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唐教授竟然分不清,是自己在开这个学生的玩笑,还是这个学生在和自己开玩笑。
思及叶千盈的物理水平,唐教授实在是拐不过脑袋里的那个弯儿来。
他下意识地觉得,叶千盈高中时参加的应该是物理竞赛——当然得是物理竞赛,能有这种物理水平,难不成她还能一次物理竞赛都没参加过吗?
想到这里,再结合叶千盈如今所学的专业,唐教授不由得问道:“你凭物理竞赛,保送了数学系的英才班?”
——什么时候数学院还能有这么宽宏的规定了?这不是明着和他们物理系抢人呢!
一旁的秦海丰师兄没有教授那么钻牛角尖,一听自己的老师说出这话,顿时就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教授啊,人家既然上的是数学院的英才班,当然不可能是凭物理考试保送的啊。
您也是太执着了,不然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叶千盈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小心翼翼地纠正道:“不是,我是进了数学国家集训队才保送的,我没参加过物理竞赛。”
唐教授:“……”
作为一个脾气非常暴烈,看中效率,要求别人言简意赅的教授,他已经习惯了,当他和自己的学生交谈时,学生会在三句话以内回答清楚他的所有问题。
换而言之,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叶千盈这样的特殊情况了。
怎么越和叶千盈聊天,他的问号就变得越多呢?
唐教授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有这样的水平,竟然一次都没试过参加物理竞赛吗?”
这学生他们高中的物理组老师是干什么吃的?
业务能力不行啊,这都快被数学组给踩在脑袋顶上下摩擦了吧。
叶千盈觉得这话没法接,只好保持自己礼貌而不失尊敬的标准微笑。
物理竞赛啊……
倒不是她不想参加,只是她在开学分文理考试的时候,突然一下飞升上来,这是任谁都没有想到的。
而等她飞升又上了几节竞赛课以后,马老师就非常果断地把她抢过去了。
据说物理组和化学组也打过要人的注意,只是,马老师的那个战斗力……
作为一个强迫症,马老师杠起来的时候,足以从“你发型不对称,你刘海不整齐”一路杠到“你右袜子边长,你左袜子边卷”。他要是想抢学生,那谁抢得过他啊。
抢了才会被踩到脚底板下摩擦好吗。
唐教授叹了口气,大概是明白木已成舟,而且还是正在晾油漆,实在不好插手的小木舟,这个时候再追究叶千盈高中物理老师,实在是太晚了。
他为人很是惜才,因此看着叶千盈的眼神十分惋惜。
“那,我这门课你接下是不是一直要上?”
话都问到这个地步了,无论是平时刮风下雨了,还是天上下刀子,叶千盈当然都要来了!
何况她自己本身就有修双学位的打算,物理正好也在她的预备项之中。
“那是当然的。”叶千盈非常热切地回答道:“您的课,我一定堂堂都来上。”
唐教授这才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神色又重新恢复了平时那种不太好招惹的神色。
“好,那你就跟着上吧。期末的时候我把你的名字报给教务处,也让你一样跟他们一起考试。”
说完这话以后,他伸出手来,带着几分期望地拍了拍叶千盈的肩膀。那两下轻拍有些亲近,却又带着几分肉落到别人家锅里的惋惜。
“后生可教啊!”
……
秦海丰本来以为自己的老师此时已经陷入了望洋兴叹的心情里。
结果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前脚刚一走出班级门口,后脚唐教授就给他比了个手势。
“你这个师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和数学院那边打听一下,我到时候也好要人。”
秦海丰当即目瞪口呆!
小老头越老越孩子气,挖墙脚的心思昭然若揭,竟然是在这里等着呢!
偏偏唐教授对此还振振有词:“你看看她,物理学得那么好,结果高中却没有参加物理竞赛,只参加了数学竞赛,没准学数学是家里的意思呢。她主动过来听我的课,应该也是有学物理的意思。反正……不管了,你现在就给我打听打听,要是这孩子想学物理,那谁都不能拦着她!”
要是这个女生愿意往凝聚态这条路上走,愿意进唐教授的实验室,那唐教授肯定愿意亲自带她,而且愿意现在就给她预定推免研究生的名额!
秦海丰苦着脸答应了一声,心里却觉得这个事有点悬。
毕竟,这个小师妹可是进了英才班的人啊。b大数学英才班一年最多只录三十个人,宁可名额不满,也不会把不合标准的学生放进来。
换而言之,这小师妹千辛万苦地进了数学英才班,她真能转行改投物理吗?
秦海丰觉得难说。
不过,虽然他心里这么想,但唐教授是个倔老头,做什么事得顺着他的脾气来。
所以,秦海丰还是顺着自己老师的意思,找数学院那边的人打听了一下。
他本来以为,刚刚开学一个月,要打听一个新入学的女生的事不会那么简单,谁知道竟然出乎他意料的轻松!
因为叶千盈实在是太有名了,一提“你们院英才班,一个凤眼的漂亮女生”数学院上上下下竟然都听说过她!
在轻而易举就打听到了叶千盈消息的同时,秦海丰也轻而易举地就知道了叶千盈的难挖。
—“哦,我知道了,你说的是叶千盈吧。怎么着,你想让她转物理系来?那你不要想了,我前天还听我们关教授说,这一届的英才班有个潜凤,假以时日,一个拉马努金奖是跑不掉的。”
—“哈哈哈丰丰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叶千盈怎么可能跑去学物理。她是今年imo的满分金奖啊。你平时能不能多看看新闻?”
还有一个平时和他关系特别好的兄弟,带着几分同情地告诉他:
“叶千盈你们是挖不到的,最多在物理系读个双学位就顶天了。她现在是我们关教授得意弟子,关教授拿她刺激我们这些大三大四的学生。你们物理院的这个心思要是让教授知道了,关教授不跟你们拼命才怪!”
秦海丰:“……”
偏偏这个时候,唐教授那催命一样的声音正正好好地传了过来。
“怎么样,你问到了吗?那女生的数学好不好啊?”
小老头满脸都写着期待和兴奋,显然是觉得,只要叶千盈本身不是什么数学院冉冉升起的启明星,那他就可以动手抢了。
秦海丰:“……”
我的老师啊,您的眼神实在是太好了,看中的偏偏就是人家数学院的启明星啊!
怪不得说,越漂亮的女人就越会为难人。他现在可不就是进退维谷,快要被为难死了吗。
——这让他怎么跟唐教授解释啊!
——————————
叶千盈决计想不到,自己把现实里的“老妈子”秦师兄陷入到了怎样一个左右为难的窘境里。
此时此刻,她正在和自己的ai对话。
ai和她汇报了今天的邮箱情况。
ai:截至目前为止,今日收到邮件共计4封,全部是垃圾邮件,已为您做好标记,您随时可以一键删除。
叶千盈:谢谢,辛苦你了。
ai:没有关系。您又要开始您的工作了吗,请问需不需要我的帮忙呢?
叶千盈:暂时不用,谢谢你啊。
ai:好的。如果您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呼唤我。
……
自从叶千盈决定把自己最近的研究重心放到梅森素数以来,程序编写就又一次频繁地被用到。
梅森素数,顾名思义,它需要同时具备“梅森数”和“素数”两个条件。
什么是梅森数?指数为2^p-1,且p是素数的正整数是梅森数。
至于素数,素数就是质数,只能被1和自己整除。所以3是素数而4不是,因为4同时还可以被2整除。
当初叶千盈选定梅森素数作为自己的下一个研究目标,本身也有一部这样的原因——因为梅森素数和回文数一样,在进入现代社会以后,都可以用程序来进行推导。
毕竟,如果不采用程序的话,单凭人类的一己之力,即使穷极终生,恐怕也不能推导出“2的82589933次方减1”这么大的数目。
叶千盈现在就和自己分析回文数时一样,同样编写了一个梅森素数的程序来跑流程。
对于梅森素数的验证,周氏猜想无疑是无法绕过、且已经取得了一定成就的那块大山。
而叶千盈现在做的事,就是要爬到这座山上,再把小红旗插上去,代表着这个猜想被她验证成功。
系统对此的态度是:“宿主加油,您可真是给自己选了一个好问题啊。”
梅森定理下有周氏猜想,上有梅森猜想,只要叶千盈能够破解其中的一个,论文上数学家的四大杂志肯定是没问题了。
到时候……
或许真的和关教授开玩笑时说的那样,b大会专门在隔壁给叶千盈整理出来一间办公室也说不定?
当然,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往往比较骨感。对于那样的特殊待遇,叶千盈如今也就是想想。
她现在正从素数着手,从数论的方向出发,对梅森素数、孪生素数、组数关系等进行研究。
此时此刻,在叶千盈面前的电脑上,黑底白字的程序界面正时不时地闪过一段数据流。
而在叶千盈面前的桌面上,一张张白纸上则书写满黑色的字迹和符号,各种证明过程遍布其中,叶千盈紧蹙眉头,任自己沉浸入无垠广阔的数论世界里。
……
最终,打断叶千盈思路的,是ai突然浮现出来的聊天框。
ai:我想尝试做这个。
ai:[图片]
那是一个线上棋牌的网站地址。
叶千盈:“……”
emmmm……这个事比较敏感,她还是问明白一些吧。不然稍微一个行差踏错,就属于赌博的范围了。
ai还只是一个不满一岁的孩子,它无法承担刑事责任啊!
系统:“……”
系统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的的沙雕宿主:ai即使是一个满了十八岁的人工智能,它也无法承担刑事责任。
因为它根本就没有华国的居民身份证!
ai嘛,人工智能人工智能,哪来的什么公民需要承担的义务。它的义务都是直接算在叶千盈头上的==
叶千盈非常谨慎地对ai提出询问。
叶千盈:能大致说一下吗,你是对哪个部分比较感兴趣?
ai:[图片]
它又给叶千盈截了一张图发了过来。
叶千盈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棋牌线上网站里的“象棋”部分。
哦,这个。
不和别人赌棋的话,这个应该可以。
最重要的是,要是ai对象棋感兴趣,而不是对打扑克感兴趣的话,她就可以给ai找一个更专业的象棋网站了。
叶千盈在网上找了一个主流的象棋网站,给ai注册了一个新账号,又在后台开放了ai进入该网站的权限。
不知道为什么,在做完这一切以后,叶千盈心里居然升起一种自己是在孩子上课时的特殊心情。
话说,这算不算给通晓各国语言的天才儿童报了个兴趣班?
收回自己纷杂的思绪,叶千盈爽快地点击了象棋网站的授权。
叶千盈:可以了,感兴趣的话就去做吧。
ai:好的,感谢您的帮助。我正在观看网站里的棋谱和视频示范。
见ai这么说,在叶千盈的心里,不由得幽幽浮现出一个有点诡异的念头。
——这孩子迎风就长、生下来会跑,半个小时会说话,不到一个月就能帮家里做家务,现在更是会对着教材自己教自己,这可真是省心啊。
系统隐隐察觉了叶千盈的想法,并且因此陷入了不短的沉默。
过了一小会儿,它突然叫了叶千盈一声。
“宿主……”
叶千盈:“诶?怎么了。”
“我注意到,这个现象已经发生很多次了。我很想知道,您是不是没有给账号起名的习惯?”
此时此刻,在叶千盈的电脑屏幕上,象棋账号的玩家名称,赫然是“象棋242d84s9p823”这种典型乱码。
而且,不止是叶千盈刚刚注册的那个象棋账号,除了几个她常用的基本聊天软件以外,叶千盈无论注册哪个网站,头像名称都不会花三秒钟更改一下。
——即使是她做出了超高智能拟人程度的陪伴型ai,如果不是窦信然主动提起的话,叶千盈甚至不会给它取一个名字!
叶千盈非常爽快地就承认了:“哈哈,被你发现了?没错,我是不喜欢取名啊。”
系统:“果然,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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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上午的拓扑研讨班里,集训小分队又一次聚齐。
叶千盈、沈瀚音、谈诗凝、诸梦、管洪章戴修以及寇承载被分到一个小组里。
他们面面相觑片刻,最后还是管洪章缓缓吐口道:“我怎么感觉……有一点奇怪呢。”
沈瀚音善解人意地替他说出了心中的感觉:“因为都是熟人,就感觉就像是咱们集训队搞了个团建是吧。”
不得不说,“团建”这两个字的形容真是过于准确,叶千盈和谈诗凝当即就笑飞了。
相比于老师授课,研讨班里更多的是鼓励同学们自行讨论、激发每个人灵感风暴。
因为这是本学期第一期研讨班,所以参与的人也相当多。除了大一和英才班对此感兴趣的,还有隔壁物理院、信科院、生科院……
“都对数学感兴趣吗?”叶千盈见了这一幕,心里很是有点高兴:“这么看来,b大喜欢数学的人比我想象中还要多啊。”
谈诗凝对着叶千盈摇摇头,笑而不语。
意识到她目光里的别有意味,叶千盈当即追问:“怎么了?”
“带这个拓扑班的老师是林教授,他给分给得特别严,一般来说期末考试有很多人都挂在他手上。”
这也正常,毕竟传说中的四大杀手,“冷血、无情、铁手、追命”,林教授就是传说中的那个“无情”了。
谈诗凝忍着笑和叶千盈解释:“据说他在外院有数学课安排。”
叶千盈:哦,懂了。
并且是秒懂。
这种感觉,当过学生的人都知道。
当你上了一门课,而且还是您觉得非常难过的课,如果预料到自己期末考试卷子考不够分数,那就只能在边角方便暗搓搓地下功夫。
比如说,争取一下老师的好感度,让他把你的平时分往上撩那么四五分啊……
再比如说,下课以后就去问老师问题,在老师面前刷刷脸啊。
再再或者,还有一些负面案例,像是已经挂科以后找到老师的手机号,打电话过去鬼哭狼嚎/提着烟酒到老师的办公室,烟盒里还塞着某个购物卡/补考前连着几个晚上对着老师哭诉,希望老师指缝里透下来一点题……
这些例子还是不要学习,也不要用到的好。
反正,为了能够不挂科,当代大学生能够用出一切你能够想到的手段,以及你想不到的手段。
至少叶千盈上辈子就听说过,一个男生为了自己能顺利毕业,彻底连脸都不要了。他威胁那一科的老师(备注:男性,58岁,已经快退休了),要是这回不给他过了,就去宣称他性.骚扰。
叶千盈:“……”这,这倒也很不必……
总之,为了在老师面前刷刷脸,拓扑探讨班里第一节课有这么多人是很正常的。
谈诗凝作为八卦万事通,已经把各院的具体情况打听得相当透彻,比没事就跑到各院蹭课的叶千盈还要明白。
所以她当然知道,林教授平时软硬不吃,送礼不收,一心一意埋头做学术。这些学生想必也是听过林教授的威名,甚至是已经吃过林教授的挂科,这才一窝蜂地跑到这个研讨班里来混脸熟。
“没关系的,下次研讨班人就会少一半了。”谈诗凝非常笃定地点了点头:“林教授一般对这种学生都很‘宽容’。”
……
很快,叶千盈就见识到了林教授的“宽容”。
他给每个小组都发了一道拓扑题,每个小组的题目都不一样。在让学生们自行研讨了二十分钟左右以后,他就走下讲台,给每个小组予以指导和帮助。
当然,在帮助的过程中,和每个同学进行交谈是少不了的。
叶千盈还没有上过林教授的课,正因如此,这是她第一次见这位教授的面。但尽管这样,她也能在交谈的寥寥几语中感觉到,林教授的每一句话,都恰恰好好地落在最关键的那个关节上。
这样的一位教授,当然不可能看不出学生究竟是奔着他的名气来的,还是奔着他的加分来的。
所以,遇到对数学没有兴趣、只是想混脸熟才来研讨班打卡的学生,他就会非常平静地记下对方的名字。
在对方心惊胆战的眼神里,林教授先是问:“你有我的课吗?”
学生十分忐忑。
要是这个学生说“有”,那接下来,林教授就会很安详地告诉他:“你下次课不用来了。”
学生:“!!!”
学生:“老师,我是真心喜欢数学……”
林教授的语气简直佛到了一个超乎想象的精神层次,让你根本猜不透他究竟是在生气还是不生气。对于这种状态,叶千盈认为,完全可以称之为薛定谔的林教授脾气。
他说:“我相信,为了表扬你,我会给你加分的。”
学生不敢置信,连声音都结巴了:“老师,真……真的?”
“嗯,真的。”林教授相当好说话:“为人师表,我怎么会骗人呢。”
等到把这一批学生都欢天喜地的送走了,林教授才重新站上讲台,拍了拍手。
“人少很多了,这回你们再分一下组吧。”
又分了一次组的结果,就是集训团建小分队的成员被拆散开来。
不过,谈诗凝依旧和叶千盈在一组里。
对于林教授劝退那些学生的全部过程,叶千盈始终都在一旁冷眼旁观。
由于实在是不敢相信,一个外号叫做“无情”的教授居然会有这么好的脾气。她忍不住问谈诗凝:“教授说会给加分,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谈诗凝十分笃定地点了点头:“他会给记下名字的每个人都加分到不等。具体前面拖着几个零,要看他掷骰子的点数。”
叶千盈:“……”
见识了,原来还能这样!
“据说林教授是咱们整个数学院里脾气最好的一个。”谈诗凝的声音充满感慨之意:“无论你在他面前做什么,林教授都不会生气的。”
这……这还真是有个性啊。
叶千盈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松了松,她目光下意识地跟着林教授的背影飘了一段。
只见这位传言里相当温和、脾气相当之好的教授走到了窗台前,他拉开窗帘,让所有同学都沐浴在上午温暖而灿烂的朝阳之下,他提起水壶,和善地为绿植……
等一下!
叶千盈目光发直,原本稳得一批的表情缓缓裂开。
林教授手下的那个、正打算给其浇水的那个……那是不是正在沉迷思考、完全陷入日常自闭之中、还带了一个森林呼吸口罩的小寇同学?!
叶千盈惨叫出声:“别——老师不要啊!”
……
很久以后,小伙伴们在食堂里组织过一次秘密讨论。
叶千盈:“寇承载能成为林教授最喜欢的学生,我觉得这一点也不令人奇怪。”
沈瀚音点头附和:“确实是没什么奇怪。”
谈诗凝非常赞同:“很正常,能猜到。”
就连平时不太对这类话题发表意见的诸梦,此时都相当同意地点了点头。
“……林教授最喜欢我吗?我怎么不知道?”
这个问题,来源于话题的中心人物寇承载同学,在他出声以前,大家一直以为那是食堂里摆放的发财树。
小分队成员大惊失色:“等等,你是怎么时候在这里的!”
就算寇承载特别像一盆盆栽,但是一个会行走的盆栽,他们没理由注意不到吧!
“我一直在这儿。”寇承载用宽大的袖口捂着自己的脸:“林教授让我给他打份饭……我们正好可以在吃饭的时候讨论p进微分方程的问题……”
所有人:“!!!”
都到了这种份儿上了,只差没有指名道姓地给你接班人待遇,你居然还不知道自己是林教授最喜欢的学生?!
……
等到再再后来……
寇承载,华国著名数学家。
据“钻石一代”的好友们形容,其人植物系,草食性,五行先天多木,神经也如木头一般的粗大迟钝。
据某个不愿署名的戴姓好友称:“所以在听到他的婚讯时,我们所有人都特别吃惊!因为我们本来都已经默认,要是小寇想要延续下一代的话,只能努努力,进化出自花授粉的功能了……”
——————————
214的第四个女生,也就是黄黎黎,当她提着晚饭走进宿舍的时候,叶千盈还没有回来。
她看看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心下一片骇然。
开学至今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她的室友叶千盈,一直保持着一种相当非人的作息。
她这个时候不在宿舍,只能说明她还在图书馆/某个学术讲座上/他们那一伙的课群小组里自习。
想想叶千盈那个排得满满的时间表,黄黎黎的内心深处,几乎升起了一种近乎崇敬的感情。
那些名人的事例看多了也就麻木了,毕竟,名人和英雄,都是和普通人的生活很远的。
但是叶千盈……
她太努力了,也实在是离同学们的生活太近了。
近到大家足以看清,叶千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玩着命的在学。
每天早晨四点半起床,晚上十点整睡觉,这个作息,有没有人做得到?
有,而且太多人了。
虽然现代人都是喜欢熬夜胜过早起,但是硬要掰的话,把睡觉时间提早几个小时,把起床时间也提早几个小时,这都是完全可以的。
那……每天必然安排八节课,每周参加至少三次研讨课,第一学期就拥有二十五本以上的专业笔记,一个笔记本对应一个学科——以上,有没有人做得到?
黄黎黎相信,这肯定还是有的。
大家都是b大的学生,有许多人都是凭苦读考上b大,如今,吃苦也是许多学生的基本功,而且还是最平常,最不值得一提的那个基本功。
这种时间表,黄黎黎自忖咬咬牙,应该也能做到。
但是……再加上每天学习纯数的时间超过10个小时,无论课堂上老师提到了什么最新的、前沿的数学消息,都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跟上老师节奏。而且还有实力自学抽象代数和点集拓扑呢?
太少了吧……
这一定要真正的天才才能办到吧。
而且,把以上几个条件全都综合起来看的话……
黄黎黎心怀敬畏地想:能做到这所有的一切的,也许这一届里就只有叶千盈了吧。
黄黎黎对着叶千盈空空如也的座位长叹口气,她真的想不明白,寝室里的另外两个女孩,是怎么还能自若如常的和叶千盈谈笑风生。
尽管叶千盈态度和蔼,也尽管她从来不会拒绝黄黎黎借笔记的要求,但自从入学以来,黄黎黎从来没在她身上感到过亲和。
她只感到隔着虚空朝她扑面而来的、莫大的压力……
那是一种和神同台竞技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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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信然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神色里出现了几分深思的表情。
自从上一次在大学城附近卖过空调以后,二手家电的生意就算是被他给盘活了。
除此之外,也有些房屋中介、搬家前的杂物处理等生意,不过那都不是主要挣钱的行当,因此挣得不多。
现在的窦信然,已经以大仓为根据地,短租了三个月的库房,又雇了两个在校学生登记进库入库,同时雇了几个日结工资的运货工人,把仓库变成了一个简单的二手超市调配站了。
对于自己的二手小市场生意,窦信然时不时地会去盯一眼。他的手机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响,因为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联络他中转。
看上去,一切好像都在走上正轨。
但窦信然仍然不满意。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还甘愿在孤轮的仓储里做一个每天工作量两小时的闲职,等待着下一个能够利用的机会。
上一次能吃下那批空调,完全是个意外。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窦信然没指望短时间内会来第二回。
他依旧坚持留在孤轮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是销售的第一线,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在自己整理的数据里看出端倪。
只是,还不等窦信然瞄准下一次动手的机会,有两件大事就突然地降临到了他的命运中。
第一个……比起“事”来说,更像是一个重要的选择。
“跨国倒卖啊……”
看着眼前的手机屏幕,窦信然眉头慢慢锁紧,手指有节奏地在桌子上敲打出一下一下的节拍,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当中。
众所周知,虽然华国现在已经在开发5g、拥有世界第二的gdp、世界第一的钢铁产量、世界第一的高铁和水电建设……但国家就是一个发展中国家。
谁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要没有让全体人民脱贫致富,步入小康,那我们就永远都是发展中国家。
但是“发展中国家”的县镇居民所享受的科技便利,很有可能是某些国家的二线城市、甚至一线城市都无法得到的福利。
毕竟,在那些国家里,没有成型的轻工业和重工业发展体系。
在w国,一个自拍杆都能卖上一百人民币,不就是因为他们没能点亮轻工业的科技点吗。
把在一个地方卖不上价的东西,卖到另一个很能卖上价的地方,这就是倒卖的真谛。
但是……
危险了点吧。窦信然拧着眉毛想道。
这种跨国的行当固然带来暴利,但与此同时,也会涉及到一些不能言说的灰色地带。
别看他在自己学校里代写作业,校规的底线被他踩得尊严全无,但那是因为窦信然知道,即使自己不小心翻车,那他也能兜得住。
但现在这种生意……
反正要是一旦翻车,那他肯定是兜不住的。
而且当初父母在给窦信然上户口的时候,特意报大了一岁。所以说,虽然窦信然确实是十七周岁无疑,但在身份证上,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这下子,未成年保护法都兜不住他啊!
要是真的做这个生意,窦信然当然不会再卖二手家电了。轻便小巧、国内容易批发进货、市场需求量大的商品才是他的第一选择。
问题就是……
他究竟要不要冒这个险呢?
还不等窦信然把这件事情想清楚,就有另一件大事发生了。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小。
因为窦信然本人“来历神秘”的缘故,仓库负责人对他非常容忍赏识。
就连回总公司汇报这种事,他都没叫心腹,而是带上了窦信然一起去,想要卖他一个人情。
窦信然当然笑纳了。
负责人去总公司也没有大事,只是例行的季度汇报总结,顺便批活动资金。在孤轮的总公司,一个负责人只是个说不上话的小喽啰,窦信然当然就更只是一个会喘气的背景板。
直到负责人办完了事,窦信然都非常好的履行了自己作为背景板的职责。
——然而,在即将离开公司的时候,窦信然无意间回了下头。
在看到一个穿着淡灰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时,窦信然瞳孔猛然收紧!
负责人意识到了窦信然的不对劲儿,他顺着窦信然的视线方向看去,正好目送那个淡灰西装的年轻人走进了大厅里的专用电梯。
“哦,那个人是叶总。”负责人很不在意地说道。
“……哪个叶总?”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窦信然几乎能听到自己血管里血液的轰鸣。
同样是姓叶、那双几乎一模一样的凤眼,突然多出来的企业助学奖学金,还有奶奶在省院里那个难得的二人病房……
负责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孤轮把事儿的了。这是小叶总,搞电商的,据说他上面还有个哥哥大叶总,人家是搞房地产的。”
啊,果然是这样……
窦信然猛地闭上眼睛,在突然黯淡下来的视野里,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