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头看去,正是白永贵,他沉着脸往这边走来。在他身后跟着白石头,还有抱着孩子的李云秀。
白小芽自然也看见了,她心脏狠狠跳了下,这一刻她有些慌,因为她不确定白永贵会怎么做。
如果说白永贵非但不帮她,还当场骂她吼她,那么她今天就很难赢,甚至会助长江二婶的嚣张气焰。
眼看着白永贵越走越近,一步、两步……快要到跟前了。
白小芽扯起嘴角微微一笑,夏日烈阳下,她浑身湿答答地站在水田里,这一笑诡异又唯美。
“爹,我已经依着您的要求,安安心心在江家过日子了,一心盼着小叔子高中,小姑子高嫁,到时候我也算是功德圆满。可他们江家人却欺负我,骂我是泼皮小寡妇,还要打我,把我逼到了水田里。
正好爹您来了,若是您不帮女儿讨回公道,那我今天就两个选择,一是现在就死,二是悲愤之下去做一些让人戳你脊梁骨的事。”
白小芽很清楚,无论选择一还是二,对白永贵都不利。今日她要是当着这些人的面死了,那白家从此也就别想立起来了。
而且她特地提了“小叔子高中”,就是给白永贵提个醒,意思很明确:她要是活着,且在江家活得很好,待日后江远山高中状元做了官,少不了白家的好处。
白永贵不傻,立马听出弦外之音,他目光凶狠的扫了眼江家一群人。
这下江家其他人不乐意了,纷纷站出来撇清关系。
“远风家的,我们没有啊,我们可没有说那样的话。”
“是呀小芽,我们喜欢你都来不及呢,咋能说出那种不是人的话。”
连一向温和不争的刘翠莲都忍不住开了口,她看向江二婶:“二嫂,不是做弟媳的要说你,这次你真的是有些过分。
往日里你欺负大嫂,欺负我,也就算了,妯娌间嘛,你占点便宜,挖苦我们几句,念在云河和二哥是亲兄弟的份上,我都不计较那些。
可你也不能连晚辈都不放过呀,更何况小芽是大哥家的长媳,他们家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唉,你这样做真是让人寒心呐!
说来是咱们老江家对不住人白家姑娘,咱们江家人没把人白家姑娘捧着供着都算怠慢了,你倒好,还张口闭口小寡妇,你这是在骂白家姑娘呢,还是在骂死去的大哥呀!”
江二婶气得要吃人,指着刘翠莲就骂:“你!你个臭破鞋,胡说八道什么!”
江守银吼了声:“云川家的,你闭嘴!”
江二婶撇了撇嘴,终究是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江守银。
毕竟江守银的儿子儿媳妇们都还在呢。
白小芽现在也不争辩了,只低着头哭,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白永贵走上前来,冷着脸看向江守银。他和江云海是亲家,按照辈分,该叫江守银一声叔。
“江叔,这件事,您得给我们白家一个交代,你们江家本就有愧于我们,我女儿在江家总不能这样被欺负吧。”
江守银连连点头:“是是是,小芽她爹,你放心,我们不会让小芽白受欺负的。”
他又连忙对身旁的江家女人们喊道:“都愣着干嘛,还不快下去把小芽背上来!”
江守银话音刚落,白小芽立马看向刘翠莲,但她只看了刘翠莲一眼,什么都没说,一点暗示也没有。
刘翠莲却瞬间领悟,她立马捂住肚子:“哎呦喂,不巧得很,我今日身子不爽利,碰不了冷水,实在……小芽三婶对不住你了。”
其他几个妇人在一刻纷纷出状况,有脚疼的,有腿抽筋的……
只剩下江二婶黑着一张驴脸吊着个眼睛,恶狠狠地瞪向刘翠莲。
她气得直咬牙,忍不住开口讥讽道:“哟,你一个烂破鞋还越活越精细了,我记得你生下你家玉芳时,三天就能下床洗衣裳了,现在来个破葵水,你竟然还下不得田了!可真是稀奇!”
因为刘翠莲是二婚,江二婶没少羞辱她,吵架时张口闭口就是破鞋。
刘翠莲被骂,也不急眼,她捂着肚子痛苦的嘶了声:“唉没办法,谁让我家那口子疼我呢,当初我生完丫头,觉着对不住他,没能给他接连的生儿子,就主动下地干活。自那后,他就不许我在身子不便时碰冷水,把我给看护得同城里金娇娇一样。”
说完,她轻轻打了下嘴,“哎呦你看我,大庭广众之下,说那些夫妻间的事做什么,真是羞死人了!”
江二婶更气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恨不得按上去将刘翠莲一阵毒打。
她平日里最看不惯刘翠莲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都是庄户人家出身,装什么娇,更何况还是一个成过亲的二嫁女。
她觉得刘翠莲很婊,像镇上花楼里的花娘一样,惯会卖骚,要不然怎么都成过亲了,却还能把江云河迷得团团转。
在场的江家妇人,这一刻都出了问题,不是这疼就是那痛的,没一个能下去背白小芽。
大家心里都门儿清,一来是真的不想下水田背白小芽,二来这事儿是王大兰惹下的,凭什么让她们去背?
男人们也都知道,他们也都不吭声,当然也不能让他们男人下去背,这说出去不好听。
于是江守银看向江二婶,语气强硬的命令道:“云川家的,你下去把云海家的长媳背上来,也该你背,是你把人给逼下去的。”
江二婶昂着头:“凭什么!二叔你老糊涂了吧,今天这事不掰扯清楚,我跟你们没完。我说了多少遍,是她自己掉下去的,你们光听她一张嘴胡说,是谁看见我逼她了?”
白永贵看了眼白小芽,什么也没说。
李云秀抱着孩子在一边看热闹,看得一脸乐呵,嘴角都忍不住上翘。
白小芽瞥了眼,突然再次哭道:“大哥,大嫂,呜呜呜……我在江家过得好苦,上次从娘家带回去的粮食,也快吃完了。好不容易地里长出一个大倭瓜,结果今天却被江家的二婶子给摘了,理论了几句,她气得把倭瓜都给扔地上砸烂了。”
李云秀顿感不妙,还没来得及张口,白小芽抢先一步道:“唉,我今天要是没死成,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过?江家地里长出个瓜也好,结个果也罢,我柔弱无能看护不住,只有挨饿了。
可爹娘又不忍心看着我饿死,时不时就得周济我一些米面肉蛋,你说这样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呀。哥哥嫂子,你们也得生活呀,你说是不?”
李云秀气得怀里的孩子都差点砸了,僵着脸干笑两声:“哈是,可不是嘛。”
白小芽神情悲戚,小嘴碎碎念:“所以呀,要是娘家哥嫂有心护着我,别说江家了,整个白村也没人敢这般欺负我。到时候我有吃有穿,也就不劳爹娘费心了,更不劳烦嫂子挂念。”
李云秀懂了,这个臭不要脸的是在威胁她!
白小芽的意思很明确:你李云秀别想着看我的笑话,你不仅不能看笑话,以后还要罩着我,这样我就不回白家打秋风,否则我就膈应死你。
压下心头火,吞下喉间血,李云秀咬着牙把七个月大的孩子塞到白石头怀里。
她慢吞吞地卷着袖子,越过白永贵,走到江二婶旁边,一脚踹在江二婶后腰上。
“扑通”一声,毫无防备之下,江二婶被她踹得脸朝下趴到了水田里。
“啊!”江二婶大叫一声,还没等她骂出口,李云秀弯下腰,抓起她的头发就打。
江二婶在被按在水里,边扑腾边骂,她想转过身还手,然而李云秀常年下地劳作,且又年轻,打起人来也是一把好手。
李云秀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在了江二婶身上,扯着她头发狠劲的打。
“你个不要脸的老泼妇,竟敢欺负我们白家的人,我看你是活腻了!”
“哎呦喂,老天爷呀,要死人了!白家媳妇儿要打死人了!”江二婶被打得鬼哭狼嚎。
白永贵见差不多了,怕再打下去出事,便大声呵斥:“行了,丢不丢人!”
李云秀打得差不多了,站起身又踢了江二婶一脚:“你以后要是再敢欺负我们白家的女儿,我要你好看!
我小姑子要是再回娘家诉苦,说瓜被偷了,果被摘了,我不管是谁偷的谁摘的,我就找你王大兰要交代!”
威胁完,李云秀又去把孩子抱回怀里,并看了眼白小芽,算是给了她一个“姑嫂合作见面礼”,并朝她勾了下嘴角,意思你满意了吧。
白小芽不敢明目张胆的笑,只好抿了抿嘴。
李云秀做戏做全套,她看向白石头:“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妹子给背上来!”
江二婶从水里站起来,她抹了把脸,想走去打李云秀,被江家的人拦下了。
“老天爷啊!还有没有天理了!呜呜呜呜呜……”江二婶挣扎着,嚎啕大哭,边哭边骂。
她指着江家一群人骂道:“你们这群黑心烂肺、吃里扒外的王八羔子,都欺负我,你们全都欺负我!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我王大兰跟你们没完!”
她手一伸,又指向白家人,“你们白村的人就这样欺负我,好,好得很,你看我王家的人会不会放过你们!”
李云秀也不甘示弱:“那你看我们白家和李家的人会不会放过你们!你当我李家沟的人都是吃素的不成!”
江二婶眼见自己势单力薄,打算先忍下这口气,等她回了王家庄,把娘家人请来,再狠狠地出口恶气。
于是她拨开人群,扭头就要走。
这时候白石头把白小芽从水田里背了上来,其实白小芽屁事没有,但眼见着江二婶想溜,她哪里肯放过,
于是她虚弱地咳了声,软着身子往下一滑,两眼一闭倒了下去。
“妹子,二妹。”白石头吓得不轻,赶忙抱住她,一边掐人中,一边呼喊,“二妹,你怎么了?”
李春花和江玉姝也赶紧上前。
“小芽,小芽你怎么了?”
“呜呜呜嫂子,嫂子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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