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由安城飞往昆明的航班上,喻宸又想起了一些零星的事,但这些事就像被打散的拼图片,难以拼凑出事实本来的模样。
他捏着眉心,知道自己正在靠近真相,但离昆明越近,胸中的不安就越强烈。
夏许会说什么呢?
在夏许那里,他能不能找到丢失的记忆?
夏许是否就是那个被他弄丢的人?
生肖玉坠……是不是在夏许身上?
来之前,喻宸已经在省厅打听到支援警队驻扎的地点,到达昆明后跟省军区机关借了辆军用吉普,直扑西南边境的Z镇。
Z镇是云南禁毒重点地区,沿途有不少武警关卡。一支军警混编缉毒支队在那里布防,前段时间从全国各地甄选的支援警察几乎全部由该支队差遣。
喻宸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接近10个小时,驶抵Z镇时已是凌晨。支队的武警战士查看过他的通行证与介绍信之后,将他领至一处小会议室,操着口音浓重的普通话道:“你先等一会儿,我去给你问问这个叫夏许的在哪个队。”
喻宸在小会议室踱步,思索着见到夏许之后应该怎么开口。不久,那名战士回来了,喻宸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看了看,没人。
战士说:“那个,我们这儿没有叫夏许的。”
“什么?”喻宸皱起眉,“不可能,安城调过来的警察都在Z镇。”
“真没有,我骗你干什么?”战士长着一张娃娃脸,愣头愣脑的,肩上只有一道拐,看上去大约18岁。
喻宸不想为难他,心里又有些急,“那安城来的其他警察呢?”
“你报个名儿吧,我再去问问。”
“王越。”
“嘿!”战士笑起来,“这个我认识,你等着啊,我马上去叫。”
没多久,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嘭”一声推开,王越一脸震惊地站在门口,“你怎么跑来了?”
“夏许呢?”喻宸走近,“我来找他。”
两个月时间,王越比在安城时黑了不少,狐疑地看着喻宸,几秒后说:“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喻宸莫名不快,“私事。”
王越嗤笑一声,“别是那个谁又想整他了吧?你们搞清楚,这儿不是安城,咱们那个圈子的规则在这儿不顶用。”
“和常家没有关系,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喻宸直视王越双眼,分明感觉到对方身上多了几分兵痞的气场。好在他自幼在部队大院长大,见得最多的就是兵痞,根本不怵。
对视半分钟,王越踢开一张椅子坐下,“你现在找不着夏许,他早就不在这儿了。”
喻宸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他出事儿了。”王越哼笑,“他啊,去了更高的地方,这次支援行动结束后应该不会回安城了,不管是你还是常家,以后都休想动他。”
喻宸站在原地,指尖轻轻抽动,“他被特种部队挑走了?”
“必须的啊,他这么优秀。”王越笑起来,为自己的兄弟、同事自豪,“咱们刚到Z镇时,上面搞了一次军警联合训练,说是为了磨合,后来我们才知道中途有特种部队的首长过来‘参观’。夏许本来就是退伍军人,基础素质练一练就上去了。训练完了有个象征性的考核,他排在前十,这十个人里面啊,八个都被特种部队要走了。说是临时征用,算是辅助队员,以后还归公安管。”
喻宸手心出汗,心跳越来越快。西南缉毒形势严峻,夏许若以支援警察的身份待在支队,执行的多半是一些危险系数较低的任务,但如果去了特种部队,情况就彻底变了。特种兵出生入死,身上的军装随时可能成为浸透热血的裹尸布。
王越站起来,叹了口气,看出喻宸确实在担心夏许,拍了拍他的肩道:“宸儿,你运气好,夏许虽然被特种部队调走了,但人不在特种大营,在离这儿300多公里的临时驻扎地。如果他在特种大营,你绝对见不到。驻扎地比较特殊,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跟你一起去找我们头儿,刚好明天下午有一队物资车要过去,你搭搭顺风车,后天上午回来。”
喻宸一宿没睡着,天一亮就起来了。支队的队长知道他的背景,本来红三军二在这种地方不能横着走,但他手上有省军区的介绍信,便睁只眼闭只眼同意了。
下午,喻宸坐在军卡上,既疲惫又亢奋。
物资车抵达特种部队的临时驻扎地,喻宸在经过严格的检查后才被带到一间屋子。不一会儿,一名少校推门而入,神情严肃地看着他,“你找夏许?”
喻宸忽然感觉到一种蚀骨的寒意,点头道:“是,请问他……”
“你是他什么人?”少校问。
“我……”喻宸哑然地张了张嘴,少校的目光令他极其不安。
“是朋友吗?”少校说。
喻宸深吸一口气,“是。”
少校打量着他,几秒后转身道:“你等一下。”
喻宸坐在椅子上,短短十分钟,漫长得像一年。
十分钟后,少校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类似物证袋的透明口袋。
目光落在那个口袋上的一瞬间,喻宸眸光猛然一收,急切地站了起来。
口袋里,是一枚碎裂的白色玉坠。
刹那间,一扇封闭了十多年的门被光影击碎,无数的残片快速拼接成一幅长长的画卷。
他想起来了他的情有独钟!
17岁的夏许站在光影中,昂着下巴喊他:“喻宸。”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无法自控地爱上那个警察。
那本就是他的心上人,他刻入骨髓的执念。
他手指颤抖地接过口袋,玉坠的缝隙间是暗色的污迹。
呼吸一滞,心跳与耳鸣几乎遮住了周遭的一切声响。
但是他还是听清了少校的话。
少校面容肃穆,眼中有种见惯生死的深邃,“这枚玉坠,是夏许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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