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他们从餐厅回去。
贺烛安静地开车。
唐棉坐在副驾驶翻看手机,手指无意中点开了通讯记录。
她后来随手将贺桐的号码加在了通讯录里,故而那两次未接来电提示不再是一串数字,而是将来电者的名字显示了出来。
唐棉答应过贺桐,有贺烛的消息会立刻给她打电话,只是后面又是照顾喝醉的贺烛,又是搬家,电话的事就被彻头彻尾地忘记了。
想了想,唐棉决定先问贺烛的意见:“你姐姐让我给她打电话。”
贺烛神色如常,平静道:“没必要,她今早找过我。”
“噢。”
唐棉低头,还是给贺桐发了短信,解释不回电话的原因。
几分钟后,她收到回复。
【知道了】
唐棉刚要退出去,又见短信页面多出两个字。
【谢谢】
仔细看了眼发件人,确认这是那个一贯高高在上的贺大小姐发来的。
唐棉颇觉稀奇:“你姐跟我说谢谢了。”
“嗯。”贺烛淡淡地应道。
唐棉认真回复:【不客气】
之后便不再开口了。
晚宴结束贺盛江说了什么以及贺烛把自己灌醉的原因,唐棉没问,贺烛也没提,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
谁都有难以言说的秘密,不过问,是体贴,也是尊重。
……
正式入住山词苑,唐棉好像回到了在贺家时的居住环境。
宽敞的独立居室,明亮的落地窗,浴室有按摩浴缸,下班可以舒舒服服地泡澡放松。
跟之前的合租屋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唐棉住了一天就开始担忧,以后从这里搬出去,她能不能适应普通一般的住宿条件。
还得更努力赚钱才行。
收入水平起码要在市中心租得起一室一厅。
大概是远离了姚盈颜的噪音,加上床又大又软的缘故,唐棉一不小心睡过了头。
昨晚熬夜改拍摄剧本,忘记定闹钟,睁开眼,视线所及之处,日光透过窗帘在地板上形成一圈弧形的光斑,昭示白日的降临。
这一觉睡得异常满足,唐棉伸了个懒腰,不情不愿地拿起手机,用指纹解锁屏幕。
掀开眼皮,瞄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八点零五分。
他们八点半开工。
今天还是杀青日!
朦朦胧胧的睡意霎时间退得干干净净,唐棉噌地一下坐起来,掀开被子,着急忙慌地下床,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换衣服。
八点十五分的时候,唐棉趿拉拖鞋,小跑下楼。
新来的阿姨站在楼梯尽头等她,笑容得体:“夫人,早餐做好了。”
唐棉根本没时间吃饭,疾步跑过,边跑边挥手:“谢谢,我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出了家门。
庭院外,贺烛站在围墙的栅栏门边,面前停着一辆宾利。
上午约了合作商,今天由助理开车。
张助理从驾驶座下来,为老板拉开后排车门。
贺烛俯下身,忽见一个穿着灰色卫衣的身影像风一样奔出房门,步子迈得又大又急,路过时,仓促地跟他们说了声早。
随后脚步不停,拐了个弯继续往前飞奔。
贺烛眼疾手快拉住唐棉的卫衣帽兜,将人抓到眼前,浓黑的眉梢微蹙着:“你这是在晨跑?”
唐棉粗声喘了口气,语速飞快:“早上的工作很重要,我要迟到了,快撒开我。”
贺烛轻叹一声,往旁边侧开一步,朝车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上车。”
张助理在前方笑笑:“夫人,我先送您去片场。”
唐棉没有推辞,时间确实来不及了,道了声谢后,便跟贺烛一起坐进后排。
最后一场戏要补一个男主角开车的镜头,外景片场就在山词苑附近,开车十分钟就能到。
道具和摄影组已经布置好了片场,唐棉本应该提前过来协调,但她睡过了头,进组后不好意思地跟同事们一一说抱歉。
大家笑着摆摆手,说都认识这么久了,怎么还这么客气。
唐棉从剧务老师那里拿了自己的马甲,利落地穿上,左手剧本,右手规划表,一秒进入工作状态。
过了几分钟,导演组的同事过来找她,乐呵呵地说:“小唐,你朋友来找。”
唐棉茫然道:“清妍来了吗?她昨天不是刚来过?”
“不是,是那个,那个借我们场地的年轻人。”
同事笑容暧昧:“小伙子手里提着东西,你去看看吧。”
当初大家私下里没少猜测唐棉和那位土豪朋友的关系,但那人后来再没出现,大家慢慢忘了这个八卦,没想到最后一天突然出现,还贴心地买了早餐。
现场版的霸总追妻戏码。
可惜编剧老师还没来,错过了绝佳的剧本素材。
唐棉走到片场外围,本应紧锣密鼓布置场地的工作人员们,这会儿时间突然多起来,一个个不务正业,探头探脑地往路边瞅。
制片人竟然也在其中,而且亲自上阵,占据了前线位置。
唐棉远远看到钱制片站在张助理旁边,先是递了一张名片,接着嘴巴不停地说着什么。
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直往旁边宾利的车标上瞟,剧组的人见怪不怪,基本都猜能到他想干嘛。
张助理全程面带微笑,好脾气地听着他的介绍。
唐棉走过来,奇怪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给您的早点。”
张助理将手中装着早餐的纸袋交到她手上,由于不确定贺烛和唐棉对外是否声明了夫妻关系,故而他贴心地没有提及夫人和贺总这两个字眼。
唐棉接过早餐,知道是贺烛让他送的,笑了笑,视线移向车窗紧闭的宾利车,张口,嘴型明显地说:“谢谢。”
张助理完成任务,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了,祝您工作顺利。”
“哎小唐,”化妆组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看了半天,忍不住起哄,“人家小伙子不错,还知道来送早餐,给人家一个机会呗。”
唐棉:“?”
张助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笑脸终于出现裂痕,慌忙回头往车内看,拼命用眼神证明自己的无辜。
那位大姐日常说话嗓门大,她一开口,周围的同事基本都能听见,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钱易明察言观色的本事不错,见年轻人脸色变了,转头瞅了化妆师一眼,呵斥道:“瞎说什么,你看你一句话弄得人家两个都不自在。”
“哎呀我嘴快,不好意思啊小唐。”
“呃,没事,其实——”
唐棉想解释。
钱易明看张助理要走,忙拉住了他,间接打断了唐棉的话。
“那个,你看你跟小唐才说了两句话,年轻人之间得多聊聊才能有发展,走,我带你去里面坐坐。”
张助理急着回去跟老板解释实情,直截了当地说:“钱制片不妨有话直说。”
“其实吧,是这样的,我们这片子还差个开车的镜头,需要一辆车……”钱易明拼命给唐棉使眼色,拜托她帮忙说点好话。
张助理明白了他的意图,无奈道:“钱制片,这车是我们老板的,而且老板现在就在车上。”
钱易明表情呆滞,怎么还有老板。
张助理怕贺烛等得不耐烦,说了句抱歉,稍稍用力,挣脱钱易明的手,这时,宾利后排车门被推开。
贺烛长腿一伸,躬腰从车上下来。
迎面立着一棵高大的行道树,树影投下,衬得他神情晦暗。
贺烛薄唇压成一条直线,明显面色不虞。
边上凑热闹的剧组人员没想到车上还有人,一瞬间视线都跟了过去。
只见后来下车的男人面容俊美,身形颀长,容貌气质身材皆是万里挑一,不自觉叫人看直了眼。
尤其是组里几个小姑娘,兴奋地互相拍打,掩着嘴无声叫起来。
张助理紧张地说:“老板,让您久等了,我马上开车。”
贺烛没有回应,径自迈开腿走向钱易明,站定时,眼尾斜扫了一眼他后面的唐棉,扯了扯唇,说不上是笑是讽。
唐棉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贺烛收回视线,淡声问:“要借车?”
钱易明没见过贺烛,不过单看气度便知道这人地位不凡,嘴都不利索了:“是,啊不是,我就随口说说,您别介意,您忙您忙。”
贺烛顿了顿,道:“张助理,把车钥匙给他。”
“好的贺总。”
钱易明也不知该不该接,求助地看向在场唯一跟他们有关系的唐棉。
贺烛也看着唐棉,不等她说话,勾唇,扯出一个笑容,轻声道:“拿着吧,毕竟我太太长时间受你们照顾,帮点忙是应该的。”
太太两个字似乎被有意无意地加了重音,落入在场听众的耳朵里,清晰又响亮。
片场像按了暂停键,众人齐齐止住手上动作,四面八方的目光集中到唐棉身上。
他说什么?
太太?
唐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