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训队的考试都是隔天安排一次。
既然昨天的上午已经有一场小考,那么今天就不会有其他的考试安排。
自习的管理等还是做题,老师们会发下来几个经典题型,大家各自泡在教室里做个两三个小时,就会有教练来教室里,给大家讲几个此类题型常用的思路。
如果有人先把题做完了,那也不要紧。
教室最后一排的桌子上堆着好几打卷子,都是往年imo的考试真题和模拟卷,你就往死里做吧,反正是管够的。
这一次,十五个同学的班主任还是袁老师。
叶千盈本来以为,以袁老师那个脾气,估计走马上任以后,就会再来一波加强管制,新官上任三把火,把十五个预备队的成员都给烧得服服帖帖的。
不过,她错了。
大概是觉得已经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缘故,袁老师对于剩下的这十五个孩子,态度堪称耐心温和,几乎有些像是方老师的模样了。
首先,在纪律方面,袁老师不管束了,迟到早退一概不理,平时午休的时候回来晚点也只当成是看不着。至于什么扔纸条,串座,前后左右的说话,袁老师就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能考到现在的预备队里,证明大家心里都有进国家队的信念,也都有两把刷子。换而言之,具有较强的自我管理能力。
像是这样的学生,就应该放他们自由,让他们自己学习,以自己习惯的节奏来进行锻炼。因为能学到现在这个层次的学生,都是那种会学习、知道如何自学,也乐意学的学生。
要是再用之前那种手段管,那就要把孩子给管木了。
对于这些,袁老师心里如同明镜一般,清楚得很。
所以,就算这十五个孩子为了锻炼身体,放松神经,在应该自习的时间里跑到操场上打了半个小时的篮球,他站在楼上办公室眼睁睁地看着,袁老师也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会在偶尔同学们的举动太过分的时候出手拦一下……比如说现在。
“给我。”袁老师对着戴修伸出了手,“这东西你是什么时候买的?”
戴修耸耸肩,他很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于是把手里拿个黄色的橡皮玩具直接上交。
就像大家想的那样,那是一个尖叫鸡。
刚刚被管洪章抢过去狂捏几下,导致整个教室里都是尖叫鸡特有的惨叫动静。
“我开营的时候带进学校的。”戴修十分真诚地仰头看着袁老师,“真的,老师你相信我,我睡觉的时候必须铺着一床尖叫鸡睡,没有尖叫鸡我都睡不着。”
袁老师:“……”
他信戴修个鬼。
他把目光投向已经气得脸庞涨红的管洪章:“怎么回事?”
管洪章把头往旁边一侧,冷笑了一声,却不愿意说。
好吧,那袁老师也不问了。
他只是警告戴修:“再让我在教室里看到这个东西,你们两个,一起出去罚站。听到了没有?”
在明令之下,两个对头不得不点头示意,袁老师把那个尖叫鸡拎在手里,在心里叹着气走出了教室。
……这群孩子,年纪轻轻,一个个全都不省心啊。
他前脚刚出教室,后脚戴修和管洪章就恨恨分开,戴修直接坐到了距离叶千盈只有一个过道的位置上,而管洪章则怒气冲冲地跑到了教室里最后一排。
叶千盈停住了笔,带着一点不满地对戴修说:“你那么做,是有点过分了。”
管洪章确实为人傲气,让人看不顺眼,也确实是长得像尖叫鸡,无需官方认证,但像戴修这样……
“是他先嘲讽我的,那只鸡其实是他的。你刚刚听到了吧,是管洪章一直在捏。”
戴修这回没再说什么“漂亮小姐姐说什么都对”之类的话,他叹了口气,径自和叶千盈诉苦:
“你说他是怎么想的,我怎么弄不懂这个脑回路。难道嘲讽我唱歌和尖叫鸡一样难听,就能挽回他长得和尖叫鸡一样难看的事实吗?”
“——我唱歌难听可以闭嘴,可是他长得难看,那是大宝天天见啊!”
叶千盈:“……”
沈瀚音也忍不住插嘴问道:“可他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嘲讽你?”
戴修愣了愣,最后还是垂下头不好意思地说:“昨天我出门倒洗脚水的时候,和刚进门的他直接撞上了。”
然后前天起冲突是因为两人无意间穿错了鞋,都给恶心的不行——对,他们两个鞋是一个版型,而且还是一个码,最关键的是他们睡上下床。
再再前天起冲突是因为戴修比管洪章多得了一分,他手欠,故意拿着卷子在管洪章的面前走了七八.九十十一二个来回吧。
大大前天……
大大大前天……
反正每天的冲突肯定都有根有据,毕竟两个人也不是无冤无仇就突然恨上对方的。
叶千盈:“……”
沈瀚音:“……”
听到这笔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老账,他们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可说。
叶千盈思考了一下,觉得贵圈太乱,自己还是不要参与进这堆破事当中了。
……
一个上午的时间,叶千盈做了两套imo的模拟题。
快要接近中午下课铃响的时候,她头也不抬,奋笔疾书,开始刷今天的第三套imo模拟卷子,同时匆匆丢给沈瀚音一句。
“大排面!”
沈瀚音刚刚结束一套卷子,突然就收到这个指示,不由得先是一愣,后是一笑。
“两套卷子而已,还比你慢上一步,这没有什么排面可言吧。你是在夸我呢,还是在笑话我?”
闻言,叶千盈不由得无奈地停住笔:“我是想说,今天中午的午饭,我想吃大排面。”
沈瀚音:“……”
恰好此刻,下课铃声响起,叶千盈摇摇头,把黑色中性笔合进笔帽里。她随意拿起桌上的笔袋在卷子上一压,对着沈瀚音比了个跟上的手势:“走吧,一起去食堂吃饭。”
现在的集训队人庭冷落,总共就十五个人,一人一张桌子都是排的开的,不像之前那样,还需要三四个人一起拼桌。
特别是大家现在都你追我赶的玩命学习,所以在食堂把饭菜打包,直接带回自习室里吃也是常事。
诸梦和谈诗凝就买了两个汉堡,匆匆带着快餐走了。倒是沈瀚音和叶千盈,两人一人要了一碗面条,挑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慢慢吃。
“你那句大排面……是不是给窦兄说的?”
从教学楼到食堂的这一路,沈瀚音也有点回过味来了:那种驾轻就熟的语气,明显不是在商量中午要吃什么,而是在断定一个结果——而且还是那种叶千盈自己不用去食堂的结果。
想起上个学期,自己在三人群里看过很多遍的带饭记录,沈瀚音觉得自己想明白了。
他挑了一筷子炸酱面,在面条晾凉之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叶千盈。
“对,本来想让他帮我带个饭——深骥的食堂条件比这里好,哪个窗口都会自备着打包的外卖餐盒,面或者混沌这种带汤水的东西也可以装回来。”叶千盈有点嫌弃地看看鼻子下面的面碗:“以后你要是有空去深骥,我请你吃我们学校食堂。”
对于错认了同桌,想让窦信然帮着带饭的事,叶千盈承认的非常痛快。她把面条一层一层地卷在筷子上,一根一根,慢吞吞地往肚子里咽。
桌面上飞溅了几滴汤汁酱汁,沈瀚音朝着叶千盈的方向推去了一叠纸巾,在自己手掌下也压了一张。
他又吃了几口炸酱面,这才沉吟着开口:“窦兄……”
“唉,他离开集训队有十天了吧,还有点怪想他的。”叶千盈叹了口气:“有时候正好想找他,一转头发现同桌换了——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啊——还挺不习惯的。”
“还不如让他继续朝我推销vvip卡呢。”
听到她这么说,沈瀚音轻轻一怔。
下一秒,他突然加紧了吃自己那份炸酱面的速度。
“你赶着回去做题?”叶千盈犹疑地看着他。
“不是,窦兄之前托我件事,我才想起来。”沈瀚音风卷残云一般地解决着盘子里的炸酱面:“你慢慢吃,千万别急,就按照现在的这个节奏,我给你打着拍子,一二一,一二一……”
叶千盈:“……”
她又想起来,早上的时候沈瀚音问她为什么最开始的眼神不一样。
其实那并不是那个问题的正确问法。
时至当下,叶千盈真的觉得,沈瀚音的正确提问方式应该是“你为什么现在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了?”
——为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世上哪有你这样泥石流一般的人性希望啊!
曾经,叶千盈幻想里的沈瀚音:人淡如菊,不知人生几时能见的一轮冰心明月。
现在,真实世界里那个真正的沈瀚音:逐梦,逐梦,逐梦学术圈圈圈圈圈圈圈圈圈圈圈圈~我们是纯洁纯洁纯洁纯洁纯洁的少年~
叶千盈:你妈的,为什么。
她悲愤不已地加快了自己吃面的节奏,认为自己和沈瀚音之间,两个人里肯定有一个有点问题。
沈瀚音是男生,吃饭速度本来比叶千盈快很多,特别是他自己还特意加快了吃面的速度,炸酱面又比热汤面凉快。
所以,当沈瀚音已经吃完面的时候,叶千盈才刚刚吃了不到一半。
“你等我一下。”沈瀚音把手掌放平在桌上,轻轻一按,像是一句“稍安勿躁”的肢体表达:“我马上就回来。”
叶千盈:“???”
叶千盈有点迷茫地看着沈瀚音的身影快步远去,实在不知道他究竟是打得什么主意?
如果没记错的话,两个人刚刚是在聊窦信然吧。
他说窦信然托他办一件事,然后……?
到底是什么事啊。要说急的话,沈瀚音离开的这么匆忙;要说不急的话,沈瀚音什么时候这么不靠谱了,整整过了十天时间才想起来窦信然有事要托他办?
最关键的是……
叶千盈夹一块排骨,又重新丢进面汤里,她眯起眼睛,战术后仰:
这两个男生故意瞒着什么事不给她知道?她如果知道的话,那她也可以帮忙的啊!
……
大概五六分钟以后,在叶千盈的大排面快要吃完的时候,沈瀚音终于回来了。
他右手提着一个塑料袋子,里面装着两颗看起来就很甜的大芒果;左右拿着一把白瓷的水果刀,带着刀鞘的那一种。
叶千盈:“???”
沈瀚音匆匆而去,匆匆而回,连气都来不及喘匀,就先把袋子和水果刀一起并在桌子上,然后对着叶千盈露出了一个充满神秘感的微笑。
“吃芒果吧,你一颗我一颗。”
少年的脸色还带着健康而鲜明的晕红,显然是因为刚才过于剧烈的跑动所致。沈瀚音气喘吁吁地在椅子上坐下,汗水顺着发梢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他胳膊有点发抖,但已经不妨碍他轻车熟路地削下芒果皮,把芒果在果核上直接切成一个个规则的方形小块。
沈瀚音用纸巾垫着芒果皮递给叶千盈,无名指清脆地在桌上的牙签筒上碰撞了一下。
“饭后水果,吃吧。”
叶千盈拿着那颗芒果,觉得自己一时间有些懂了,一时间却好像的还有点不明白。来来回回,竟然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这个……”
沈瀚音爽朗一笑:“你猜得到吧,窦兄托我的。”
“……”
“他告诉我,要是你哪天不太舒服,或者是想他了,就让我替你买一个芒果,表示一下来自同桌的遥远问候。哦对了,他还问你,你手里的那个五折卡,真的不用来充钱吗?一比二的兑换比例,不充钱真的很浪费啊。”
分明是和窦信然不同的声音,然而沈瀚音却把熟悉的腔调模仿得惟妙惟肖。叶千盈手里托着一整颗甜甜的芒果,第一次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
她手心里还躺着一颗果香馥郁,触感冰凉的芒果。y省处在热带,由于日照充足的缘故,这里的水果多半好吃,芒果更是本地特产。
上次cmo决赛的时候,大家一起在静水湖边分吃了一大碗,叶千盈就对这个风味很喜欢。
没想到连这点小事窦信然都记得。
……不过更大的可能是巧合吧,毕竟窦信然一向知道她爱吃芒果。至于叶千盈爱吃y省芒果的事,他哪能知道呢。
叶千盈无奈地笑了笑,没想到自己同桌竟然给自己隐藏了这么一份彩蛋。对比之下,她当初送别窦信然的时候,实在是显得不太用心。
唉,果然下个学期去b大英才班读书的时候,还是要给窦信然精心准备一份礼物为好。
叶千盈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这件事情,一边从牙签筒里摸出一根牙签,扎在了果肉上。
清甜的芒果小方块入口,叶千盈的眉心登时一松。
学校食堂的面碗不算小,其实刚刚一碗大排面吃下去,叶千盈已经有点饱了。
但现在既然有饭后水果,而且还是窦信然特意叮嘱沈瀚音买的饭后水果,那还是多吃一点吧。
看着叶千盈脸上现几分惬意神色,沈瀚音不动声色地垂下了头,继续把第二颗芒果给削了。
“咱们能不能商量个事?”沈瀚音诚恳地对叶千盈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什么?你说。”
“窦兄之前和我说过,你的芒果,直接找他报销就行。”沈瀚音扬了扬自己手里吃了一半的芒果:“但我估计他不会为我的芒果买单——所以到时候你就告诉他,你一个人吃了两个芒果怎么样?我觉得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至少也该有点回扣拿的吧?”
叶千盈:“……”
神他妈的回扣。
我国的男孩子是不是不能好了,为什么一个个做起事来都这么笔直笔直。
她是个什么异次元胃口,才能在吃掉一碗大排面以后,再吃掉两个大芒果——她现在才吃了不到半个,就已经饱了啊!
“滚蛋。”叶千盈没好气地对沈瀚音说:“没有人能在我这里吃到回扣,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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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的集训队生涯转瞬即逝。
在十五人的预备队里,一共有十次考试。和之前集训队的那次一样,最后的两次考试,也是连着两天,仿imo形式的是大考,所占的权重最多。
平时隔一天一考的事小考,占的比例比较小,但是也很重要,是教练分析大家成绩的重要依据。
“最后两天考试。”叶千盈在宿舍里给谈诗凝和诸梦打气:“考完以后我们就直接去比国际赛了!”
“嗯。”诸梦点点头:“国家队十年没有女生了,这回我们占一半的名额,挺好。”
她平时不言不笑,冷若冰霜,天天除了做题不想别的,看起来简直是个三无少女。但其实傲气不下管洪章。
这点从很多细枝末节都能看得出来。
比如说现在。
数学国家队队员的位置,一共就只有六个名额,现在诸梦一张嘴就预定了三个,真是亏她说得出来。
这话出自任何一个人口中都可能是开玩笑,只有诸梦不是。她一口唾沫一个钉,能说出这话来,代表她是认真的。
但是……要知道,十五个预备队员里,一共也只有她们三个女生啊。
谈诗凝一脸惊叹地看着诸梦,没想到她竟然对自己抱着这样大的期望。
没错,这个期望是对谈诗凝的,而不是对着叶千盈或者诸梦本人。
预备队队员们私下交流时,大家都会承认,诸梦和叶千盈必然是已经被预定好的国家队队员。
毕竟,少年少女们天天在一起朝夕相处,谁的层次低,谁的层次高,彼此心里都有杆秤。
往年,能进入前十五名的队员通常实力不分伯仲;但今年不一样,今年因为妖孽层出,所以预备队的实力明显被分成了两个层次。
第一个层次就是叶千盈、沈瀚音、诸梦、寇承载,以及挂在第一层次队尾的管洪章。
第二个层次,才是剩下的十个人。
甚至有人悲观地觉得,他们这次准是悬了。
毕竟,往年比赛都是十五进六,换而言之就是五中取二,每个人只要打败一点五个人就能获得国家队明儿。
但是今年不是啊,今年很显然,这五个人把名额给填上了,那其余十个人岂不是只能竞争最后一个剩下的名额。
和天才诞生在一个时代是一种幸运,但和天才们诞生在一个年代,无疑是一种残酷。
啊啊啊啊,即生诸神,何必生他们,又何必把他们丢到和诸神一个层次的修罗场里厮杀竞争啊!
无论大家心里对于这个险恶的局面多么哀怨,最后两次大考,依旧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在时间的冷酷流逝之下,匆匆朝着十五个预备队员而来。
决定国家队成员名单的第一次大考,就这样开始了。
……
两次考试之间只间隔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第一天上午考完第一场大考,第二天上午就要考第二场。
这两次考试的节奏、习题类型、以及考试时间都完全模拟了imo形式,本身又是一场可以决定去留的重要考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给同学们的压力,甚至比imo还要大上一些。
所以,这次考试顺便也检测出了很多人的心理素质。
第一天的时候,第三题出得极其之难,竟然有超过一半的同学,在交卷的时候,第三题近乎于一片空白。
谈诗凝也是其中之一。
她回到宿舍,向叶千盈和诸梦问清了那道题的答案,便长叹一口气,用隔壁盖着眼睛,躺在床上不动了。
叶千盈和诸梦都担心她,趴在床头围上去,小心翼翼地叫她的名字。
“凝凝?”“诗凝?”
谈诗凝移开手腕,双眼之中没有泪水,只有黯然。
“我学了十年数学,从六岁刚刚上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学。”
她伤感地躺在床上,白白软软的脸颊陷在软乎乎的棉花枕头里,看上去就像是一颗正悲伤地淌着馅儿的大团子。
“我用天赋和努力胜过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对手,但最终还是无法挑战最后百分之一的天才。”
她伸出手去,准确无误地勾住了自己两个朋友的手指头。
谈诗凝的声音轻得像诗,像梦,像一团云雾,一出口就溶溶地散开了:“盈盈,梦梦,数学可真残酷啊……”
两丸黑珍珠般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点泪花。谈诗凝唇角凝结起一个微笑,笑中又带着些许的眼泪:“可是,数学可真美啊。”
“……我大约是要被淘汰了。盈盈,梦梦,你们要替我站在那个国际的比赛台上,你们要带着我的份一起加油啊!”
诸梦突然抬起手,重重在谈诗凝的掌心里拍击一下,语气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等着,七月imo,拿到金牌送你。”
叶千盈也轻轻一笑,拉着谈诗凝勾起的指头,安抚般地摇了摇:“我的金牌也送你。这样你就有两块金牌,比他们都棒,好不好?”
……
第二天的大考,有一个出乎意料的同学失利了。
那个人是管洪章。
他都已经高三了,早就可以保送心仪的大学读英才班了,却还是来参加cmo比赛,就是为了圆一个imo的梦。
上一次,他距离imo只差临门一脚,却中途折戟,这一点无疑成为他的心理阴影,让他在预备队期间一直绷得很紧,少有笑容,而且还动不动就会和戴修吵上一架。
原本叶千盈觉得,这次考试结束,管洪章入选,长久以来一直折磨着他的阴影也应该消散了。
没想到,他竟然会在最后一次考试的时候突然失手。
考试刚刚结束,大家交完卷子,三三两两地从教室里散开,有些遗憾有些释然地离开走廊,去宿舍或者食堂吃饭。
只有管洪章,他刚刚走出教室,就像是被抽去了半身骨头一样,无力地跌在了地上,摔出了砰地一声不弱的声响。
叶千盈和沈瀚音最后离开教室,一发现管洪章的动静,赶忙过去扶住。
“管洪章?”
“怎么了?还好吗?”
管洪章把自己狼狈地抱成一个团,脸庞深深地埋在膝盖里,喃喃自语道:“我考砸了……”
他显然是被这个事实给打击的不轻,以至于连声调都在轻轻颤抖。
叶千盈和沈瀚音对视一眼,都有点不知道从何下手,只好竭尽自己所能地对管洪章予以安慰。
“只是一次考试,就算占的权重大,最多也超不过25%。而且教练肯定会做综合考虑的,你之前考试的成绩一直都不错啊。”
“我没有‘一直’很不错。”管洪章闷闷地说,他在这一刻甚至想把自己在大腿上闷死,这样就不用再面对一次从国家队落选的结局:“我之前有一次考试,被戴修给超了……”
“呃,这个,但是戴修最近进步非常大……”
叶千盈的话才刚刚说到一半,就被突然出现的戴修硬生生地打断。
“什么叫居然被我给超了啊,管洪章,你搞搞清楚,我能超过你,不是因为你太菜,而是因为我已经做到了翻天覆地的进步好吗?!”
戴修的声音元气满满,细细品味之下,里面甚至还带着一点气愤之意。
几乎在刚刚听到自己宿敌声音的那一刻,管洪章就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
什么黯然、什么悲伤、什么过去的旧阴影,此刻全都化为飞灰,管洪章恨恨地磨着牙,眼里只有自己面前的对手。
“呸。”
有时候,一个单字就足以诠释所有的蔑视。
“你呸什么,尖叫鸡……”
“呵呵,那也比唱起来真的尖叫鸡的人强吧……”
听着接下来那些狗都不吃的小学生吵架内容,叶千盈简直要捂住自己的脸,对此不能直视。
“走吧走吧,”她一脸无力地去拽沈瀚音的袖子:“我觉得这事我们就不要管了。”
沈瀚音一边走一边若有所思地回了下头:“嗯……就是不知道,是谁告诉戴修的呢?”
看着戴修的那个模样,明显是有备而来,而且还是收到消息以后直奔管洪章而来,显然是有人特意给他递了信。
但这个人不可能是管洪章,也不会是他或者叶千盈,所以究竟是……?
沈瀚音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忘了点什么东西。
“……我。”低哑的声音从走廊窗台的位置上传来:“我发了短信。”
叶千盈:“!!!”
沈瀚音:“!!!”
啊,天啊,谁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寇承载会出现在那里!
在他发话以前,叶千盈一直以为那是摆在墙边的一盆盆栽!
寇承载依旧是羞羞答答地低着头,脸上尽管戴着口罩,也能从鼻条的边缘处,看清楚他的脸已经因为贸然插.入一段对话而变得爆红。
意识到沈瀚音和叶千盈都在看着自己,寇承载把帽子又往眉眼处拉了拉——后脖子那里已经被拉开线了!——以一种近乎惊慌失措的态度匆匆离开了。
叶千盈:“……”
算了,这也算是世界奇妙物语的一种吧。
而另一边,戴修和管洪章的吵架已经几近于白热化。只不过这两个实在是太过小学生,就连最高等级的核爆炸吵架,听起来都很没有营养和内容。
管洪章:“我说过了吧,我考砸了,我没有imo名额了,你究竟能不能听懂我说话啊!”
戴修:“我也说了吧,你别在这儿扯淡了,你要是考不上,那还有谁呢考上啊!教练们他们又不瞎!”
管洪章:“对,他们不瞎,你瞎行了吗?”
戴修:“你别在这里攻击我,有这个冲我撒气的劲儿,你直接去问教练你究竟有没有被选上啊!”
管洪章:“好啊,谁怕谁啊,你以为我不敢是吗?”
戴修:“对啊,我就是觉得你不敢,你敢去吗?我跟着你,我盯着你啊!”
叶千盈:“……”
沈瀚音:“……”
然后,这两个人居然还顺路捎上了叶千盈和沈瀚音做见证。四个人二拖二地出发,一起到了教练组共有的大办公室门口。
两个男生一路上吵吵闹闹,现在倒是都知道安静下来。
三月末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于是办公室的大门敞开了一大条缝隙,里面教练的谈话声也顺着风声飘了出来。
“叶千盈、沈瀚音、寇承载、诸梦……这四个人大家都没有意见了吧。”
这是袁老师的声音。
“那问题就在于剩下的两个。”
说话的人是方老师。
四个人对视一眼,更加用心地竖起耳朵来听。
“剩下的两个人里,我觉得怎么都应该有个管洪章?他一直以来的成绩都有目共睹,这次的失误我觉得不能代表什么。”
管洪章脸上刚刚出现松一口气的神色,表情就又被下一句话吊了起来。
“这次的题本来应该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的,但他没能做上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觉得这个孩子不太能承受压力。”
三个人都紧张地看着管洪章,男生不言不语,只是闭上眼睛,无声地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也不是这么说,之前的考试,他一直都表现的很好,第一次大考也表现的很好啊。我觉得他上imo没有问题的,可能就是在咱们集训队选拔这里心里有个疙瘩。这不是大事。”
前一个人又一次提出反驳:“还是多考虑考虑吧,这几次考试能看出来,戴修的成绩进步曲线是非常明显的,我觉得他是那种只要有正确指导,就能考出好成绩的孩子。但是管洪章和戴修之间闹得很厉害吧?这事连我都听说过,这两个孩子可能只可以选一个,不能放在一起……”
管洪章:“……”
戴修:“……”
所以说,蹦跶得太过,就是容易在这种边角的地方被记住。
听着办公室里的老师们已经开始讨论“管洪章吧”,“还是戴修”等问题,管洪章和戴修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默契地共同上前一步,一齐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进……诶,怎么是你们?”
戴修充分发挥自己之前哄小哥哥小姐姐们的嘴甜功力:“老师,我陪管洪章一起过来查分,您不知道啊,他之前发现自己考得不好,可伤心了。他可是我关系最好的室友,看他这个样子,我真是茶不思饭不想,夜里睡觉都睡不香……”
管洪章也第一时间跟上:“对,戴修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们两个一直以来都……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老师们:“……”
门外的叶千盈和沈瀚音:“……”
如果不是看了你们之前势如水火的样子,你这么说,我们真的就要信了。
这两个人越说越离谱,却越说越顺溜,最后几乎是一唱一和地达起了双簧。
戴修:“我每天中午饭必须和管洪章一起吃饭,不然那顿饭都吃不下!”
管洪章:“我太谢谢戴修了,没有这个朋友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我天天的洗脚水都是他给我倒的!”
戴修磨着牙大声肯定道:“对!我之所以能够进步这么多,就是因为之前老师安排了我和管洪章做同桌,他对我的帮助是不可否认的。”
管洪章一听戴修居然还敢提这个事,果断地恶心回去:“每当我深夜里无法前进时,只要一想起戴修曾经为我唱过的歌,心里就充满了动力!”
“如果选我进国家队,一定要带上管洪章啊。不带他我的imo之旅都没有意义了。”
“如果选我进国家队,一定要带上戴修啊,他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能参加没有他的比赛呢?”
叶千盈:“……”
沈瀚音:“……”
所有的老师:“……”
最后,还是袁老师重重一拍桌子:“够了!”
门里门外,四个学生同时吓了一跳。
袁老师目光如炬,反复在戴修和管洪章身上扫视:“你们说得都是真的?”
戴修和管洪章对视一眼,心一横,两个人当着十多个教练的面,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老师,我们说的都是真的!”
“行了,诸位。”袁老师把手上的签字笔往桌上一扔:“咱们的国家队名单出来了。”
第二天,国家队的名字正式宣布。
叶千盈、沈瀚音、诸梦、寇承载、戴修……当然,还有管洪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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