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瑶瑶夫家距离她送出孩子的那户人家相距不过一百多步,这么近点的距离,又是自己的亲弟弟。说她不知道孩子病了,谁信?
承诺会照顾的弟弟病成这样,老两口并没有怪她,毕竟孩子这么小又不是在亲娘身边,难免会生病。他们恼怒的是范瑶瑶故意把孩子送给这样的人家,还推说自己不知情。
老两口挺看重这个孩子,越想越生气,范老头怒道:“家里的宅子,我就是卖了,或是送给街上的乞丐,也绝不留给你。”
范瑶瑶呆住了。
老两口坐着马车将孩子送去城里找了大夫,好在找大夫及时,孩子被救了回来。但因为病情凶险,花费了不少银,等到孩子痊愈,老两口的银子还不如范林回来之前多。
范婆子几乎是给人跪下了,才给孩子找到了奶,却也弄得整条街上带孩子的妇人对她很是不满。
借奶给别的孩子喝这是常事,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求人,远亲不如近邻嘛,能帮就帮一把。但是,范婆子之前高高在上,现如今又一副她上谁家谁家就非帮不可的架势……不给孩子喂奶,她就不走,这纯粹是耍无赖嘛。
老两口手里的银子越花越少,又没个进项,二人倒是想去找前儿媳。可自从周巧心离开之后就没拿他们当长辈,找了也没有用。思来想去,二人就把主意打在了宅子上。对外放出话,他们要收一个义子,谁愿意奉养他们终老,顺便把孩子养大,那宅子就是谁家的。
这笔账……按理说,两人都挺年轻,孩子还那么小。距离二老百年还早,想把一个孩子养大也不容易,不说在这期间花费的心神,只银子就不是小数。真正厚道的人觉得会亏本,大家无亲无故,凭什么要帮忙?
但也有人想要钻空子,老两口可以死早点,等他们不在,孩子送走就是。就算不送,这孩子也有许多养法。到七岁就可以送去学艺,学衣学木匠都好。外人还不能指责,毕竟,让孩子学一技之长,对他一辈子都有好处。
于是,消息放出两天后,上门的人不少。
但老两口也不蠢,上门的这些二人都看不上。另一边的范瑶瑶得知这个消息,哪里还坐得住?
范瑶瑶早就把这个宅子看做了自己的囊之物,哪知道会横空杀出一个孩子?
因为这个孩子的缘故,她对父亲也生出了几分怨怼。还不如死在外头呢!
范瑶瑶不愿意到嘴的鸭子飞走,带着男人上门赔罪,直接跪在大门外,非要求得老两口原谅不可。
老两口心里也清楚,外人到底还是不如自家人靠得住。当年范林离开时,范瑶瑶才几岁,他们最疼的除了自己就是这个孩子。
他们不觉得范瑶瑶会对自己动手,因此,坚持了一天,就让夫妻俩进门了。
由于老两口跑去村里闹,范瑶瑶自觉丢了脸,不想回到村里住,干脆带着男人和孩子搬来了城里。城里那点工钱只够一家人花销,吃不饱也饿不死,不过,只要宅子在,暂时的苦累和窘迫是值得的。
范瑶瑶的小的那个孩子才两岁,本就是懵懂的年纪,下手没轻没重,有一次不小心伤着了躺在摇椅上的孩子,范婆子当时给吓着了,焦急之下,骂孩子的声音很是尖锐,下手揍孩子的动作也比较重。
这本来也没什么,可刚好范瑶瑶今日被辞了……她嫁人后,家里好几个女人,平时干活那都是能躲就躲,她养成了习惯,去了铺子里还是一样。可不就得被撵出来么?
“奶,你再生气,也不能对孩子下这么重的手啊!”心情烦躁,说出的话就不太好听。
范婆子心疼孩子没有爹娘,又养得费力费神,生怕孩子受伤生病,看着孩子脸上的伤,也不客气:“我都让他别碰小舅舅,一天说无数次,可孩子根本就不听。是不是你教的?”
天地良心,范瑶瑶巴不得便宜弟弟从未出现,但却从来没想过指使自己的孩子去伤害他,当即就怒了:“孩子不懂事,你说说就行。怎么还扯这些话?我再不是东西,也不会把孩子往坏了教啊。”
她气得眼泪直掉。
院子里气氛凝滞,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奔过来,范瑶瑶擦了泪水开门,看到自家男人一条腿扎着厚厚的绷带被人抬着,痛得面无血色,一看就只受了很重的伤。
“这是怎么了?”
“回来的路上,心神不宁,撞上了马车,被马车给轧了。”送男人回来的人纯粹是好心,叹口气道:“好好养着吧!”
范瑶瑶看着男人的伤腿面色煞白:“这能养好吗?”
“大夫说,可能会有些跛。”
范瑶瑶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搬到城里来为的是宅子,宅子还没到手,自己没了活计,男人也伤了腿,这以后可怎么办?
范婆子奔出来问:“这是在干活回家的时候受的伤,东家那边是不是该帮衬点?”
“东家是出了名的周扒皮,什么东西从手里过都得小一圈。听说人受伤之后,立刻亲自过来一趟把人辞了,当场就结清了工钱……工钱不够付诊费,我还垫付了一些。”那人说着,伸出手来。
范家院子里的众人有意忽略了他,哭的哭,叫的叫,急忙将人扒拉进门。
那人拍了许久的门,见里面不开,只得自认倒霉。
范家多了个受伤的人,银子跟流水似的花出去。银子这玩意儿,有的时候谁都大得起来,没有的时候谁都想少花一点。
反正,一家人同处一屋檐下,因为买菜或买药各杂事吵得不可开交。
孩子生病的事是柳纭娘提醒的,听说了范家的近况,她心情颇为不错,天气渐好,她带着两个孩子出门转悠,顺便请大夫把个平安脉。
转了半天,买了不少东西,大娘和她都挺高兴的,想到之前孩子有些小玩意儿落在了先前的宅子,干脆顺便带回家。却在进巷子的时候,看到了当初翻墙想要欺负柳纭娘那人的妻女。
那人当初不承认有人指使,自己入了大牢。母女俩想来找柳纭娘求情无果,之后就恨上了她。反正,偶尔在路上看到都不带打招呼的。
此时的母女俩正在哀哭,面前站着当初前来帮林老三求情的那个年汉子。此时他一脸严肃:“婚事已经定下,要不是那边急着冲喜,这天大的好事还落不到咱们林家女儿头上。老三被关在大牢里,有他这么个爹,喜儿的婚事肯定会受影响……刚好遇上一个不在乎女子名声的人家,你们还在磨蹭什么?”
那妇人哭得厉害:“喜儿她爹要是知道你这样欺负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年汉子也不管,一挥手,立刻有好几个婆子上前去拉。
那些婆子都身着绸衫,发髻却简单,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下人。
这么一拉扯,母女俩高声尖叫,却还是敌不过众人的力道,渐渐被分开。
边上有人看不过去想上前帮忙,那年汉子都抬手拦了:“这是家事,你们少管闲事。”
林家是大户,敢和他们作对的人不多。众人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听到这话后都往后退。
柳纭娘最看不得有人逼迫小姑娘,大人之间的恩怨不该牵扯上孩子。她将怀里的孩子塞给大娘,嘱咐她先回去,也是怕一会儿闹腾起来伤着孩子。
就算伤不着,把孩子吓病了也是件麻烦事。大娘很听话,一手抱一个,飞快回了家。
没了后顾之忧,柳纭娘挤进人群:“都让一让,你们这是强抢民女呀。”
那年汉子看到是她,面色肃然,又搬出了方才的那番话:“阻人姻缘,可是会招天打雷劈的,她爹被你害进了大牢,现在刚好有一户人家不计较她的名声,家里又富贵,三进的大宅子呢,伺候的人好几十,进门就是少夫人,这么好的事你还要阻止,你这是抓着我那弟弟不放,连他女儿都不放过?”
“孩子自己不愿意,你是瞎了吗?”柳纭娘张口就骂:“要是没记错,这孩子今年也才十二,远远不到嫁人的年纪。我就不信你们林家只剩这一个姑娘,既然那么好的事,你倒是留给自家啊!”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身为孩子的大伯,为她多打算有何不对?你赶紧让开,别好心办坏事。”
柳纭娘偏不让:“你自己有女儿吗?”
那汉子脸瞬间难看下来:“你少管闲事!”
终于有人说公道话,喜儿扑到了柳纭娘身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妇人也满脸感激地看着柳纭娘:“那人都要死了,嫁过去就是守寡。我就是拼了命,也绝对不会给喜儿定下这样的亲事,他们就是想卖了我的女儿。”
柳纭娘默默叹口气,道:“你在这里闹没有用,想让他们收手,最好是去求大人做主。”
妇人瑟缩了一下:“大人会管这事吗?”
“你都没去,怎么就知道大人不管?”柳纭娘不客气道:“你是你女儿的天,你得给她撑着,否则,就算这事过去,往后也会有人把主意打在她头上。”
见妇人低着头不说话,柳纭娘认真道:“你愿意的话,我陪你去。”
有人陪着,妇人胆子大了不少,思量半晌,看着女儿满是泪水的脸,咬牙点了头。
点头就好办了,柳纭娘立刻找来了马车,不过那年汉子难看的脸色,将母女俩送到了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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