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甜贴墙而行,幽黑巷道里,她先随手抄起墙上的熟铜底子的火把,但却也不敢点燃火把来照明。
在黑暗中,光明不会带给人温暖,反倒是会将自己暴露。
她屏住呼吸,那一缕绣花异气在体内流窜,身体时刻处于“箭在弦上”的紧绷状态。
很快巷道已经走到了尽头。
她抬头看着面前曲折深邃的黑色阶梯,微微眯了眯眼,这是通往驾驶室的路径,平日里是对乘客禁止开放的。
尽管确信这船上应当已经再无一人,但她依然还是决定去看看,也许...有什么在驾驶船舶呢?
否则这艘船何以不是漂泊,而是向着未知海域驶去?
夏甜大眼珠子转了转,如猫咪般蹑手蹑脚贴着墙侧身上行,她闭上了一只眼,另一只眼则时刻警惕的看着上方,以防袭击。
一个拐弯,她折道再上,但却看到地上躺着具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无数小虫子正在他的伤口上爬动,在已经无血的洞口里进进出出。
瞧着衣着,应该是船上护卫一般的人物,而就在他身前,还有一把中规中矩的护卫刀,制式,锋利度,长度都尚可。
那护卫刀只拔了一半,就卡在阶梯之间。
夏甜警惕的探手握住刀柄,缓缓拔出,替换下火把。刀未见血,想来正欲拔刀之际,就已经死了。
那“海怪”真是恐怖如斯。
是异域的妖魔吗?
她回想着那一日,那个奇怪男人被执行海刑的时候,他带着笑,被残忍的推下船,很快,整个船舶就被“海怪”入侵,一缕缕如同海草、更似黑蛇的诡异头发攀爬上了游船。
从此,这往返于中天洲与龙藏洲之间的,由中间人里的砂糖会建造,千山会运营的“无息鸟号”就这么的被...拖入了未知海域。
而船上也因此化作了无间地狱,那“头发”杀死了每一个活人。
除了自己。
夏甜自嘲的笑笑:“也许在它眼里,我也不是人类了呢?”
失去了人类的身份,却又没有相应劫主的力量,我...还真是失败呢。
“那么,你要带我去哪里呢?”
“黄泉吗?我又不是没见过...”她轻轻吐了口气,宛如叹息。
叹息,并不是因为绝境,还是因为与某些人可能不会再遇见,这就譬如是已经死去。
死,就是永不相见。
她心里默默为小极献上了祝福,看着眼前半掩的船舱门,微微迟疑,便直接用左手推开,随后护卫刀迅速横在身前。
吱嘎一声细响,在黑暗里很是刺耳,令人心慌。
正欲走入,突然一阵莫名的船身颠簸,使得她身子失去了平衡。
夏甜微微眯着眼,却不用刀去支撑,只是略微调整了下身形,然后任由自己重重摔落在阶梯上,只是刀却依然对着黑暗。
刀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支撑身体的。
所幸,只是颠簸而已,想来是船底触及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也见怪不怪了,这段日子在杂货间里,隔着那“囚笼”般的小窗子看到的奇怪景象还少吗?
这艘船到现在还没沉,本身就是个奇迹。
按理说,她应该放弃才是...
但是,绝不!
夏甜咬了咬牙,忍住身上的摔倒的疼痛,翻了翻大眼珠子,看向前方。
阶梯与驾驶室之间还有一道小的转间,透过那一线的缝隙,夏甜能看到驾驶室前的大玻璃,一轮诡异的红月正在玻璃对面。
照着安安静静的地面。
夏甜想了想,轻轻折回,取回火把,点燃的一瞬间直接抛至了驾驶舱内,火焰升腾,与红月相得益彰。
但是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夏甜这才侧身入了驾驶室,这间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除了一具残骸,趴在地面上,他的十指还保持着爬行的动作,只是头颅已经烂了,发出恶臭。
瞧衣着打扮,应当是船长。
而玻璃对面映照着的则是硕大的令人无法想象的月亮,血色的明月,像一只高悬天空的巨大瞳孔,静静盯着这船上仅存的小人儿。
即便前世做过浩劫,屠尸无数,但夏甜还是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未知海域,尤其是已经航行了近乎十日的未知海域...根本就是人类已经无法想象的禁地。
她曾经在云隐司的疫部做过,自然知晓些云隐司的历史。
那些曾经妄图勘测海域,增添航道,并且怀着“字里行间都未曾透露出的目的”的特殊使命的云隐司高手们应当也来过这片水域。
只不过折戟而归,百艘巨轮,高手无数,最终只有两人返回,一人疯疯癫癫、神志不清,另一人讳莫如深、不肯多言。
天中洲的大皇帝与那人秉烛夜谈,三日三夜后才出来。
据传,皇帝面无血色,茶饭不思,甚至连恩宠缠绵的妃子那里都不去了。
一场大病后,身形瘦了一圈的大皇帝宣布改组云隐司,他大刀阔斧,将这曾是他左膀右臂的组织改成了一个普通的部门,并且下了禁令,不允许探测“未知海域”。
“也许这海域的秘密,很快就会让自己窥见冰山一角了。”夏甜反倒是彻底的静下心来,此时她已经是孤单一人,最多不过是个死字,只是在临死前能够幸运的再看到了世界真相罢了。
辗转到厨房,寻了些食物,烧煮了点简单的热汤,她小心的用托盘端到驾驶室,坐在大玻璃,用刚经蒸煮的白馒头,凑着浓鸡汤吃了起来。
热汤下肚,她整个人才稍微好受了些。
虽然味道只不过是“煮熟了”这个档次,当然一烫抵三鲜,对于吃了很多日干货的夏甜来说,这已经是美味了。
吃完后,她就盯着那瞳孔般的血月发呆。
突然,她身形凝住,瞳孔盯着远处海域,那血色波粼之间,一座“小山”正在快速移动,向着无息鸟号而来。
几个眨眼的功夫,那“小山”就已经到了面前,粗糙如废铁的皮肤里镶嵌着密密麻麻的眼珠子,这些眼珠近乎在同一瞬间都转了起来,然后直勾勾的盯着驾驶室唯一的活人。
夏甜吐了口气,再吃了口馒头片,然后抄刀站起,准备迎战这“与自己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上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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