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胡氏,所有人看向李老三的目光中都全是不满。
“三弟,我知道你疼孩子。但是家里所有的孩子都是吃一样的饭菜,你买包子,为何不一起买?”胡氏满脸不悦:“再有,家里连饭都吃不上了,这是吃包子的时候吗?你都当爹的人,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察觉到众人责备的目光,李老三也不高兴:“我凭劳力赚的铜板给我儿子买吃的,为何不行?再说,我也不是没交铜板。大嫂,你别这么刻薄,周扒皮都没你这么狠。”
胡氏心里明白,这个头不能开。否则,日后这家中谁也不听她的话,若是所有人都不交工钱,却又要在家里吃饭,这家还怎么当?难道要他们夫妻俩累死累活养活一家人么?
“三弟,现在是我当家。所有人赚的银子,哪怕只是一粒米,都该交到我手中。”胡氏强调:“这是娘的吩咐。”
李老三翻了个白眼,满脸不以为然。
这般态度,着实气人。胡氏本就不是个受气的,回头看向门口的柳纭娘:“娘,您怎么说?”
柳纭娘面色淡淡:“都说长嫂如母,这两天老大家的管着你们口粮,我冷眼看着,也做到了一碗水端平。你们既然要在家里吃饭,就得帮家里干活,工钱也得全部交回。”
听到这话,胡氏一脸得意。
李老三不服气:“娘,帮别人挑水那么累,我刚才饭都差点咽不下去。这么辛苦,凭什么全交?二哥一文钱不交,不也在家里吃饭?”
早在让几人出去找活干时,柳纭娘就料到了会有今日。她随口道:“规矩就是这样,你若是不服,可以不在家里吃。”
“不吃就不吃!”李老三性子冲动,霍然起身:“往后我们一家人,不用大嫂操心了!”
说完,拽着妻子进门,两人在屋中低声商量了几句。他又推开窗:“我们一家四口,每人四斤粮食就吃了三天,剩下的还给我。”
胡氏气得够呛。
老三一家闹着自己做饭,就是不服她的管教,落在外人眼中,大概会觉得她不够公允。
她又看向柳纭娘:“娘,老三这是何意?”
柳纭娘似笑非笑:“他愿意自己开火,就随他去吧!”
李老三听到这话,突然觉得不对,这不在家里吃,跟分家有何区别?
若是分家,地还得分点给他,菜地也要分一块,明年的收成就能做一家人的口粮了。
他飞快道:“娘,你想分我出来,地和家伙什得分啊,还有,我辛苦这么多年,从懂事起就没有歇过一天,家里的银子怎么也该分一点给我吧?”
柳纭娘反问:“我分你出去的?”
李老三:“……”
他噎住,半晌道:“树大分支,村里也有不少人成亲后就自己住了。娘,我们都是大人,能够养活自己。您就别操心,把这家分了吧。”
李二夫妻俩一脸期待。
“分家也行,银子是没有的。”柳纭娘掰着手指:“你爹四兄弟,当年我跟你爹被分出来后,每年孝敬双亲五十斤粮食,和你们几个叔伯一起轮流做一身新衣。你们俩给我三十斤就行,新衣我自己想法子。”
其实,这点粮食完全不够吃。
当年如此,是李父他爹娘自认还年轻,可以帮长子干活,不够的就由长子补了,并没有让谁吃亏。
家里的老大向来懂事,李父的兄长答应了。
但是,胡氏不答应,她气道:“娘,您身子弱,咱们三兄弟,一年就九十斤粮食,哪儿够您吃?”
她看向其余几人:“至少五十斤,不够的我贴了!”
最后那句话,好像自己多大度似的。
“够不够吃是我的事,”柳纭娘面色淡淡:“我自己住,不用你管。”
胡氏就更不干了:“村里都是长子养老,您自己住,岂不是让人戳我们的脊梁骨?”
“前几天我躺在床上连口水都没得喝,我算是看明白了,”柳纭娘伸手指了他们一圈:“你们这些白眼狼,我是哪个都靠不住。反正都是没人管,那我还是自己住。至于戳脊梁骨……我病得那样重,你们都不来管,还怕别人说吗?”
妯娌三人是笃定家中的事不会传出去,所以才那般怠慢。再有,就算传了出去,丢脸的又不是自己一人,都认为其余两人怕丢脸会主动前去照顾……结果就是,谁也没去。
胡氏急忙解释:“娘,我那两天正忙呢,二弟妹和三弟妹在家里,是她们不对。”
杨氏恼了:“我可没有闲着,一下午就把菜地里的草都拔光了,我以为你们俩能抽出空来帮娘烧水。三弟妹还回了娘家一趟……”
在这个分家的紧要关头,小杨氏可不想承认自己不孝顺:“我弟妹生孩子洗三,我这个姑姑哪能不到?”
柳纭娘摆了摆手:“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我不拦着你们分家,银子我是不会拿出来的,如今我好手好脚的,也不要你们谁伺候,每家三十斤粮食也不过分……”
三十斤粮食是不过分,但不给银子就过分了啊!再说,胡氏那番话可不是玩笑,母亲生养了三个儿子,最后却孤苦伶仃,这事情无论放到哪儿都会被人说道。
李二急了:“娘,您不给我们银子,我们这小家怎么扶持得起来?”
李老三赞同:“对啊!您年纪一大把了,得跟我们三兄弟住,否则,有个头疼脑热……”
柳纭娘冷笑一声,接话:“靠得住谁?”
几人面面相觑。
不拿银子,他们是不肯分家的。
闹到后来,只能不了了之。
柳纭娘洗漱过后躺上床,翌日天蒙蒙亮就起身,赶在三兄弟之前出了门。
今日镇上赶集,路上的人挺多,柳纭娘本来还想拦个牛车,结果遇上了夏桃子的两个嫂嫂。
二嫂喜欢占小便宜,但大面上还是过得去。大嫂性子更好,当初几兄弟每年孝敬的那点粮食根本不够老人吃,她也没有多说。但也仅此而已,谁也别想让她吃亏。
分家多年,曾经的那些恩怨早已不重要。三人结伴而行,说些村里的新鲜事,倒也不无聊。
“秋宁这丫头长得是真好。”大嫂周氏啧啧赞叹:“我看到过镇上大户家的闺女,还不如她养得白。桃子,兴许你日后还能享她的福。”
柳纭娘呵呵两声:“前两天我差点病死,能不能活到她长大且两说呢。”
接下来,两人又开始感慨世事无常。
到了镇上,柳纭娘找借口与他们分开,然后去了最大的医馆掏出那株老参,换了八十两银子。
对于村里人来说,这真的是一夜暴富。
但是,上辈子李秋宁特意在别人急用的时候送上门,换了一百三十两,不过,她回家后只给了八十两。剩下的自己攒上了。所有人都知道她留了银子,她自己也毫不掩饰,买新衣首饰之类从不避讳。
胡氏拿到了一辈子也不可能赚到的银子,已经心满意足,并没有逼迫女儿,甚至还处处维护。因此,母女俩感情突飞猛进,也就是想让大房拿点银子出来补贴家用的夏桃子成了恶人。
本来嘛,又没有分家,李秋宁拿到的山参该是一家人的。再说,夏桃子也没想要多少,只要大房每家分个三两,或者两家拢共三两也行。于大房不需伤筋动骨。二房三房的日子也会宽裕许多。
如果兄弟感情深,或是李老大多少愿意照顾一下底下的弟弟,这点事压根不用夏桃子开口。
结果,开口了都没能拿到。
着实让人寒心。
手头拿着大笔银子,柳纭娘找到中人,买下了镇上两间铺面,花掉了一半银子。她自己去吃了一顿好的,又买了十来斤肉带回家。
小杨氏看到她带了肉回来,欢喜不已,接过肉时,下意识问:“娘,炖多少?”
柳纭娘大手一挥:“全炖了。”
小杨氏:“……”万万没想到。
婆婆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以前买这么些肉,肯定会分大半挂起来风干。
不过,有肉吃总归是件好事。
所以,等到傍晚一家人回来时,老远就闻到了肉香。胡氏从山上下来,最后才回家,问到味儿后惊诧不已。
家里还有巴掌大的一块风肉,得有客人来才会炒。关键是这明显是新鲜肉炖出来的味道。难道又有人私自拿工钱买了肉?
想到此,胡氏急了,进门就道:“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们怎么还买肉吃?”
然后就看到从厨房出来的三弟妹端着一大盆,顿时眼前一黑,惊声问:“该不会还赊账了吧?”
镇上的屠户就那几个,长年累月下来,这周围的人都认识。只要不是好吃懒做的人家,屠户也愿意赊些肉出来。
“不是。”小杨氏看到大嫂都要晕了,解释:“这是娘买回来的。”
胡氏:“……”
她同样难以接受。
婆婆的银子也是家里的,花完了可就没有了!
“好久没开荤,我病得那样重,身子虚得很。需要补一补。”柳纭娘不疾不徐:“最近家里人辛苦,大家都吃点。对了,秋易,你把这碗肉给你姑姑送过去。”
除了早就之前的小杨氏,所有人都不太赞同。
眼看他们都想开口劝,柳纭娘率先道:“要不是四妹的那两副药,我说不准已经死了。”
再次提及此事,众人是有点心虚的。
他们都以为其余两房会看不得母亲病重出手救治,没想到都看得惯。
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
吃肉是好事,但一家人都挺忐忑,胡氏更是好多次偷看柳纭娘,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娘,这肉贵不贵?”
柳纭娘掀眼看她,不耐烦道:“吃就行了,问那么多做甚?”
胡氏:“……”如今是她管家,她怎能不问?
婆婆手中的银子是家里的后盾,如果花光了,真要靠着打短工度日,想想就窒息。
她抹了一把脸:“娘,咱们家就算要吃肉,也不能这般大手大脚……”
柳纭娘一脸纳罕:“你可没少瞒着我偷割家里的肉,被抓住了还死不悔改。那时候我也说了这话,你们都不当一回事。现在知道急了?”
那时候不是胡氏当家,她当然是能吃就多吃。
胡氏当家这几天,真的每一刻都是煎熬,也终于理解了婆婆以前的抠搜,这么大一家人,这么多张嘴,实在大方不起来。
今日家里这么多肉,李秋宁没有偷跑,不过,她吃得很快,丢下碗筷后又消失在了院子里。
柳纭娘看着她背影,没有追出去。
一个时辰后,家里人发现李秋宁不见,胡氏皱眉:“这丫头今日怎么不知道回来?”
又催促边上的男人:“你赶紧去找找。”
孩子贪玩,晚上会结伴到处乱跑,村里许多孩子都这样。但这个时辰,家里的孩子早就回来了,还不见李秋宁人影,实在让人担忧。
夫妻俩跑了出去,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才带着一脸失魂落魄的李秋宁回来。
那姑娘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边上胡氏终于找着了人,担忧过后就是愤怒:“死丫头,大晚上的往林子里跑,你有没有脑子?一转眼都是大姑娘的人,还跟人玩躲猫猫,你以为你才三岁吗?”
越说越愤怒,还伸手扯了一把她的头发。
李秋宁头皮吃痛,恶狠狠瞪了过去。
胡氏对上她的目光,大怒:“你那是什么眼神,老娘还找错了是吧?你个死丫头,翅膀还没硬呢,就想跟我对着干……”
李秋宁推了她一把,转身跑进了门。
胡氏气得七窍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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