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礼貌,祁皎下意识地回以一笑,唇微微抿起,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看见祁皎这样外表软糯,瞧着乖巧毫无攻击力的的小姑娘,平常人大约都会不自觉心软,生出些许好感。那男子一愣,笑意加深,冲祁皎微微颔首,看起来温和谦逊。
这样礼貌的一来一回之后,气氛又重归寂静。祁皎把目光重新落在比试台上。
不过,因为刚刚高挑男子的失误,比试的结果几乎是昭然若揭,他已经被红穗男子逼迫到比试台边缘,稍不小心,胜负既分。
果不其然,红穗男子趁机施了卷风术,原本就避无可避的高挑男子无暇应付之下,被逼到了台下。
而知事堂的执事弟子,在分出胜负的那一刻,就宣布结果,并将之记录于玉简之上。
看到胜负已分,祁皎随着其他涌动的弟子一道,准备去看看别的比试台的战况。然而那名赢了的红穗弟子,却径直朝祁皎的方向走过来。
祁皎不明所以,停在原地打算看个究竟。冷不丁,红穗弟子停留在了祁皎的旁边,正对着刚刚和她搭话的男子。
红穗弟子大抵是因为赢了比赛,所以看起来很高兴,笑得合不拢嘴,走到那男子面前的时候,一只手握拳嬉闹的打在他身上,嘴上还道:“周璟你行啊,这么快就赢了比试,跑来看我比试,怎么样,我厉害吧?”
周璟唇角含笑,回他道:“恰巧遇见修为较低的弟子,侥幸而已。”顿了顿,他语气暗含嘉许,鼓励道:“倒是你,相较之前,修为似乎又有进益。”
红穗男子面对夸奖丝毫不谦虚,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上了,“这是自然,我郁枫可不是那些仗着优渥出身就疲懒修炼的人。”这话隐隐有些意有所指。
周璟含笑,并不答他这话,反而不着痕迹的转换话题。
两个人聊得正欢,闲说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比试台附近,从背后看,周璟的背身影有两分挺拔俊秀的意味。
祁皎从刚刚郁锋喊出周璟两个字的时候,就没忍住竖起耳朵。祁皎在心里忍不住感叹,应该不至于这么巧吧,她之前还懊恼不知道周璟比试的时间段,不能亲眼看看自己下的注是不是稳赢。结果转眼的功夫,就发现周璟原来一直站在自己旁边,还搭了句话。
这感觉很奇妙,不能说开心,但是挺有意思的。
说到底只是一个小插曲,所以祁皎很快就放在脑后,准备看看其他的比试。虽然刚刚看的那场比试已经让祁皎心里有些底了,她觉得赵蓁师姐对她夺得宗门大比前十的信心,貌似是有点道理的。
一连看了几场比试,祁皎才慢慢悠悠的踩着荀行止练剑的时间回玉衡峰。
之后的几天,荀行止就发现,祁皎与他比试的时候,比往常要积极了不少。尽管仍是有诸多不足之处,但是看祁皎斗志昂扬的样子,荀行止初初有了身为师兄的欣慰感。面上不表,私底下却买了不少祁皎素日里爱吃的东西,烹茶的时候状似随意的摆在祁皎面前。
引得祁皎很是高兴,她的爱好不多,虽然出于女儿家的天性,会喜欢绫罗饰玉,但也只是喜爱它们好看,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执念。唯独在吃上,祁皎费的心思是最多的。
若说什么能让她开颜,与其摆上一堆贵重的珍宝,还不如挑些她喜爱的点心吃食,更能讨她欢心。
显然,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荀行止将祁皎的性格喜好了解的很清楚。不过,他不喜多言,自然也不会讲这些述之于口。然而在细节,和祁皎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地方,他却能默默安排,做到细致妥当。
于细微之处,方见心意。
宗门大比的比试,并不禁止弟子们使用符咒阵法,只是不让携带灵兽。毕竟前者豪气归豪气,仍旧是依凭弟子之手,后者却等同于多了一个帮手。
所以某些背有靠山,家中有长辈为宗门长老或是出身修仙世家的弟子,在比试的时候分外豪气,符咒简直和不要钱一样撒出来。遇上实力差点的弟子,胜得也就容易些。
但是对那些实力强劲,早早就出宗门历练的弟子来说,只会靠符咒应战比试的对手,本身实力不济,便处处都是破绽,他们只需要静候破绽,轻易就能取胜。
荀行止自不必说,他不曾参与过宗门大比,但是实力强劲,纵然熟悉各式法诀,仍是凭借手中一把青徽剑,以一剑破万法,遥遥于同辈之间。
他几乎从不凭借符咒或是阵法这些外物对敌,一柄青徽剑,足矣。
而天资使然,荀行止对符咒和阵法并不是一窍不通。
因为怀吾真人忙碌于宗门诸事,其实他不算怀吾真人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子,年少时也是随着内门弟子在宗门开设的学堂听讲。
其中不乏关于符咒或是阵法的讲解,加上闲暇时翻阅玉简书籍,他也能称得上颇有研究。
所以在祁皎准备去比试的时候,荀行止自己画符,将封有青徽剑的三道剑气的符咒送给祁皎。
不是为了让她取胜,而是比试场上多变,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不及反应求助,至少有应付回旋的余地。
而护身的法宝,早在祁皎刚练气入体的时候,怀吾真人就放在储物戒中,一道赐给了祁皎。怀吾真人出手,自然非凡品,平素看着像是普通的玉簪,危急时刻,却能挡住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
不过,若是要用上护身法宝,便已是很不得已的情况。
祁皎拿着师兄给的符咒,信心满满的踏上去比试台的路。有消息灵通的钱淡明在,祁皎早早就知道和自己比试的是谁。
是开阳峰的一位弟子,据身为开阳峰亲传弟子的赵蓁所言,这位名叫施明远的弟子,虽然只有筑基一层,但是在炼丹上的天赋很好,连不爱管事的她都有所耳闻。
至于比试的实力怎么样,赵蓁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他素日里最常呆在丹房,痴迷丹道,如果不是因为炼丹品阶对修为有要求,估计连修炼都不太愿意。
总之,听起来并不是很厉害的样子。
作为到归元宗的第一场比试,在赵蓁的督促下,一向咸鱼心态的祁皎难得生了些认真慎重。当然,也有不愿意辜负荀行止这段时间耗费心力,一点点教导她,陪她对练,帮她熟练法诀的原因在。
祁皎先到的比试台,所以执事弟子就让她先站上去,等候另一位弟子,等他到了,便可开始比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祁皎亲传弟子的身份,哪怕只有她一个人站在上面,台下仍是围绕了很多弟子,有内门的,也有外门的。
作为一只考试会紧张,面试会结巴的普通人,虽然阴差阳错穿书进了归元宗,但是不代表她就见过这样的场面。
心里不由发紧,祁皎看着还是镇定自若的站在台上,藏在白衣道袍之下的手却忍不住攥紧衣角。她小脸紧绷,面色看起来有些严肃,天知道她多紧张。
底下还有弟子在讨论,声音传到祁皎耳朵里,不外乎是好奇她这位新入门的亲传弟子究竟是怎样的水准,竟然能叫怀吾真人在收了荀行止这样世无其二的弟子之后,再动了收徒的念头。
“这位祁师妹,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说是天灵根,和荀师叔的一样。”
“想来又一位荀师叔。”
“这可未必,荀师叔岂是谁都可以比肩的!”
“看着骨龄不大,还是刚修道的小姑娘。”
日头渐移,灼阳高照,联合嘈杂的讨论声,叫人心烦意乱。
自从修炼之后,普通的时令变换,对祁皎的影响其实不大,但站在台上,热意聚集在头顶,仍叫祁皎觉得晃眼。
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过了定好的比试时辰,眼瞅着只剩一盏茶的时间,若是施明远再不来,便会被当做放弃大比,直接判定祁皎胜。
就在执事弟子准备宣布结果的一刻,一个看起来干净白皙的的弟子御着法宝,到比试台附近的时候直直跳下来,气喘吁吁的喊了句,“我、我来了。”
执事弟子放下拿着玉简的手,颔首点头,“那就开始吧。”
施明远喘了一口气,挥了挥因为着急而在额头沁出的汗,白净的脸上还有两抹不知名的黑灰,为他添了两分痴相。
着急忙慌想要跳上比试台,奈何刚刚御法宝太急,可能也有匆匆而来,手忙脚乱的原因,施明远脚一滑,踏上台的脚朝外,咕嘟一声,摔了……
场面一时寂静,随后则是弟子们此起彼伏的低笑声,原本紧张的比试氛围瞬间变得欢乐。
施明远慌忙想要从台上爬起来,看着形容很是狼狈。
正当这时,他面前突然多了一只白嫩莹润的小手,声音也很好听,软软的糯糯的,“你没事吧?”
施明远明显呆滞了一瞬,顺着小姑娘奶白色的手往上看去,就看到她善意的对他笑,明眸皓齿,分外动人。
他望着祁皎,微微怔愣,不过还是借助祁皎的手,从台上站起来。不知道是因为何种原因,面上泛红,冲着祁皎腼腆一笑。
“对、对不起啊,我来得太迟了,让你久等了。”施明远挠了挠后脑勺,对着祁皎道歉。
祁皎笑了笑,“没事。”
她这话是真心的,刚刚等的时候七上八下,紧张的不行,但是经过施明远刚刚那一打岔,紧张的情绪不翼而飞,反而有两分轻松。
施明远脸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热度,随着祁皎一笑,又慢慢升腾起来,结结巴巴的道:“我、我刚刚是在炼丹,结、结果就忘记时间了。”
祁皎嗯了一声,想叫他不用这么紧张,负责维持比试的执事弟子看不下去了,让他们快些开始,莫要再闲聊。
闲聊被迫中断,施明远和祁皎互相行礼,准备开始比试。
比试台上不讲情面,祁皎先冲他颔首一笑,先行出招。祁皎是天水灵根,水系法术施的最为顺畅,但是润水诀一类法诀,尤其是在练气期能施的水系法诀的杀伤力并不大,比试的时候很难占上风。
所以祁皎没有先用法诀一类,而是一手执剑,使的是归元宗最基础的剑法,清风剑诀。毕竟让祁皎准备的时间少,学那些精妙的剑法,很难学出精髓。
反倒是清风剑诀,别觉得它是大路货,越是广泛说明越是实用。很多弟子连基础的剑诀都未修炼好,只一味追求精妙高深,反而得不偿失。
至少荀行止在教导祁皎的时候,就将清风剑诀使的极为熟练,甚至云,若祁皎能将清风剑诀使出二三分威力,那么宗门大比前十,不在话下。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荀行止的意思,不外如是。
祁皎随手挽了个剑花,拔剑和出招的姿势,若是细看,就会发现隐隐有荀行止的影子。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毕竟祁皎是荀行止手把手教出来的,连同祁皎此刻手握的这柄剑,也是荀行止的旧物。只是有了青徽剑之后,就一直被置于储物袋内落灰。
施明远可能是不擅长与人比试,祁皎只是试探的出了一招,他完全不知抵挡,而是慌忙往旁边躲避。见此,祁皎有意收招,施明远的实力,只是一个来回就可窥见端倪,她知晓自己能赢,但是寥寥数招就把人家打下去,未免不太好。
加上赵蓁是开阳峰的人,祁皎对开阳峰的弟子也都抱着一份天然的好感,不忍为难。
祁皎的剑尖有意往旁边挪,好让他有回招的余地。
但是祁皎没想到的是,她的剑尖向外侧偏的时候,施明远也朝那个方向移。一来一回,刚好就往剑上撞。
祁皎……
当时她的心情很复杂,明明只是单纯的想放个水,奈何对方误打误撞就上去了。
若非祁皎反应的快,及时收剑,可能他的脖子上就要多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一场比试而已,大可不必,至少祁皎没有伤人的想法。
而那施明远反应过来后,就想往后避,但他当时已经站在比试台边缘,后仰之下,直接就跌落到台下。
祁皎握着收回的剑,一脸莫名的看着眼前的场景,这也太过乌龙了吧……
直到执事弟子声如洪钟的宣布比试结果,祁皎的神智才回笼。将剑收回剑鞘内,利落的跳下比试台,再次对施明远伸手。
稀里糊涂就赢了比试,祁皎眼里还有些迷茫,不过看到跌坐在地上施明远,又露出怪不好意思的神情。
她听赵蓁师姐说过,在比试台上,因为是随机抽签决定对手,所以有时候甚至会遇上筑基后期的修士同练气期修士比试的情况,除非那练气修士是荀行止这种天纵之资,否则连反抗几招的能力都没有。
因此,在归元宗的宗门大比里,几乎是默认的,哪怕一同比试的弟子不堪一击,还是要你来我往一番,不能让对方输的太难看。
万一一个不成,说不定惨败的经历还会成为对方修炼路上的心魔。
所以她对着施明远的态度,比刚刚他上台的时候还要软和不少,生怕这位醉心丹道,比试前都不忘炼丹的弟子会因为这次满是尴尬的比试而生出心魔。
而坐在地上的施明远想的却和心魔扯不上边,他眼里倒映着的,全是祁皎站在逆光处,迎面向他走来的样子。脚踏霞光,恍若临下凡的神仙妃子,一下就撞进施明远的心里。他的脸悄无声息的红了起来。
祁皎看施明远也不说话,就坐在地上看着自己发呆的样子,心下揣揣不安,她不会真把人打出阴影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