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节目最大的投资方,贺烛当然有资本决定嘉宾的去留,那点违约费他也不放在心上。
耍大牌的男星,以及明显对唐棉有不良企图的段意深,最好都一并换掉。
唐棉适时阻止了他的昏君做法。
暂且不提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换掉段意深,耍大牌的行为在圈内其实很常见,因为这种事主动毁约,事后定会跟对方打一场舆论战。
不给证据,他们不占理,给了证据,相当于公开了艺人的隐私,其他艺人心中也有了计较,上节目时就会有意无意避开这个团队。
“人脉资源受损,对一个年轻的制作团队来说致命的。”
唐棉平声平调地说了一大堆。
贺烛垂着眼睫,没应声,但应当是听进去了,不大痛快地收起手机,开车回家。
今天是一年之中的最后一天,市里起码搞了三个跨年活动,宣传海报贴满了地铁站和公交站点。
唐棉很久不坐公交和地铁,不清楚哪里有活动,对倒数仪式也没兴趣,但她每年都会看跨年晚会的直播。
贺烛也没有这个意识,吃完饭便回了房间,觉得无聊,打开了很久没碰的游戏。
游戏还停在登录界面,手机屏上方拉出一条消息横幅,是曹攸给他发的微信。
贺烛随手点开。
聊天界面放着一张截图。
曹攸:【哈哈哈哈哈孔非那个傻逼,删了以为我们没法笑他了,怕你没看见,给你留了图】
截图内容是孔非两分钟前发的朋友圈,一张自拍照,镜头里孔非似乎在睡觉,闭着眼睛,女生露出半张脸,跟他合拍了一张照片,顺带用他的手机发了朋友圈。
文案配的是一串不同颜色的爱心符号外加一行字,跨年前的纪念。
尽管孔非很快就发现并删了这条朋友圈,底下一群闲得没事干的人还是及时留下了嘲笑的评论。
他们这些人,私下多混都没人在乎,但要是大大咧咧放到了台面上,那必然会成为众人的笑柄。
他们笑得欢,贺烛的注意力却放在了文案上。
跨年纪念么……
隔壁房间,唐棉觉得用平板看直播不得劲,于是从被窝爬出来,带着抱枕和小毯子,慢悠悠下楼。
保姆阿姨已经收拾完餐厅回去了,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
唐棉把带的东西放到沙发,盘腿坐下,脊背靠着抱枕,再用毯子把自己包起来,只露出脑袋,之后把电视调到她常看的卫视台,静静等待晚会开始。
没多久,贺烛也下楼。
唐棉转过头,正好与他对上视线。
“吵到你了吗?”
唐棉把电视音量调小,主持人激情饱满的声音立刻减弱。
“没,”贺烛走过来,坐在她旁边,“明天放假?”
唐棉点头:“嗯,能放三天。”
简短的对话结束,贺烛的注意力好像也放在了屏幕上,唐棉又把音量调回来。
洋房里有暖气,可能是一楼面积太大,暖气并不是很足。
唐棉一直裹着毯子,只觉得脸有点凉,余光扫向贺烛,他什么也没带,闲懒地坐着,上半身是宽松的灰色羊毛衫,下身就是普通的纯色居家长裤。
看着不太保暖。
唐棉包着毯子,往他的方向挪了挪,靠近一些后,出声问道:“你冷不冷?”
贺烛目光移向身侧,瞄到她身上的毯子,几秒钟后,他轻微点了点下颌。
“那你上楼拿件衣服吧,”唐棉把脸埋进毯子的绒毛里,“别感冒了。”
“……”
贺烛抿了下唇,收回视线,身体往后一靠,没了动作。
唐棉盯着他的线条分明的侧脸,眨了眨眼睛,轻轻说:“真的有可能感冒。”
贺烛垂着眸子,不带感情地“嗯”了一声。
“要不……”唐棉再次开口,语调有些迟疑。
贺烛迅速偏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唐棉慢慢掀开毯子,接着说:“我帮你拿?”
“……”
贺烛直起腰,终是放弃了等她开窍,面无表情地指向她身上的毛毯:“分我一半。”
唐棉愣了下。
原来还有这个选项。
她的毛毯还挺大,盖两个人也不勉强,唐棉将堆在身后的毯子拽出一个角,交到贺烛手里,为了缩小散热的空隙,自己又往他那边移了一点。
慢慢地,两人贴到了一起。
他们包在一条毯子下面,贺烛略偏头就能触到唐棉的发丝,她应该洗了澡,头发又软又蓬,带一点洗发水留下的桃子香气,甜而清新。
贺烛下意识做出吞咽动作,不敢多动了。
客厅依然只有一盏落地灯照明,屋外是无边无际、寒冷暗沉的夜,屋内立着暖黄的灯,像雪地里的火把一样,发光的同时好像也在发热。
电视屏幕里劲歌热舞,气氛热烈,客厅的两人都很安静,却不觉得沉闷。
两个人的体温让毛毯下的温度快速升高。
刚刚移向他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突然都不说话,唐棉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似乎有些过于亲近了。
之前睡一张床,都是各占一边,互不打扰,倒是头一回挨这么近。
贺烛的上衣其实很暖和,羊毛袖子贴到了她的睡衣,隔着衣袖都能感觉到对方手臂的温度。
很快,她的胳膊也热起来,进而蔓延至全身,像待在了火炉边,哪里都滚烫的。
热气缠绕,唐棉甚至无心分神给晚会热闹的节目,她缓缓伸出一条手臂,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试图摆脱这种陌生的燥热感。
“冰箱里有切好的水果,我去拿——”
话音未落,贺烛先她一步起身,走向厨房,没多一会儿又回来,将保鲜盒放到她面前,盖子上还放了叉子。
“谢谢。”
唐棉低头,叉了一块蜜瓜放进嘴里。
贺烛站在旁边,似乎顿了两秒,而后又泰然自若地坐回原位,重新将毯子包在身上。
唐棉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回电视屏幕。
现在表演的是一位男歌手,唱歌中途加了一段钢琴独奏,镜头切到台上年轻的演奏家,导播给了琴键一个近景,画面中,黑白琴键灵活跃动,流出一段明快灵动的曲调。
唐棉听着听着,开始走神,思绪回到了不常想起的高中时期。
那是在她决定送情书之前的事,学校寒假前举办了一场校庆演出,贺烛作为年级代表登台表演。
他没换演出服,就穿着冬季校服,在暖气充足的礼堂里,将外套袖子挽至手肘,淡定自若地坐到了钢琴前面。
台下掌声与欢呼声热烈,他是当天最受欢迎的演出者。
唐棉的班级运气好,抽到了第三排。
她能清楚地看见少年在台上的从容优雅。
修长手指触到琴键的刹那,校服好像变成了特殊的礼服,服饰的随意分毫不减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倨傲与矜贵。
表演结束,好些女生偷偷离开观众席,私自跑到后台。
唐棉借着给候场同学送东西的名义,也跟了过去。
贺烛当时被人群包围,清俊的面容分外冷淡,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看也不看身边围着的人。
自然也看不到远处角落里,悄悄关注他的唐棉。
如果当时她也追上去,贺烛又碰巧愿意和她说话,她会说什么呢。
唐棉有点想象不出来。
应该是“弹得真好”“谢谢”这样?
电视里的表演结束,钢琴撤了下去。
唐棉彻底没了看节目的心思,满脑子都是贺烛演出的样子。
楼上就有钢琴,在顶楼的玻璃屋顶旁边摆着,因为长时间无人问津,阿姨就把琴罩上了,免得落灰不好清理。
她慢慢转头,两人靠得近,稍微一动,脸就能碰到身边人的肩膀。
视线所及是贺烛颈项间的皮肤。
唐棉觉得耳根有点发烫,胡乱扒开身上的毯子,由于动作幅度大,不可避免地连带着贺烛那边一起往下坠。
察觉到她的动作,贺烛低头看过来。
唐棉扬起下巴,撞入他漆黑的眼睛,可能是最近贺烛过于好说话了,也可能是两人亲密的距离给了她勇气。
她听到自己说:“楼上的钢琴,还能用吗?”
“应该吧,”贺烛想了一会儿,俨然忘了家里还有这东西,“你要用?”
唐棉顿了顿,低声说:“我想听你弹。”
听到她的话,贺烛神情微怔,而后蹙起眉,像是在犹豫。
她的要求的确有点唐突,唐棉忙道:“我就是说说,你不用太在意。”
贺烛却站起来,顺手揉了下她毛茸茸的脑袋,扯唇道:“楼上冷,先回去拿件外套。”
唐棉眨眨眼,旋即露出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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