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助,我,我们……”
上级的反问让萧姬噎住。
虽然事情是这么个事情,但如果这么说的话,岂不是直接认输了吗?
“没必要掩饰,小萧,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话可以直说。”
詹飞兰说着又喝了一口咖啡,细细品味着舌根味蕾上发散开的苦味。
“我进入公职系统近三十年,从底层一路升到现在的位置。虽然还谈不上位高权重,但不管上司同僚起起伏伏换了好几茬,却一直稳中有升。”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她没有等萧姬接话,自问自答。
“因为我向来能站在上级的视角,撇开个人的利弊考虑,避免做多余的事情。”
詹飞兰淡淡解释道,颇为得意。
“我之前不过是情报部的官员,你更只是委员会的普通文职——你难道是觉得上面想要凭借我们区区二人折服天罚、追命,架空史安国?”
詹飞兰对大波浪秘书问道,见到对方愣愣摇头。
“委员会从来没有期待我们俩能做什么——正如我入职前收到的八字指导‘确保合规,优化流程’——上头需要的是用‘空降我们’这个举动本身,向特处局的全体传达信息。”
“我这段时间所做的事,只是用一些无伤大雅的方式,将委员会的信息传达得更到位一些罢了;至于其他多余的事情,我不想做,也不会做。”
特助说完,在咖啡里加了勺蔗糖。
萧姬感到上级说的很有道理,但心里终究有些不甘:“可是这样根本没有效果啊,最近史局长对委员的态度非但不软化,反而……”
“是啊,你说得对。我们都能感觉到针对特处局的‘不满’——来自于委员会,乃至委员会之后的那些真正大人物的不满。”
詹飞兰微微抿唇,鼻翼两侧的法令纹变得更加深刻。
“所以史安国会不知道吗?堂堂鲲鹏,看着我们两只小跳蚤上蹿下跳于侧,聒噪不停,却强自忍耐,又是为了什么呢?”
“特助,您是说委员会和局长都还有其他打算?”
萧姬有些慌乱。
“那我们岂不是……”
“没有什么岂不是,这难道不是最适合我们的吗?
萧姬,一个完善的体制中,是没有外来者的高位的——对于我们而言,混乱是阶梯,变化是机会。
你现在应该着重的,是给自己在未来提前找一个立足点。”
詹飞兰用勺子搅了搅咖啡,浅浅再尝一口,判断着甜度。
“至于那是站在谁那一边的未来,则要你自己判断了。”
······
3521年8月2日。
北辽省中部艳阳高照、天朗气清,能见度极好。
狱法市西北面,大片原始森林铺满了数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从上方往下看去,好似被墨绿涂满的画布,只有几条淡色的长河与公路蜿蜒穿梭其中,作为分界。
相比于使用率,削山而建的盘山公路铺装质量好得过分,虽然只有单车道,宽度却超过十米,足以承载大部分特种车辆。
此时,公路之上,三辆块头远超家用轿车的大家伙串列而行——其中开路和压阵的都是军用级的六轮步战车,而被保护居中的则是一辆配有重装甲的轮式运输车。
在这个车队内,总共配备了十二位北辽下属特勤,以及包含追命、两位省督在内的共五位执事。
“md,能不能给松松脖套?老子喘不过气了!”
轮式运输车宽敞的装甲车厢中,被捆成粽子固定在车地盘上的朱厌朗声骂道,其话语中气十足,哪怕有黑色不透光头罩的阻隔,依旧压耳。
“运狗至少也让狗在笼子里自由活动的吧,你们特处局还讲不讲人权?”
他穿着醒目的蓝白条纹拘束服,被厚纤维布绑死的双臂双腿外还有着工程塑料质地的加强筋,强度足以让最强壮的猛虎束爪无策。
不过,不论他怎么嚷嚷,车内依然沉闷,无人接话。
“好啊,你们不理老子是吧?假装哑巴是吧?我tm……”
朱厌见得不到回应,便要撒泼,但每当他催动神通力,便感到身上的拘束服上有无形封印应激而起,沿着刺入皮肉的金属刺针,用一股肃然庄严的力量将他压制。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封死老子,嗯,啊……”
他咿呀了半晌,穷尽残存的所有力量,脑补出了一场你来我往的封印与反封印大战,但在坐在一旁的守卫者眼里,这只是阶下囚的无能狂怒。
除去遗物布下的封印阵,朱厌身上还挂着两条输液管道,根据监测到的生理指标,随时随地地加注失能剂,让他始终处于弯曲一根小指头都要费老劲的状态。
“好,好啊,不愧是特处局。”
尝试数次后,撞了半天南墙的朱厌终于喘息着放弃,眼珠子一转,想起了新办法。
“喂,边上的,老子尿急,要上厕所!”
他理直气壮喊道。
“快点给老子停车,快憋不住了,如果再耽搁,老子就尿在身上,到时候不光我丢人,你们也得跟着臊!”
朱厌大声喊了数趟,终于听到边上有了动静。
“按照规定,我们在押送途中不能停下,你要上厕所,必须要等到看守设施才行。”
一个成熟女声没好气地回道。
“大姐,人有三急,这也能等吗?你放心,我这人愿赌服输,就是想撒尿,绝对不逃跑!”
朱厌听到看守者是女人,心里觉得有机可乘,声音越发急切。
然后,他就听到头顶方向的驾驶座那边,传来一个男声。
“马擎你一个使徒,平时好勇斗狠,连泡尿都憋不住?”
“行啊,不给方便是吧,那也别怪老子不讲卫生,刚刚那个说话的,到时候就你来给老子换裤子!”
朱厌听到回应越发来劲。
正当他真要付诸实践的时候,却听到一个熟悉的爽朗声音从副驾驶座传来。
“让他尿,湘妃,等他尿完了你就帮他连裤子一块冻上,反正表层的低温最多伤到些没用的器官,死不了人的。”
听到这句话,朱厌感到自己已经长好了小半的伤口又痒痒起来,顿时偃旗息鼓。
这是追命的声音。
“不是吧,你怎么也在?”
朱厌想起那日消磨碳化了自己多处血肉的金属光虹,再不敢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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