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宁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能赚钱,一来是怕惹人怀疑,她一个少去镇上的毛丫头,根本就不可能认识药材。二来,能够让植株由黄变青的神物太过惊世骇俗,若是暴露,兴许会被人当做邪祟烧死。
一瞬间的慌乱过后,她很快镇定下来。
事已至此,慌也没用。
如果真有人认出这几盆药材,她就装作不知,顺势给卖了。她实在受够了吃糠咽菜,整天绣花的日子。
不过,以防惹人怀疑,她求了母亲,捡了家里两个破盆去山上,又挖了两株杂草回来。为求稳妥,她还换了一下盆,将其中一株杂草种在了贵重的花盆中,药材放到了破烂的木盆里。
如此,就算被人发现,也会认为只是巧合。
接下来,李秋宁也不急了,一边绣花,一边等着大夫上门。
柳纭娘一直都在开荒,得空就去镇上转悠。采买东西时,还会给李四妹带上一份。
几兄弟不满,却也不敢拿到她面前来说。
因为李四妹最近像是手头突然宽裕了一般,变得格外大方,家中炖肉,是一定要送过来的。
不过,有李秋宁的几个花盆在,李二和李老三都动了心思。娘又不是大哥一个人的,凭什么在大房身上花一两,而他们一点好处都沾不上?
尤其是李老三,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是吃亏的那个,夫妻俩关起门来商量了一宿,翌日早上,敲开了母亲的门。
柳纭娘要带着那些孩子早睡早起,已经起身,直接问:“有事?”
小夫妻俩都不好开口,李老三搓着手,被妻子扯了一把后,慌乱道:“娘,我银子不够花,想跟您借点。”
与此同时,隔壁的门一开,杨氏站在门口。
婆婆给大房花那么多银子,她也眼热,只是孩子跟着婆婆过,她不好意思再开口。眼瞅着三房夫妻俩这么不讲究,她哪儿还忍得住?
要知道,婆婆手头的银子是有数的,被他们拿走,那吃亏的就是自家。再有,婆婆手头的银子也不是变出来的,肯定还是当初一家人一起攒的,他们夫妻也出了力,凭什么不要?
“娘,我爹病了,需要买药,为人子女,我实在是……您有么,先借我一点。”
小杨氏:“……”搅屎棍!
婆婆要是愿意给,也不需要他们开口了。本来拿到银子的可能就不大,二房还来凑热闹,更是没了可能。
果不其然,就听面前的婆婆板着一张脸道:“几钱银子拿着,竟然能花得精光,一个个的都好吃懒做,我要是还惯着,日后你们不得变成败家子?要银子没有,自己想法子!”
杨氏不甘心:“娘,人命关天……”
柳纭娘不客气地打断她:“你几个哥哥比你富裕,用得着你操心?”
杨氏家中才是真正的重男轻女,她有银子,也绝不会拿回娘家的。
听到柳纭娘的声音,几个孩子先后起床,一行人很快离开。
院子里,杨氏姐妹俩互相嫌弃。
小杨氏呵斥:“什么都要掺一脚,等我拿到了你再上前行不行?”
“凭什么你能要,我就不能?”杨氏不甘示弱。
“占便宜没够。”小杨氏嘲讽道:“聪明没用对地方,大伯把你当畜牲使唤,你还巴巴的往上送银子,简直比牛还蠢。”
杨氏方才是情急之下随便找的借口,不是真心想往娘家送银子,不过,父亲再不堪,那也是自己的亲爹,轮不到别人来说三道四。她不甘示弱:“你爹好,那为何不愿意让你嫁去镇上?”
这算是戳着了小杨氏的肺管子,当初她还是姑娘时,和镇上一个铺子里的幼子两情相悦,很快谈婚论嫁,本来都要成了,结果那边要成套的新家具,这和杨家的打算有出入,那边大概是不太看得上小杨氏,一再得寸进尺,杨父一怒之下,直接就退了亲。
小杨氏心里明白这事不能怪父亲,但到底还是意难平。心里难受,面上却不愿露怯:“总好过你爹想把你卖了换银子……”
两人都往对方最痛处戳,很快就吵了起来。兄弟俩不好插话,都避开了。
亲姐妹之间还要生出龃龉,更何况是妯娌。同住一屋檐下吵上几句嘴,再正常不过。
越吵越厉害,引来了不少人。丢脸归丢脸,两人都想让对方退让。
正吵着呢,忽然有人惊呼出声:“这是人参?”又惊讶道:“竟然在盆里都种得活?”
李秋宁看到外面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一颗心提了起来。当真的听到有人惊呼,她还是慌乱了一瞬,尤其是后面那一句,更是让她头皮发麻。
山参能不能种盆里,她也不知道啊。
杨氏认出来外头的人是胡大夫,曾经也来帮婆婆配过药。她半信半疑:“什么人参?”
胡大夫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拨弄了一下叶片:“对啊,这么壮实,应该年份不浅。”
小杨氏忍不住问:“能卖银子?”
胡大夫一本正经:“那是自然!”
说到这里,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看着一家人的神情明显,不知道这是药材,他就该悄悄把它当草搬走……这会儿想拿,非得大出血不可。
他眼神一转,看向杨氏:“我有些事和你们聊,先把外头的人打发走。”末了,又意味深长添了一句:“财不露白!”
杨氏姐妹顾不得吵架,顿时面面相觑。都到了“不露白”的地步,至少也是几两银!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妯娌俩很快打发了外头围观的邻居,李秋宁很紧张,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看到二人如此热心,又怕她们和自己争。
胡氏看到两个弟妹吵闹,她不想来劝,却又实在想看,便不远不近地避到了菜地里,名为拔草,实则看热闹。
眼瞅着事情不对,她忍不住起身,还没问呢,女儿就迎上前:“娘,那盆里种的是人参。大夫的意思能值不少银子……”
她语气又急又快,现如今家里轮不到她一个孩子作主,怕母亲不懂得人参的价值随便贱卖,她压低声音道:“我觉得大夫很想要那人参,娘,咱们别急着卖,免得被他诓了,最好是去镇上多问几个大夫,让他们一起出价,价高者得。”
得知女儿挖的草能卖银子的胡氏正在兴奋之中,就听到了女儿这番话,顿时大喜:“还是我闺女聪明。”
她缓步上前:“胡叔,这能卖银子?”
胡大夫是她本家的远房堂叔,因为他是大夫,平时也偶有来往。
“能。”胡大夫眼神一转:“这是人参,不过品相不太好,咱们也不是外人,不说那些虚的。给你们八两银子,我把这个盆抱走。”
妯娌二人兴奋不已。
胡氏心跳了跳,脑子里已经开始回想八两银子能买到的东西。李秋宁看到几人的模样,心下鄙视,才八两而已,这些人眼皮子也太浅了。她扯了扯母亲的袖子:“娘!”
听到女儿刻意加重的语气,胡氏回过神来,有些踌躇。
八两银子很多,她已经格外满意这个价钱。若是执意要去镇上,万一胡大夫不愿意出价了怎么办?
“娘!”李秋宁语气更重:“我特别喜欢这几株花草,它们是我从山上挖下来的。我不卖!”
胡氏眼睛一亮。
对啊,直言要拿去镇上有几个大夫出价有点太伤感情。说了不卖,把人打发走,回头私底下去问一问,如果镇上大夫不肯出价,她就“改主意”。
她冲女儿眨了眨眼,一脸为难:“啊,可是八两银子……”
“千金难买心头好,我不卖。”李秋宁语气坚决。
边上杨氏姐妹急了:“秋宁,你别不懂事。八两银子可以买很多东西,地都能置办二亩了。”
“是啊,”杨氏接话:“嫂嫂,这么大的事,你可不能由着她。”
胡大夫早已收敛好了脸上的急切,捻着胡须道:“我是看在亲戚的份上才出价这么多的,买卖讲究你情我愿,你们不愿意,我回头再去买其他的。”
语气轻飘飘,放弃得干脆。
妯娌三人心慌,李秋宁暗地里骂了几句。
这个混账。
她梗着脖子:“不卖。”
胡大夫缓缓转身:“那还是算了,我自己上山去采也一样。”
小杨氏拽了一把大嫂:“山上那么多,挖着了哪儿还有咱家的事?”
胡氏仔细回想了一下,这种叶子,好像她确实见到过不少,心下越来越慌,怕错过了这个发财的机会,抬手就喊:“叔……”
“娘!”李秋宁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我不卖!”
她声音凄厉,喊得都破了音。
又飞快上前,一把拽住母亲,压低声音道:“这亲兄弟之间都要算个明白,他一个外人,平时也不愿与我们多来往。如果真那么好挖,他何必出价?大夫治病救人,可说到底,就是个倒卖药材的生意人,否则,他那么大的院子从哪儿来的?”
胡氏见女儿眼睛血红,一副卖了药材就要拼命的架势,有些被吓着了。
一愣间,胡大夫已经出了院子。
她来不及追,边上的杨家姐妹却不闲着,一左一右将人拽了回来。
胡大夫拔出自己的袖子,吹胡子瞪眼道:“到底卖不卖?”
杨氏飞快答:“卖卖卖!您别着急,我们跟秋宁商量一下,这孩子不懂事,她就把这个当普通花草……”说着,看向李秋宁:“丫头,花花草草满山遍野都是,你可别犯蠢。回头我让你二叔陪着你去挖,种满这整个院子都行。”
“我不要别的。”李秋宁拽了一下母亲的袖子。
胡氏也有自己的想法,她看似一脸为难,其实暗地里注意着自家堂叔,见他神情态度缓和,似乎并不着急,可他一双脚像是生了根似的,短短几息之间,看了那花盆好几次。
胡大夫心里挺焦灼,余光瞥见另外几个盆,发现里面还有两株药材,也是挺值钱的珍稀,他眼皮跳了跳,暗中观察院中这几个女人,不难看出她们确实不知这几个盆的价值。当即道:“给你们十两,凑个整。我把这些盆都搬走。”
“好!”转眼又得二两,小杨氏喜不自禁。
胡氏本来被女儿说服,听到又加二两,忍不住又心动起来。
比起镇上那些不认识的大夫,她还是更愿意和自己堂叔打交道。
她上前一步:“还能再出点价么?”
李秋宁简直要疯,一盆都不止十两,这位堂外公实在太狠了,她眼睛血红,凄厉大喊:“我不卖!”
此刻,她只恨自己是个孩子,恨李家人眼皮子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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