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粥入口,浓郁米香萦绕在舌尖。
夜晏只觉得过去觉得甚为平淡的白粥,此时竟如珍馐佳肴,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大口大口吃着,而腹中渐渐暖和起来。
但那小碟子之中的干肉她却未曾吃一口,只因看过的死状凄惨的人太多,看过的各种残肢断体太多,所以见到肉她会有一种倒胃之感。
餐后,她并没有等人收拾,而是很自觉地自己捧着碗筷,走到门前,略一沉吟,便欲推门而出。
如此做她也是经过了思考的。
其一,多些礼貌总不会令人反感。
其二,很自然地走出这扇门,然后借机观察更多的情形。
其三,这屋子简陋,肯定没有仆人,她若是不整理,难道还让白衣男子来?
所以,她忍着全身的疼痛,用左胳膊推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简陋的大堂,金属为墙壁,而大堂之中摆放着风格奇特的木椅、木桌,与寻常人家的风格并不相同,完全是...纯手工随意打造,而且用料...
夜晏瞳孔微微收缩,因为她此时才注意道此间屋子的所有家具,竟然都是用野外那些已经死去的、毫无水分的、干瘪的木料所造。
而这木料的纹理可以勾起自己恐怖的回忆,那是如风铃般挂在树梢的各色干尸,无头的、剥皮的、去了四肢的、无法形容的...
同样是一丝丝,如同煮熟了的动物胸肉。
白衣男人正在大堂坐着,见到动静,自然是投来目光。
门扉打开,那所救的女子面容虚弱,皮肤病态,而一股妩媚在骨子里的气质我见犹怜,软缩的黑纱短裤刚刚遮过大腿根,而被双峰撑起的灰色衣衫上几处被划破的小洞里,则露出雪白的肌肤。
最关键的是那知性,冷静,坚忍的气质。
这令夏极忍不住想起自己的亲姐姐夏甜。
这样坚强的女性,总是值得人敬佩的。
视线扫了扫她手上端着的空碗,夏极指了指远处道:“用木瓢盛些水清洗吧。”
夜晏面色一红,这男人的绝世风姿,令她这般的已尝过欢喜极乐,却长期在巨大压力恐惧下而久未逢甘霖的女子,心神摇荡,隐隐期盼能发生些什么。
但她的理智依然在,若非如此,她也无法在那地窖之中做出躲藏凹槽的决断,也无法躲过寻来的恶鬼的虐杀,更无法在鬼蜮之中走了一日一夜。
所以,她很礼貌有小心地措辞道:“谢谢先生搭救。”
然后便向着夏极所指的方向去了。
那是一个简陋的以金属包裹的方形池子,里面蓄满了清澈的淡水,池子侧面则是放着一个木瓢,还有木盆。
夜晏把碗筷放入木盆中,然后打了水开始清洗。
洗完之后,她擦了擦手,试探着道:“小女子夜晏在外逢恶鬼,而同行者全部惨死,幸得先生相救,否则...”
她缓缓摇了摇头,面上露出极其惊惧之色。
她不敢细问诸如“你是如何救我”,“你为什么不怕恶鬼”,“恶鬼还有没有”之类的问题。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夏极感受着腹中那些被自己吞下的灰龙卷,笑道:“无妨,恶鬼不敢来此处,你便安心休养,左侧厢房便算是给你了。
对了,你会做饭吗?”
夜晏一愣,心中却是舒坦了些。
这男人说“恶鬼不敢来此处”,便是隐隐透出一个信息,那便是“他不是恶鬼”,这一点已令夜晏可以放下最大的恐惧了。
而“左侧厢房给你”这句话则令她觉得产生了久违的安全感。
所以,她绽放笑颜道:“小女子学过厨艺,所以勉强能做些。”
夏极道:“那今后这间屋子的清扫,与三餐便交由你来吧,也算是你居住于此所需付出的代价,可好?”
夜晏舒了口气,这样的代价真是太幸福了,于是她点点头道:“小女子乐意之至。”
于是,一男一女便在这恶鬼萦绕的小屋里开始了日常的生活。
虚空之中黄泉之门始终没有动静,但夏极却有的是耐心,期间他也曾去往希的幕布世界,观察过黄泉坐标,发现那浊黄邪恶的水流确是有些变化。
而且按照阴九常估算推测的开启之日,也还在两个月后,所以他也是乐得安宁。
同时,有一件事情倒是令他颇感兴趣。
那一夜,他坐在了夜晏的床边,好奇的拉着她的左手,看起那刚刚裹上的皮囊,血肉还未凝滞,其中的白骨森然可见。
王妃倒是很害羞,觉得可能要发生些什么...
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一点就燃。
何况先生风姿卓绝...
她心里是半推半就的。
但夏极却道:“这是什么?”
王妃略一迟疑,便道:“这是鬼刻,也是我之所以能在恶鬼世界里隐藏气息的关键,一旦开启,它能给我部分躯体带来恶鬼的力量,从而压制住体内的人气。”
夏极又看了看她的右眼。
王妃道:“小女子有两处鬼刻,左手和右眼,但这鬼刻一旦使用,稍有停歇便会进入‘愈合’状态,快则一周,慢则数月才能恢复,而继续使用。”
反正无聊,夏极就细细研究起这奇异的力量。
而夜晏起初眼中闪过失望之色,但旋即释然,并且配合着面前这令她感官不差的男子,开始说出自己的各种诸如“初因”的推测,以及再往北的那座“首阳城”曾是军部战略枢纽,也是天中洲出名的大粮仓,若是有其余幸存者,当是集聚去了那里。
夏极点点头,放下他手中握着的雪白滑腻的手臂,温和道:“你便在这里好生休息,恶鬼,是不会来这里的。”
他的话令夜晏莫名的信赖和安心,所以她如小女孩般的点了点头。
夏极转身便要离去,而突然想起了什么,回首道:“记住,千万不要离开这间屋子。”
说罢,便是拉门而出,身后唯有空荡而寂静。
夜晏却露出了笑,真是有趣的男人...
便是当年那王爷看到我,也不曾如这般的心如止水...
她并没有怀疑自己的魅力,但那白衣男子却始终无动于衷,将自己视为常人,似乎自己美也好,丑也好,都与他无关。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夜晏小声的腹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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