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的下人都被吓傻了。
她们哪里想得到,这镇上来的妇人那么彪悍,在这么多人面前真就敢对罗府的大夫人灌药。
偏还让她真的灌下去了。
好几个人冲上前来想要拉开柳纭娘,柳纭娘扔掉手里的汤盅,在瓷器碎裂声里,手指在康氏的脖颈间一划,紧接着就听到了清晰地咽下东西的声音。
康氏吓得魂飞魄散。
几乎是柳纭娘一退开,她就开始伸手抠喉咙,整个人吐了个昏天暗地。百忙之还不忘吩咐下人请大夫。
柳纭娘侧过头,看向跟着自己跑过来的丫鬟:“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是去告知母亲一声吧!”
丫鬟:“……”
她欺负了人,反而还要率先告状,当真不知道害怕为何物。
康氏也觉得有必要请婆婆过来做主。
于是,刚准备躺下歇一会儿的万母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什么?二夫人灌了大夫人的药?”万母拧紧了眉:“那是什么药?”
“不知道。”外面的丫鬟等闲进不了正院,万母身边的下人也是听丫鬟转述的,试探着道:“听说是厨房那边送过去的补汤。”
万母冷哼一声:“把披风拿来。”
就是打算亲自过去瞧瞧了。
她不喜欢乡下来的儿媳没错,却也不喜欢都已经点名了身份却还要留在府里的万长青夫妻俩。她和万长青确实有多年的母子情,但她不会和老太太那般糊涂到连亲子养子都分不清,甚至是更看重养子。
进了院子,看到吐得泪眼汪汪的康氏,万母冷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康氏吐了许久,嗓子都哑了。她身边的婆子刚要开口,柳纭娘已经率先道:“我早上没吃饱,回去想用点点心,丫鬟就送上了什么补汤的药。昨夜夫君刚吃坏了肚子,我总觉得有人要害我,便逼问了几句。结果丫鬟说这药是大夫人让送的,于是我就想让大嫂自己尝尝……她喝了就吐,生怕吐得不够干净,这药肯定是想毒死我。母亲,我比较怕死,找你来,就是请你为我做主的。”
她伸手一指地上的狼藉:“药还在这里,有什么效用请大夫来一瞧便知。”
万母皱眉看向康氏:“你下药了?”
康氏自然是不承认的:“我是看她上来就灌药给吓着了……”
“你还不说实话,我可请大夫来了!”万母语带威胁。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哪怕是养在府里的大夫,也是知道得越少越好。万母的意思,如果康氏承认了此事,那便不麻烦大夫。
换句话说,万母并没有想把此事闹大的意思。
康氏看着地上的秽物,半晌才道:“确实是……我看弟妹对长辈不敬,想给她一个教训。”
柳纭娘冷笑:“这教训可太深刻了,上来就要人命。”
“不至于。”这让人闹肚子和要人性命完全不同,反正药也没喝,康氏当然不承认:“只是给你个教训而已。”
柳纭娘看向万母:“死鸭子嘴硬,还是请大夫吧,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万母眉头拧起:“快点给双云道歉。”
康氏刚才吐了许久,此时面色苍白,又眼泪汪汪的。咬牙切齿地道:“弟妹,今日的事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你这神情和语气,像是要把我吃了,哪里是道歉?”柳纭娘抱臂扭头:“我觉得没诚意。”
康氏眼神示意边上的婆子。
婆子立刻上前想要打扫秽物,柳纭娘上前两步,一脚朝着婆子踹去:“想毁尸灭迹?”
猝不及防之下,婆子被踹翻在地上。
而柳纭娘这样粗鲁的动作,也让万母变了脸色,她冷声道:“罗氏,差不多就行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毒没下到你身上,你当然可以这么说。”柳纭娘瞪着万母:“今日我要是不够警觉喝下了这药,现在哪里还有命在?我是想起来就后怕,恨不能把罪魁祸首送上公堂。母亲,你到底是哪头的?”
万母沉着脸道:“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柳纭娘不依:“除非你打她一顿,否则,这事没完。”
康氏气笑了:“你以为我是你们乡下那些随便夫家处置的媳妇吗?我娘家父亲也是在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想要处置我,得先问过父亲。”
她这话既是威胁这乡下来的妇人,也是为了提醒便宜婆婆。
万母眼神骤然一厉:“来人,给我掌嘴!”
康氏:“……”
反应过来,她看到围上前的婆子,大声道:“母亲,我父亲若是知道府里这么对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万母是这万家的主母,被人算计帮别人养了多年的儿子已经够憋屈,好不容易找到了亲生子,婆婆却不肯把那个假货送走。偏偏她还拿婆婆无法,这段日子简直憋屈够了,现在连这个便宜儿媳也来威胁自己,她再也不想忍:“去请家法,给我打二十鞭子!”
柳纭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道:“大嫂,你挨打的事与我无关。这应该是你们婆媳多年积攒下的恩怨。”
万母:“……”
康氏满心都沉浸在自己即将挨打的恐惧,丢脸不说,二十鞭打下来,想想就觉得浑身痛。若是留下了疤,男人更是要被那些小妖精勾走。
好汉不吃眼前亏,康氏觉得,只要不挨打,她还是可以暂时服软的。
“母亲,儿媳知道错了。”
柳纭娘看热闹不嫌事大,插嘴道:“你又不是亲儿媳,难道还指望母亲疼你吗?”她叉着腰振振有词:“你欺负我母亲的亲儿媳,还想让母亲高抬贵手,想得可真美。这一次若是轻轻放过,下一回你肯定还要对我下杀手,我可没那么好命每次都能躲过……母亲,今天非给他一个教训不可!”
万母铁了心想要收拾便宜儿媳,一挥手,立刻有婆子拦住了康氏的下人,又有好几个人上前将她摁到了春凳上,很快就传来了鞭子打在肉上的沉闷声。
柳纭娘并不害怕,含笑看着。
康氏被堵住了嘴,一双眼冒火似地瞪着婆媳二人。
万母揉了揉眉心:“罗氏,日后若再遇上这种事,不许自己莽撞行事,得先告诉我。知不知道?”
柳纭娘含笑应了。
至于到时候怎么做,还不是由她自己说了算。
康氏挨了一顿打,根本就爬不起来,被下人扶进了屋,很快又请来了大夫。
在万母离开时,柳纭娘含笑追了上去:“母亲,我就知道你最疼爱我们夫妻。”
万母疼爱儿子,却实在看不上这个乡下来的儿媳,最听不得这话,冷声道:“以后少闯祸。”
“我没想闯祸啊,明明是她先来招惹我。”柳纭娘说这些话时,一直暗地里注意着万母的神情。不难发现,万母对她的厌恶几乎毫不掩饰,满满的不耐烦。
万母懒得搭理,脚下飞快往主院而去:“自己回去歇着,没事少来烦我。”
柳纭娘追了两步:“母亲,就在我们回家的头一日,月梅她娘被马车撞飞,实在太惨了。”
万母脚下微顿,回过头来问:“是马儿疯了吗?”
“是啊。”柳纭娘叹口气:“当时夫君和月梅非要让我去镇上买身衣裳,可我想陪陪娘,便一口回绝了。月梅不死心地劝了我好久,我还是没去,后来她娘给我们送干粮。她也是好心,让她娘和志伟他爹去街上帮我买衣,结果刚出门就被马车撞飞了。”
万母一脸古怪:“她让她娘去给你买衣衫?”
“是啊!”柳纭娘像是看不出她眼的愤怒似的,感慨道:“要么说这人的命是注定的呢。当时我还开口拦,可压根就没拦住,她娘是个热心肠,月梅也劝我……”
万母嗤笑一声,却不是对着柳纭娘的,吩咐道:“回去补觉吧,得空把你院子里的人都叫过来教训一下,先把他们人心收服,免得什么脏的臭的都往你跟前送。”
柳纭娘含笑谢过。不过,却没有立刻回自己的院子,辨了一下方向,从另一条小道往正院而去。
到了正院门口,得知万母根本就没回。她在园子里四处转悠,很快就看到了前面凉亭里的万母,不远处覃月梅带着个丫鬟急匆匆赶过来。
柳纭娘眼神一转,喝退了身边的丫鬟。丫鬟本来不想离开的,看她都发了火,这才不情不愿地退下。而独自一人的柳纭娘也没闲着,从假山里绕到了凉亭的另一边。那边景致好,离凉亭也不远。
“我还说那马车夫都回复说撞到人了,结果第二天罗氏还是到了城里……先前我都没机会问你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一下。”
覃月梅站在万母面前,像个委屈地小媳妇似的,边上没有其他人。她苦笑着道:“受伤的是我娘。我婆婆不肯出门,怎么劝都不行,刚好我娘来了,父亲就想让她帮忙挑一下衣衫,两人这才结伴出门,我当时没想起来,等想起来的时候,我娘已经被撞了。祖母,事情出了偏差,但绝对不是孙媳所愿,我娘就得我一个闺女,从小就疼我,我若知道她会受伤,绝对会阻止。”
万母上下打量她:“可我怎么听说,让你娘和你父亲一起上街是你的主意?”
覃月梅吓得霍然抬头:“没有这回事。”
万母冷哼:“少骗我。先前我还没看出来你竟然这么狠,算计不到你婆婆,竟然拿你母亲凑数!”
覃月梅急忙解释:“真不是这样的,我害谁也不会害我母亲啊!那可是我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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