲了曲食指,眼睛盯着周苇,勾着唇角淡淡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从来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说白了就两个字利益。
周苇浅浅一笑,前世博弈的感觉又回来了,虽然对面不是四五十的老妖精,但闻扬,凑个数还是可以的,她喜欢这种拉锯的感觉。
无论处于什么情况,周苇永远从容不迫,好似她握有足够的砝码。
“帮你。”
周苇强大的气场让闻扬喘不过气来,本来他心就有些乱,加上周苇这一施压,他没有一开始镇定了。
闻扬敛起笑容,不再和周苇打太极,“帮我?怎么个帮法?”
这种话放在以前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但大后天就是截止时间,吴书记已经做好充分准备在研讨会上震惊四座,给领导们留下一个深刻印象,而现在他的计划缺胳膊少腿,说句难听的,不仅弄不下来吴书记还会坑自己。
如此问周苇,他知道显得有些沉不住气,但时间紧迫,如果这次搞不死吴书记,那以后就更搞不死了。
趁着吴书记还是汽车制造厂的一把手,政治关系一般,必须一步到位让吴书记没有翻身的可能。
周苇笑了笑,收了收身上的气息,“打击一个人有两种方式,一是你心里所想,把人搞下来,第二种便是我要跟你说的,自己爬上去。”
殊途同归,无论哪一种都一个目的。
站在闻扬的角度,尤其是他本人是吴书记的秘书,很容易考虑到第一种,像闻扬之前想的就是如何搞死吴书记,让吴书记身败名裂。
而周苇的切入点很独特,意思是让闻扬成为比吴书记级别更高的存在。
这种途径,一般人不会选择甚至很难想到,吴书记已经是书记了,人们会觉得自己无论怎么爬都比不上吴书记。
现实情况是闻扬是吴书记的秘书,所以这第二条路看起来就是个摆设。
闻扬自己也是这么想的,爬上去?这东西又不是爬山,想上去就上去?!
他笑着哼了一声,似乎在说周苇的提议根本不行。
方才看周苇信誓旦旦的样子,他心里还真期待周苇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话,毕竟当初赵厂长一鸣惊人的稿子是周苇写的。
现在看来,就这?太不现实了!
看来还是自己想吧,闻扬在心里已经打算好了,只要能把吴书记拉下来,他能承受任何后果。
周苇饶有趣味看闻扬的表现,实话实话,她觉得刘城都会比闻扬表现好。
闻扬刚想起身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谈话,结果周苇清丽的声音说道。
“国资局,想不想?”
闻扬眉头一皱,什么意思?国资局,想不想?这意思是问他想不想要进国资局?
要知道国资局管着荒北所有的工厂企业,就连这些大厂的一把手二把手见了国资局的人都要夹着尾巴做人。
闻扬板着脸,重新打量了一遍周苇。
这女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国资局,你以为很好进?还要不要?说得真是轻巧!你才当了几天的秘书啊?就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再者,现在情况是干部群体人人自危,生怕被人弄下来,别说其他地方了,就荒北这个小小的县城,进局子的干部可不少啊!
闻扬没有越皱越紧,觉得周苇太不现实了。
周苇微微往后,似乎看出了闻扬心里的想法,“因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闻扬瞳孔一震,恍然大悟。
结合前面说的话,周苇的意思是让他进国资局然后打击吴书记!
而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也就是说这是最好的跳槽时间,周苇要的就是这个局面。
要的就是这个局面!
仅仅是这一个就超越他千百倍,他一直在回避这个因素,认为当前的局面会扰乱他计划的实施,而周苇完全相反,她极为擅长利用周围的环境来实现她的目的。
又想起前面周苇说的第二条途径,闻扬有一种想扒开周苇脑子的想法,太厉害了。
他当了这么多年秘书,发现有时候问题的解决不是完成程度的问题,而是一开始方法的选择,就像现在周苇四两拨千斤,这种功力没有二三十年是修炼不出来的。
闻扬沉下心来,慢慢思考周苇说的可能性。
干部数量下降,像国资局这样的大机构必然会有人员需求,所以趁着这个时机,进入国资局,也就实现了爬上去的目标,之后打击吴书记就是信手拈来的事了。
环环相扣,重点是每一步都让人看不透。
闻扬阖上眼睛,眼睫毛颤动着,一点一点平复惊讶又惊吓的心理。
周苇真是……敢想?!想起方才自己还瞧不上,他心里一阵懊悔,并不是计策不好,是他太蠢。
这件事如果成功,全身而退那是肯定的,甚至他自己毫发无伤。
他快速在脑子里梳理了一下,发现存在两个问题,一个是如何进入国资局,另一个是如何爬上去。
其实可以把两个问题看作一个,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进入国资局实现爬上去的想法。
闻扬睁开眼看向周苇,非常想要答案。
可周苇就是不说话,闻言这才明白了,双方中处于劣势的是他,从始至终都是他。
他没有摆架子,而是虚心问周苇如何进入国资局。
周苇顿了顿,轻声道:“后天研讨会。”
闻扬听到后有些不理解,一个研讨会就能进国资局?笑话!如果真是这样,其他人早就进了,还轮得着他们?
但周苇说的也不是没有可取的地方,研讨会是他们秘书和国资局打交道的唯一途径,如果这个都不能好好把握的话,以后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周苇要是知道闻扬想的,定会说那是别人不行,不代表她不行。
闻扬思考完后,没有像之前一样马上问周苇,而是学着周苇的样子微微靠后,摆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周苇扯了扯嘴角,好似在说闻扬这副装腔作势有些好笑和无聊。
她身体突然靠前,一只手随意搭在桌子上,整个人都是一种运筹帷幄的样子。
好听的声音缓缓传来,“国资局,要不要?”
闻扬在周苇往前倾斜身体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压力,但一想是周苇沉不住气,他心里勉强平衡了一点,但让他没想到周苇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无论他再怎么调整坐姿,劣势两个字永远在他头顶,更何况他目前为止都没有弄明白一件事,就是周苇为什么要帮他。
“要!”闻扬直视周苇的眼睛,铿锵有力道。
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能帮他搞死吴书记,他一概不管。
听见闻扬的声音后,周苇不紧不慢道:“好。”
这和闻扬的干脆利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既然建立了合作,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周苇把想法告诉闻扬,每一个设计都是钢丝走路。
一向遵循稳扎稳打的闻扬第一次陷入了自我怀疑。
翻看着资源分布图,闻扬在想自己是不是太优柔寡断?是不是太婆婆妈妈?
尤其现在抬眼便能看到周苇那双闪烁着一往无前的自信的眼神,他在佩服周苇的同时,对自己以前的选择产生了犹豫。
如果他是周苇,会不会在某些时段选择一条不一样的路?会不会没有恼人的家庭关系以及不给吴书记当秘书?
但没有人回答他会不会。
而周苇,从来不会陷入这样的怀疑漩涡。
反思和复盘都是正确的,但是周苇永远都是周苇,她不会想要成为别人,永远都不会,她就是她,即便回头看年轻时候的自己,有过烦躁有过挣扎有过焦虑,但是她不会全盘否定以前的自己。
两人交流完,闻扬还是不放心。
钢丝上走路,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周苇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吧。
周苇笑着问闻扬,“怎么?害怕了?”
“没有。”闻扬淡淡道,他早在谈话开始的时候就想明白了,不惜一切代价搞死吴书记。
虽然周苇的想法有些大胆,但是总比他之前的好呀。
他像周苇表明自己的决心道:“不成功便成仁。”
周苇挑了挑眉,一个备用血包说不成功便成仁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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