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21年11月11日,午后。
浮玉省,杻阳市。
杻阳在东华算是三点五线城市,沿海、气候温和,经济状况比婺州市稍差一些。
总体来说,是非常适合养老的地方。
木家就坐落在这里。
城郊,木氏老宅前,诸位木家核心成员的等候中,一辆加长“至尊”轿车缓缓停下。
其轮毂中心标有一个“苏”字,正是水宗家族主脉的专用车辆。
车门打开,苏清婉带着黄怀玉自两边各自下车。
“苏小姐与旅者阁下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院落门口,年龄六十左右的木家家主主动上前两步,问好道。
他的身后,木青衣落后一步;最后面,则是木家两代中的主要成员。
简单寒暄后,两人被请入正厅,分别在左右上首落座。
老实说,这种待遇超过了黄怀玉原本的预计。
从迎宾和陪客的眼中,他能够看到好奇、谄媚、畏惧——显然,这都是拜昨日与白灾那一战所赐。
里世界中,实力为尊的特点展露无疑。
简单寒暄后,木家家主便因体弱精力不济而退席,由正值壮年的木青衣全权接待。
又是三杯茶后,小坐十分钟左右的苏清婉同样起身请辞。
她今天约了应家家主应如天一聚,要在晚饭前赶回羽山。
至于登门木家,本就是为旅者作荐。
当然,黄怀玉并不是来还戒指的。
杻阳木家以融合仪式研究出名,他专程赶来,便是想在这方面请教一番。
表明来意后,各位陪客各自退下,木青衣与黄怀玉两人从正厅转到了书房。
“昨晚的事情,真是出人意料。”
黄怀玉说道。
“阁下拍下的那枚戒指还在我这里。”
他与木青衣在古色古香的长案两边分宾主坐下。
昨晚菲儿走后,木青衣没多久便先行离席,在与杨融告罪解释后,连夜赶回了杻阳。
是故,关于钻戒的事情,两人并没有交代。
“此事是我的过失,太过轻信他人,将恶业的爪牙带进了偃武祭,导致阁下蒙受损失。”
木青衣闻言肃容说道。
但黄怀玉还是能够分辨出他在说到“恶业爪牙”时明显的不自然。
昨夜回到祖宅,木家便布置仪式驱散了木青衣身上残留的魅惑,但菲儿的音容相貌依然时不时浮现在后者心中,让他隐隐作痛。
记忆这种事总是难如人意——想忘的忘不了,不想忘的又留不住。
为之奈何。
“如果阁下不介意,那枚戒指就作为赔礼的一部分。”
木青衣挺直腰背,以跪坐姿态躬身行了一礼。
“阁下今日来意我已知晓,木家将尽心尽力为您服务,不收分毫,作为剩下的报酬。”
木家少主郑重承诺道。
他是凡人,被九尾使徒蒙骗并不能说是主观过失,这也是昨日杨家为何轻易放他离开的原因。
就算较真,苏家和黄怀玉的损失也应该记在恶业而非木家头上。
但昨晚一战,旅者表现出的战力和潜力实在惊人,由不得他们不认真对待,避免一切可能的风险。
“木公子言重了!戒指我可以收着,但报酬无论如何我都是要给的!”
黄怀玉却拒绝道。
别的也就算了,事关融合仪式的安全,真要省了这份钱,黄怀玉自己都觉得难安。
木家作为东部三省最有名声的仪式研究家族,传承至今已有十几代人。
其历代丁口都不旺盛,如今阖族人口不到百人。
除去在杻阳市的部分固定资产外,其大部分收入都来自于为使徒设计和改进仪式。
而且,他们的客户基本都是野使徒或者师徒制出来的独行侠。
超凡家族一般都有配套仪式,且有能力自行修改,除非得到新的源质传承,否则不太会与他们有业务来往。
在登门之前,黄怀玉从苏清婉那边了解到,木家对一单仪式设计的收费大约在一到三百万之间。
对他来说,不过是小钱。
确认旅者态度并非客气后,木青衣选择照办。
两人之间略有僵硬的关系,倒是因此改善了少许。
接下来,对话走入了正题。
“按照我们多年的实操经验,使徒的天赋分为两个方面。”
木青衣说道。
“其一是精神意志,其二是肉体相性。”
“这两个方面但凡有一个出了问题,使徒都会走向觉醒。”
木青衣说着从边上的小书架上取出两张明显上了年头的照片,摆在了黄怀玉面前。
第一张照片为彩色,角落上写着“宁芙仙女”四字。
其上是一位中年男子身着女性裙装,脸颊涂着胭脂,瞳孔中血丝密布,双臂上全是自己抓出的血痕。
“如果意志不足以压制源质的精神污染,使徒会精神恍惚,缺乏理性,在疯癫狂乱中走向觉醒——其觉醒类型一般是夺舍、同化、寄生。”
第二张照片为黑白,角落上写着“饕餮”。
其上是一位浑身赤裸的年轻女子,其体态极为消瘦,头上长出两只羊角,腋下和手心都长着大口。
“如果肉体天赋不足,使徒的肉体异化会越来越严重,到后期意志清醒却不成人形——其觉醒类型大部分为瓦解。”
“源质对于使徒在意志和肉体两方面的冲击,在融合过程中会尤为强烈,这也是融合非常容易导致觉醒的原因。”
木青衣说道,收回照片,取下长案上烧开的茶壶,为黄怀玉斟了一杯茶。
“仪式的本质,就是通过外力,为使徒弥补短板、稳固长板,保证意外发生的可能性最小。”
“这里的外力包括法阵、材料、天时、地利、融合者的心情,乃至其他使徒的神通等等。”
“我们木家的功夫,就是从上述这些纷乱无穷的组合里,为客户挑选出最适合的那一种。”
说到家族传承的老本行,木青衣略有自傲。
“我明白了。”
黄怀玉礼节性的呷了口茶,回道。
“我听清婉提起,木家设计的仪式讲究因人制宜,不按源质种类照搬复制。”
“苏大小姐所说不差;您是帝江的使徒,但假如我们不知道这个信息,也不影响我们为您服务。”
木青衣当即回道。
而这正是黄怀玉想要知道的答案。
在东华历史上,用前人研发的仪式售卖换取报酬的家族曾经并不少,但最后都先后消亡。
对于使徒而言,这些敝帚自珍、仅靠前人牙慧的家族就像守着金山的稚童,是肥羊一般的存在。
而木家能够静水流深,便是因为他们靠的不是成例,而是一套独有的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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