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纭娘这话,表明了不想认胡家的亲戚。
胡水林一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自从胡水清嫁入陈家后,胡家就是正经的姻亲。他哪怕只是胡水清的堂兄弟,对外称是陈府的舅家,一点毛病都没有。
燕长琴生的那两兄弟,最老实不过。但凡听说过陈家的人,都知道他们家有个很会读书的儿子。至于别的,废物罢了。
胡水林气得面色铁青:“你说这话,姐夫知道么?”
“知道了又如何?”柳纭娘看向门口陈明中的随从:“快去啊。”
随从转身就跑。
胡水林顿时慌乱起来,抓了一把身边的伙计,压低声音吩咐道:“快去告诉夫人。”
伙计知道事关重大,转身就跑。
胡水清听说了铺子里的事情后,简直要疯,抓了披风就要往外走,走到一半,想着这事自己摆不平,又急忙奔去前院书房,找了正在里面看账本的陈康平一起出门。
陈康平本以为,有胡水林看着,儿子想要接过铺子那是白日做梦。却没想到他们竟然闹得这么大,一点都不顾陈家人的脸面。
“明忠,你舅舅管着铺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胡水清人未至声先到:“都是一家人,有事情咱们坐下来好好商量,别跑去衙门报官啊!”
陈明忠看到父亲后,底气瞬间就被戳破,他有些无措。
这孩子,跟这些不讲情面的人讲情面,那就只有自己吃亏。柳纭娘上前一步:“亲戚和生意一码归一码,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刚粗略翻了一下账本,这账很不对啊,胡水林又死不承认,我找大人帮忙算账,有何不可?”
陈康平气得要死:“这铺子是我让水林管的,他之前帮了我大忙。”
柳纭娘一脸好奇:“帮了忙,给谢礼就是。为何要把铺子给他乱搞?”
陈康平见她不依不饶,退了一步:“账目不对,理清楚就是。稍后我让管事来算,缺了的补起来。”
“补?”柳纭娘偏着头:“胡水林既然做了家里的管事,却欺上瞒下中饱私囊。若此事传出去,胡水林能平安脱身,那其他几个管事有样学样怎么办?”她看向胡水林:“身为东家,该赏罚分明。这话可对?”胡水林紧咬着牙关,狠狠瞪着面前女人。
柳纭娘一脸纳罕:“你不愿受罚?”
胡水清上前打圆场:“都是一家人……”
这话一开头,柳纭娘就不爱听,不耐烦道:“谁跟这种玩意儿一家人?妹妹,不是我说你,你这也太不挑了,什么人都找来护着,好在你只是一个商户的夫人,若是做了官夫人,怕是要养出不少欺压百姓的恶霸来。”
胡水清气急,正想反驳几句。柳纭娘看了看天色:“怎么衙门的人还没到呢?”
陈康平只是一个普通商人,在这城里就是一只小虾米,到了衙门跟前,那是一句话也说不上。若等到衙门的人真的来了,燕长琴母子还不依不饶的话,胡水林说不准真得被关进大牢去。
胡水清也明白这个道理,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眼神里满是哀求。
她没说话,眼泪扑漱漱往下掉。陈康平见了,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账目我让人来查,回头让他们把银子补起来。至于罚……”
“抽他二十鞭子。”柳纭娘接话道:“胡水林,你若是不认罪,那咱们就公堂上见。”
胡水林有错在先,真到了公堂上还是他理亏。说不准得挨板子。既如此,还不如就在这里挨呢。
他抬眼看向胡水清,道:“姐,是我对不住您,您亲自罚我吧!”
胡水清一个纤弱的女子能有多大的力气?
柳纭娘冷笑一声:“陈康平,你来吧!”
陈康平一脸无奈:“长琴,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就不饶。”柳纭娘一脸任性:“你打不打?”
眼看街角那边有脚步声过来,胡水清顿时急了。陈康平一咬牙,抽出腰间的鞭子,狠狠打了下去。
胡水林早已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可当鞭子上身,还是忍不住惨叫出声。他叫得像杀猪似地凄惨,陈康平听了后,手忍不住抖了抖。再抬起鞭子时,下意识收了些力道,只是鞭梢落在了人身上。这第二鞭受的苦怕是连先前的一成都没有。柳纭娘冷笑道:“陈康平,这一鞭不算。”
说话间,衙门的人过来了。他们大概也知道这里的事情不大,只派了四个人来。
陈康平咬牙,再次狠狠甩了上去:“差大哥,内子不懂事,只是一点小事而已。劳您白跑一趟。”说着,眼神示意边上的随从。
随从上前,拉了几人到边上低声说话,柳纭娘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应该是给那几个衙差一些好处。
送走了衙差,陈康平脊背上都冒出了一身冷汗。狠狠瞪着柳纭娘。
柳纭娘满脸不以为然,闲闲道:“一鞭都不能少。否则,我就让人去把差大哥请回来。”
衙差是吃公家饭的,不是家里的狗随便让人溜,让人家白跑一趟还说得过去,若再请回来……人家会生气的。
陈康平狠狠瞪着柳纭娘,手里的鞭子狠狠打下,有柳纭娘盯着,他甚至不敢放轻力道。
地上的胡水林狼狈不堪,滚来滚去,不停求饶:“姐夫……我不敢了……您手下留情……”
挨了十来鞭,他也发现自己无论怎么都躲不过,陈康平眼睛血红。胡水林眼神一转,道:“燕姐姐,您放过我……”
胡水清放在身侧的拳头紧握:“姐姐,你给我个面子。回头我加倍补偿你的损失。”
柳纭娘嗤笑一声:“你的就是我的。你所谓的加倍补偿,也就是左手腾右手而已,这种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就该用来杀鸡儆猴。”
陈康平本来都想收手了,听到这话,明白燕长琴不肯松口,干脆加快速度,最快把剩下的几鞭子打完。而胡水林,到后来吼得声嘶力竭,嗓子都哑了。
二十鞭打完,他浑身衣衫已经碎成了片片,周身血淋淋的,看起来格外骇人。和上辈子陈明忠挨的那顿打差不多。
边上的胡水清面色煞白,咬着唇狠狠瞪着柳纭娘。
察觉到她的目光,柳纭娘冲她一笑:“妹妹,你放心,我说话算话,二十鞭打完,胡水林把账目补上,这事就算了了。”方才她已经找人去拿了这两年的账本,又请了几位账房先生,此时正在柜台后不停扒拉算珠。柳纭娘扬声问:“多久能算出来?”
这铺子不大,胡水林压价特别狠,生意便不太好。有位先生看了一眼剩下的账本,估摸了一下,道:“最多一个时辰。”
胡水清刚才也没闲着,让人去请了大夫。这边陈康平一收手,那边大夫就急忙上前救治。
等到胡水林身上的伤包扎完,账目已经算出来,按寻常价钱来算,胡水林虚报的账目足有百两。
对于陈家来说,这不是一笔小钱。
“零头不算,也一百一十三两。”柳纭娘居高临下道:“给一百一十两就行。”
那边胡水林被大夫折腾地只剩下一口气,实在是大夫包扎的时候那药太痛,此时魂游天外,眼神都是茫然的。听到这话后,将目光落在了胡水清身上:“姐姐,这账……”
胡水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既然是你贪墨的,你还上就是。”
胡水林张了张口。
他能够在这铺子里一手遮天,最大的缘由就是陈康平的纵容。
可陈康平纵容的是他吗?
胡水林和陈康平非亲非故,两人之间的纽带就是胡水清。他太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么好的差事,因此,逢年过节都会给胡水清送上大笔好处。几乎占了他所得的一半。
不说胡水清收的那部分他拿不出来,只他自己的那些全家花用过后,此时已经凑不齐。如今燕长琴要的是他赔偿全部,可胡水清不给,他哪里凑得出来?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胡水清瞪着他:“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要不想去大牢受罪,就把这债还上。”
让她拿,绝无可能!胡水林送好处的时候,真金白银不多,更多的是各种礼物。陈母是受过苦的,平时家里各种简朴,胡水清想要貌美,想要让儿女过得好,私底下没少贴补,因此,属于她的那一半,就算剩下一些,也是不多的。根本就不可能凑得出来。
这对曾经比亲姐弟还亲的堂姐弟,顿时两看两相厌。
柳纭娘摸着下巴,看着这般情形,心底格外畅快。上辈子燕长琴在府中被胡水清各种欺负,胡家人在外也没少说她的闲话,更是各种欺压兄弟俩。
现如今,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柳纭娘看向边上的陈明忠:“若这两个伙计不听话,那就辞了重新另找。不听话或是敢欺上瞒下,绝不能轻饶。”
胡水林全身血淋淋的,两个伙计早已吓得面色惨白,哪里还敢不听话?
而此时的胡水林且不能安心养伤,狠狠瞪着胡水清。
胡水清不敢与他对视,借着陈康平宽大的身子躲着,还催促他赶紧离开。
柳纭娘意味深长道:“妹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哦。”
胡水清狠狠瞪了回来:“姐姐,你压根就没把我当做一家人,否则也不会这样对我娘家人!”
“你抢了我男人,暗地里撺掇孩子他爹偏心,把我儿子往死里打。你是我仇人才对。”柳纭娘似笑非笑:“一家人,你想多了。我就不是那么大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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