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纭娘把玩着那枚小玉,最角落处隐约看得到有一个小小的“雨”字,这东西,怎么看都像是有关身世之类的玩意儿。
她看着乌夫人脸上的心虚,不悦地问:“既然到你手上那么多年,为何不找机会拿给我?”
“我那时候找了的,”乌夫人振振有词:“一年跑了好几趟,结果都没能见到你。我又不能给你身边的婆子,这么贵重的东西,万一被下人昧下了怎么办?”
与其给下人,还不如给她呢。
柳纭娘心中起了疑,追问道:“到底是何时到你手中的?”
乌夫人左看右看,半晌才道:“好像是念宇周岁……也可能是满月,或者是洗三,我不记得了。”
柳纭娘若有所思。
屋中静谧一片,母女俩相对而坐,相顾无言。乌夫人一杯接一杯的茶水喝,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后,起身告辞。
柳纭娘这个女儿得送她出门,往外走时,她压低声音问:“只给了你东西吗?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没有。”乌夫人摆了摆手:“时隔多年,也可能我忘了。你要想知道真相,自己去找百香楼询问。”
魅姬一生命途多舛,看似有依靠,其实谁也靠不住。她心底里也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爹娘是谁,为何要把她卖了……如今有了线索,柳纭娘自然是要查一查的。
但是如今她是世子夫人,百香楼是销金窟,她若是去了,那是自降身份,也会让国公府蒙羞。
关键是,柳纭娘压根就出不了门。
她站在拱门处,目送乌夫人离开。
冬雪站在她身侧,试探着问:“夫人,这玉好像不便宜……”
所以说这其中有疑点。
像百香楼那样的地方,到手里的好处绝没有拿出来的。
“这件事情不许往外说。”柳纭娘嘱咐:“你最好把这事忘了。”
冬雪应了一声,又担忧道:“最近你都没有吃那些药,万一世子爷怪罪下来,咱们俩都完了。要不,你多少吃一点……”
柳纭娘冷哼一声:“这么久都没发现,只要你不说,他从哪儿知道?”
夜里,柳纭娘睡觉时把玩着那枚玉,触手生温,真不是便宜货色。
她心中满腹疑云,琢磨了半晚上才睡着。
一转眼又过了几日,柳纭娘脸上的伤结了痂。齐施临回来后看到,满脸不悦:“祛疤膏记得涂。”
柳纭娘屏退下人,道:“上一次你跟我说,如果我想出门转悠,你会带我去?”
齐施临皱起了眉:“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吩咐管事采买。”出门就不必了。
“我从进府起,就没有出去过。”柳纭娘一脸憧憬:“也不知道外头成了什么模样。夫君,你不让我出门。能不能送我去郊外的庄子上小住?”
到了那里找人看着,和留在府中一样。
说这话时,她满脸期待,照着那天贤王妃的模样挑了眉。
齐施临看着她这样的神情,心神激荡,道:“我可以让人送你去。不过,这段日子你不能出门,不许见外客。半个月后,我亲自来接你。”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做人不能得寸进尺,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柳纭娘一脸惊喜,连声道谢。
看着她眼中有了光,整个人的精气神大不相同。齐施临抿了抿唇,压下心里的复杂。
“娇娇到了议亲的年纪,她那个性子,不适合高门大院,我想过了,等开春之后的春闱放榜,帮她榜下捉婿。”
他这也不是商量,只是告知。
柳纭娘假装没听见,已经吩咐冬雪带外出的行礼。
齐施临一脸不满:“女儿的终身大事你都不在乎么?”
柳纭娘头也不回,反问道:“我们母女拢共也没见过几面,你想让我如何在乎?再说了,就算我反对,有用吗?”
齐施临被气着了,起身拂袖而去。
关于柳纭娘得以去庄子上小住的事很快就传入了有心人耳中,国公夫人本就对长媳不满,听说了后,发了一通火气。
小云氏挺好奇齐施临的改变,不过,她心底里总觉得有点堵。今日是如她心愿送她去郊外,他日会不会能随意出入国公府?
魅姬那样的身份,压根不值得他一心一意。越是想,她越是嫉妒。
“嫂嫂,我陪你去吧。”
柳纭娘听到拱门处又有吵闹,看到是小云氏,她压根不想搭理。
结果她倒好,隔着个院子就在那儿喊。
“不需要。”柳纭娘一口回绝,有人陪着,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而已,还费心去郊外做甚?
天蒙蒙亮,马上就已备好,柳纭娘本以为由车夫送自己去,出门时才看到了前面马上的齐念宇。
齐念宇对着她这个母亲,当真冷淡,见她上了马车后,直接打马就走,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无。
柳纭娘看了一眼,窝回马车中补眠。
快过午时,马车终于到了郊外的庄子,门口站着两排下人,规规矩矩行礼。
齐念宇没有进门,只在大门外吩咐人好好伺候,很快打马离开。
庄子上比起国公府内要简陋得多,但柳纭娘住过漏风的破院子,也觉得挺舒适。安顿下来后,她带着丫鬟四处溜达。
溜达事小,主要是想试探冬雪,见她未阻止,便知道齐施临对此是默许的。
冬雪一开始亦步亦趋跟着,可日头太大,两日就把她晒黑了些,后来她就不去了,只找两个得力的丫鬟陪着。
柳纭娘也没有白转悠,一直暗中观察着庄子上的众人。
庄子上足有三十多人,除了少数几个厨房的,其余全都是干粗活的,各司其职,还算井井有条。这一日她又往山上爬,身后两个丫鬟一脸苦意,却又不敢阻止。
柳纭娘走了一半,像是累了般坐在了树底下的草地上,边上有个粗壮的妇人正在剪枝。
“剪枝后,挂果会多点吗?”
妇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主子是跟自己说话,顿时一脸受宠若惊:“是……不剪枝就疯长叶子,只有剪了,来年开春才会多开花多结果。”
有个丫鬟忍不住了:“夫人,她们都是粗人,您别和她们答话。”
这应该是齐施临的吩咐,不许柳纭娘跟外人说话。
柳纭娘沉下了脸:“你在吩咐我?”
丫鬟急忙低下头:“奴婢也是听命行事,夫人别让我等为难。”
柳纭娘冷哼一声:“滚过去点,看了你们就烦!”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
不过,主子有吩咐,她们不敢违抗。到底还是磨磨蹭蹭走远了点。
“没眼色。”柳纭娘偏头看着远处的风景,背对着两个丫鬟,道:“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妇人方才被她发火的模样吓着了,听了这话后下意识回头。
“你别动。”柳纭娘出声阻止:“这件事情……我不想让身边的丫鬟知道。我有个远房表妹,落到了城里的百香楼,以我的身份不好直接找她,我身边的这些丫鬟嘴碎,她们口中压根没有秘密。所以,我想请你帮我送个信。”
说着,她从袖子里掉下一个荷包,还有几枚银角子。
“银子是给你的谢礼,剩下的麻烦你原封不动送去百香楼给里面陈嬷嬷。”
她推算了一下,魅姬生孩子那段日子,百香楼中做主的还是陈嬷嬷,现在不知道是谁,她也不好打听。反正,让人去碰碰运气。
这荷包只说故人多年未见,想见一面叙旧,如果真的被齐施临发现,也能说得过去。
妇人在看到银子时,眼睛顿时亮了。
柳纭娘别的没打听,关于这妇人的闲话却是听说过的。按理说,地里的粗活都是男人在干,她之所以在此,是因为要照顾生病的夫君。并且,由于她干活特别卖力,其实是被众人孤立了的。
回到庄子,冬雪大概听了两个丫鬟的禀告,不悦道:“夫人,您若再如此,奴婢就要如实告知主子了。”
柳纭娘摆了摆手:“你尽管去说。大不了就是一顿打,我连毁容都不怕,还怕挨打?”
冬雪:“……”
她算是发现了,从夫人的脸受伤之后,就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压根不怕她告状,偶尔还要拿自己来威胁她。
伺候这么一位主子,她真心觉得头疼。
稍晚一些的时候,她以为今日无事能早早睡下,却有人上门拜访。
来的人正是那位李姑娘。
小云氏说李姑娘和魅姬年轻时一模一样,其实不然,两人最多六分相似。气质更是大相径庭,眉眼间傲气十足。
于齐施临来说,确实比魅姬要好。至少,更像他心里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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