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姿势持续了有数刻,祁皎才如梦初醒,反应过来,慌里慌张的想从荀行止身上退开。
但是起身太猛,撑在床缘的手一滑,又重新扑到荀行止身上。
祁皎痛呼一声,她的鼻子撞到荀行止的胸膛了,她没想到看似清冷,一副神仙长相的荀行止,胸膛会这么硬。但又很宽厚,能结结实实的把祁皎整个人都拥入怀中。
听到祁皎发颤的声音,荀行止原本想将她扶起来,奈何还不及动作,祁皎反而先慌忙撑起来。
于是,当荀行止一手撑在身后,从拔步床上坐起时,看到的就是祁皎捂着鼻子,脸上露出绯红霞光,神情懊恼,眼睛低垂不知道瞥哪,隐隐带着潋滟水光的可怜模样。
她估计是觉得太丢人,加上撞的疼了,声音里带着点啜泣的哭腔。
祁皎掩面,自觉没脸见她师兄了。
荀行止见到祁皎这般模样,再多的话萦绕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似乎是拿祁皎没办法。
他也不提刚才醒来的那一茬事情,免得羞臊到小姑娘,原本就那般紧张了。
荀行止的手不像他的人一样冷清,而是偏灼热的温度,他将修长白皙,秾纤合度的手置于祁皎的肩上,素来淡漠的声音难得带了些安抚的意味,“莫慌。”
祁皎懊恼啜泣的声音一顿,原本只是捂着鼻子的手,干脆把整张脸都掩住,遮的严严实实的,除了露出的耳垂布满红晕,稍微透露了些小姑娘的心思。
她真的,刚刚鬼迷心窍了,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觊觎师兄,明明平时没有那种心思的……
祁皎抿了抿红唇,玉白的脸上是满满的懊恼。
荀行止看小姑娘缩的和个鹌鹑似的,不免好笑,眼底浮现两分笑意,照他刚刚睁眼时所看到的景象来说,被轻薄的分明是他,结果反倒是眼前的小姑娘害羞起来。
不过……
荀行止想到刚刚祁皎突然撞上自己的胸膛,似乎痛呼了一声,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他的手落在祁皎的手腕上,恰好握住,力度不至于伤到祁皎,又不容反抗。
祁皎没想到自家师兄会这般直接,怔愣之下,也忘了动作,任由他将自己的手从脸上移开。
她方才的羞恼和啜泣并非作伪,所以此时眼角还隐有泪痕,衬得她双眼懵懂如雾,圆润的杏眼,以及其中的无助茫然神色,完完全全暴露在荀行止面前。
他指尖微勾,拭去了祁皎眼边的泪花,似师长一般,口吻纵容无奈,“莫哭了。”
虽然他的年纪,确实长了祁皎不少,两轮的时光,在凡间,该是同她的父亲一辈。然而修真无岁月,这点子年岁时光便被拉的很近。
只是多出来的年岁阅历,终究是不同的,和祁皎一个年纪的时候,荀行止已经凭借着手中的青徽剑在各个宗门世家中初露锋芒,越阶而战,满腔孤直,从无惧意。
之后的年月,一点一点,将荀行止塑造成如今的模样,清冷淡漠,举止有度,可也愈发少了生气,而是众人眼中天纵之资的仙门翘楚,数万年来,唯一堪比飞升的无郁仙人的人。
祁皎看着荀行止清隽的面容,一时忘了反应,只是怔怔的不说话。
荀行止也不介意,他修长的手指微微抬起祁皎的下巴,细细打量祁皎的鼻尖,神色认真,好像面前是什么稀世珍宝。
刚刚那一撞,确实太过突然,连一丝预备也没有,以至于祁皎的鼻子看起来通红,隐隐还有些肿,按这个趋势,说不定还会发青。
荀行止的指尖轻轻触了触祁皎的鼻子,“疼么?”
冷不丁被碰到伤处,虽然荀行止已经尽量放轻,但仍叫祁皎感受到了痛意,她嘶了一声,泪眼婆娑,看起来好不可怜。
“好疼好疼,师兄你胸口和石头似的,撞得我鼻子都快歪了,呜呜呜!”
或许是被刚刚措不及防的疼痛提醒,祁皎看起来完全忘了方才的尴尬,开始和往常一样,不按常理出牌,絮絮叨叨,试着把锅都推到荀行止身上。
完全忽略了明明是她自己往上撞的事实。
闻言,荀行止也不生气,随口应到,“嗯,怪我。”
并不是口是心非的应声,而是真的纵容口吻,似乎祁皎说什么都是对的。
然后,荀行止伸手,从储物袋中瞬移出一瓶圆口玉瓶至掌心。他打开玉盖,药膏的清香泛出,取出一点,在白皙的指尖晕开,轻轻涂在祁皎的鼻尖。
荀行止动作轻柔,细致周到,涂完之后,仔细端详,确认没有遗漏之处,才将手放下。白色道袍宽广的衣摆微动,偶尔与祁皎的衣襟相摩擦,是说不出的熟稔自然。
祁皎发觉,荀行止帮自己涂的药膏极好,凉凉的,十分清爽,一涂上去,原本还泛疼的鼻子就舒缓了许多。而且没有平素那些清凉药膏会有的刺目感,是柔柔的,带着点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
她不由惊讶,“师兄,这药膏的效果好好,才刚刚涂上,好像就不那么痛了。”
价值数百上品灵石一小瓶的玉容膏,药效自然是极好的,若是连小小的碰伤都不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岂不是白瞎了它的名声和昂贵。
素来被用在深可见骨的伤处的玉容膏,却被大材小用,治起了小小的撞伤,也不知道外头那些只能对着玉容膏昂贵价格望而兴叹的人知道了,该是怎样一副神色,恐怕要怒斥一句暴殄天物罢。
然而这些祁皎却是不知道的。
荀行止将盖子合上,也未收入储物袋,而是放在了祁皎白嫩的手心中。
“你素来好动,难免磕碰,若是再遇着这般景象,要记得及时上药。”
旁人求都求不到的珍贵伤药,就这样被荀行止轻描淡写的送了出去,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提的。
荀行止不曾提及,祁皎自然也不知道手中药膏的珍贵,只以为是普通的伤药,毫无心理负担的收了起来。毕竟,她家师兄从入门起,也不知道给她塞了多少东西,从祁皎腰间的铃铛,到味道颇好的吃食零嘴。
可能因为她是唯一的师妹,自然偏宠些,遇到合心意的东西,总忍不住都放进她的储物袋里,生怕她受了委屈。
说起这个,倒叫荀行止想起另一回事,他直视着祁皎,眉目微皱,“我观知事堂的简讯,你不是该在云州城历练吗,缘何至此?”
啊?祁皎听荀行止询问,忍不住就开始吐槽,尤其是在云州城遇见的圩螟尊者,着重说了他的行径有多么过分。
从祁皎入归元宗起,还没有遇见敢调戏她的人。笑话,难道她身后的师父跟师兄是摆设不成?
就是寻常人看见她绣着九重莲华的白色道袍也都软了脾气,像圩螟尊者一般,勇于挑衅作死的人,终归是不太常见……
荀行止听了祁皎的描述,并没有像赵蓁一般,喜怒形于色,而是垂了垂眸,掩去眼中神色,无意识的动了动指尖。
而和荀行止心意相通的青徽剑则按捺不住的剑身颤抖,发出铮鸣声。
他按住青徽剑,不叫它轻举妄动。
而祁皎并没有发现这一人一剑的异常,自顾自继续讲了下去,事无巨细,一直说到她和檀灵儿突然分散才停了下来。
此时,荀行止的眼底已经恢复平静,连青徽剑都安静了下来。
从刚刚祁皎的讲述中,荀行止一心二用,已然收获许多讯息,顺便分析了一番,目露了然。
“你口中的那位檀道友,若我猜测无错,应该便是前妖王之女,九尾狐族血脉。你们二人分开,怕是传承不同。”
听着自家师兄语调轻缓,徐徐道来,祁皎眼中难掩诧异。
她明明没有提到这些,拥有上帝视角的祁皎能知道,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未曾参与的荀行止能知道,就有些过于厉害了。
仅仅从祁皎的只言片语中,就能拼凑出最接近真相的推测,心思之缜密,恐怕是祁皎这等缺心眼永远也难以企及的。
抱着对大佬的崇拜和惊叹,祁皎开始询问,“对了,师兄,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记得你是执行师门任务,难道恰巧就是关于这件事的吗,然后也进了蒹葭楼?”
这次换成荀行止语塞,该怎么告诉眼前泛着星星眼,一脸信赖的看着自家师兄的祁皎,其实他的师门任务早早就完成了,只是回程的路上,随意选了条路,结果就误打误撞进了迷阵,一路而行,在不知行错了多少条道之后,最终荀行止绕了泰半的路,机缘巧合到了此处。
然后便遇到了迷惑人心的魇兽,好不容易勘破幻境,睁眼就是祁皎凑的极近的面容,近到连她白皙肌肤上的细小绒毛都能瞧见。
险些叫荀行止以为自己尚未出境,但随之而来,祁皎呆愣慌张的动作一下就证实了她的身份,想来只有真正的祁皎才能连失措都这般富有“生气”。
思及此,荀行止不自觉微扬了扬唇。
不过,该回答的还是要回答,只听见荀行止略有些冷淡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并非,机缘巧合罢了。”
见荀行止没有细说,祁皎便没有再问下去,像她这样贴心的小师妹,才不会黏黏糊糊,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还是应该给师兄一些空间的嘛。
祁皎忍不住在心里给识大体的自己点了个赞,不愧是她,归元宗最好的师妹~
荀行止和祁皎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又怎么会不清楚她的性子,看到她的神情就大致猜到她在想些什么,也不出言打断,而是静静看着她开心的弯杏眼。荀行止望着祁皎时,眼底隐有宠溺之色。
好好的在心里夸赞了自己一番之后,就该面对现实了。
祁皎看着眼前封闭的内室,就连她方才进来的梯道都不见踪迹,光泽柔暗的夜明珠给屋子增添了些不可言说的幽色。
一点可以出去的踪迹都寻不到,祁皎面露苦恼,“虽然但是,师兄,我们应该怎么出去啊……”
和祁皎不同,荀行止的目光认真的在周遭扫了一遍,最后直直落在那枚铜镜之上。
祁皎顺着荀行止的目光也看到了那枚铜镜,“铜镜……它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荀行止缓步上前,手指落在铜镜背后的一行字上,“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声音清冽,一字一字,将之念了出来。
祁皎跪坐在梳妆台前,胳膊放在桌子上,闻言,托着玉白的小脸,歪了歪头,姿态娇俏,“看来它的主人应该和自己的夫婿感情极好,否则不至于连镜子上都是这种缠绵悱恻的诗。”
荀行止微微沉吟,目光落在那处字迹上,“怕不尽然。”
这是一行簪花小楷,足可透露出是女子所留,情义绵绵的一句话,只可惜,字迹上头多了一道发泄似的刻痕。
细究起来,旁边亦有几道,足可见它的主人当时有多么气愤,连准头都没有,应该是发泄般的怒划。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和打磨,看起来淡了不少,若是不认真细瞧,很难发觉。
有荀行止的指引,祁皎也察觉到那几道划痕,她一手托腮,认真分析思考,“所以说,此间主人,应该是和她的夫婿吵架了。
而且嘛……”
祁皎换了只手,继续撑着脸,“我猜,定然是有别的女子介入。
若是寻常的小吵小闹,固然会气闷,但是对恩爱的夫妻来说,最多是摔摔东西,彼此不搭理,或者揪着对方闹一闹,如何也不会到划掉这句诗的地步。
能让一个女子划掉和心爱人相守的诗句,只能是因为对方不忠贞,背叛了自己。”
祁皎分析的头头是道,然,也确实有些道理。
荀行止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祁皎所言。论女子的心思,还是祁皎更了解一些,非他所擅长。
祁皎接着又道:“但是知道这些好像也没用,貌似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百无聊赖的戳了戳面前的铜镜,突然,原本还平静无波的镜面开始扭旋,连带着周遭的环境也开始变换。
祁皎也随着晃了晃,连坐都坐不稳,关键时刻,荀行止握住了祁皎的手,灼热的温度透过手掌传递给了祁皎。
“我在,莫怕。”是荀行止的声音,如往常一般清冷,却让人生出一种莫名的心安。
哪怕周遭愈发扭曲旋动,晃荡的十分厉害,但是有荀行止在,祁皎觉得自己的心间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填满,容不下一丝惧意。
曦光微撒,薄帐纱厨,玉枕之上,一袭青丝散乱,衬得床塌上的女子姿容映月,说不出的清丽绝伦,依旧是美的润物细无声,让人忍不住生出怜爱之意。
她喃喃了句什么,隐隐听来,似乎是声师兄。
突然,她惊醒一般,猛地睁开了眼,胸口跳动的厉害,喘息了一声,手紧紧捂住胸,像是受到了惊吓。
她迷茫的打量着周围,这是什么地方,她不是在家里怒发千字长文吐槽小说来着吗,怎么一转眼就变换了地方。
难道是自己熬夜熬多了,出现了幻觉?
祁皎用的揉了揉眼睛,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也许是不够重,祁皎又用力掐了掐自己手上的嫩肉,嘶,好疼!
祁皎忍不住喊出了声,外面像是有人在守着,一听到动静就有人开门进来,步伐匆匆。
然后祁皎就感觉拔步床上的轻纱被掀开,一个穿着翠绿色齐襟的女子将轻纱挽起,对着祁皎行礼,“妖后,您可算醒了,王上不忍您昨夜辛苦,特意嘱咐我们不得惊扰了您。”
妖、妖后?祁皎眨了眨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这是又穿越了吗?
等等,为什么是又?
祁皎觉得自己现在脑海里一片糨糊,整得乱七八糟,连认真思考都不能。
侍女看着祁皎皱眉揉头的动作,担忧的问到,“妖后,您没事吧,是不是哪不舒服?奴婢这就找人去寻大王。”
侍女的声音及时提醒了祁皎,她顾不得头疼,连忙制止道:“等等,我没事。”
侍女看起来很不安,“您真的没事吗,若是让王上知道您身体不适,又未及时传疾医,奴婢的贱命只怕不保。”
看得出来,原主平时的性格应该不差,否则照顾她的侍女也不至于说出这样一番话。
祁皎摆了摆手,她刚刚脑海里突然涌入不少片段,或许就是属于原主的,所以才特别不适,缓了这么片刻,已经好上了不少。
“我无事,这屋子里有没有镜子,我想照镜子。”
侍女看祁皎的面色比方才好了不少,这才安心下来,连忙福身应到,“有的有的,奴婢这就拿来。”
然后祁皎就看着她从梳妆台上拿了一枚铜镜,递到自己面前。
祁皎深吸一口气,缓缓把铜镜向上移,里面的女子明眸皓齿,赫然就是自己的样子,就是看起来更精致貌美一些,祁皎摸了摸脸颊,触手温润,肤质也极好,比她日常熬夜而略有些粗糙的肌肤不知道好了多少。
若说祁皎的五官是九分,那么她在现代时,因为总是熬夜,而导致眼下青黑,加上疏于打扮,愣生生变成七分,那么现在的自己,纵然是同一副五官,却生生养出了十二分的美貌,是被娇养出的容色。
祁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约莫双十年华的相貌,像枝上的海棠,俏生生的,娇媚潋滟。
正当她愉悦的欣赏自己的美貌时,突然摸到镜子背后似乎还有些凹凸的痕迹。
好奇的将镜子转过来一看,是一行字,用女子娟秀的簪花小楷刻写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祁皎跟着念了一便,声音软糯中透着娇柔。她总觉得,这句话好像有些重要,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突然,外头传来从容的步履声,并底下人行礼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粗、长了(累瘫)
所以不多多评论咩,不给可爱的作者营养么(鸽鸽卖萌(。?ω?。))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出自汉朝苏武的《留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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