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箱子依次摆在衣帽间地上,沈棠正从衣柜拿衣服放箱子里。
再傻也明白她这是要干什么。
蒋城聿靠在衣帽间门框上,一言未发。
手上端着给她准备的水果,现在成了他掩饰脾气的道具。
蒋城聿随手拿了一颗水果入口,却是一直盯着沈棠看,然而沈棠就是不回头,不给他对视的机会。
她就这样肆意挥霍他的耐性。
无言以对里,沈棠收拾好了一个箱子,拉上拉链,提起放一边。
从来没刻意往别墅里带过东西,可三年多住下来,衣柜里竟一大半是她衣服。
还有鞋子,包各类珠宝和手表。
再多四个箱子出来怕是也不够装。
她找出收纳袋,打算将东西一次性整理带走。
蒋城聿终于没了耐心,对沈棠,他就算再气,也从来不会对她发脾气,将果盘放在外面桌上,他点了支烟。
烟雾间,有一瞬他看不清近在眼前的沈棠,只有模模糊糊一个身影轮廓。
还是谁都没有说话。
一截烟灰快要掉落,蒋城聿到沙发边坐下来,卧室里没备烟灰缸,他对着垃圾桶弹弹烟灰。
一星半点落在了垃圾桶外。
细碎在地毯上。
熄了烟头,他端来果盘开始吃水果。
衣帽间里头悉悉索索,她还在收拾东西。
不知道是谁跟谁较上了劲。
院子里有汽车鸣喇叭,随即蒋城聿手机响起,严贺禹电话。
“我在你家门口。”只一句话就挂了。
蒋城聿正好出去透气,屋里能活活把人憋死。
严贺禹的车横在别墅大门前,他人靠在车门上抽烟。
蒋城聿穿了外套出来,“你还敢过来?”
严贺禹理亏,不辩解。
事已至此,无论说什么都是废话。
他过来是道歉,也是因为烦闷,无处可去。
蒋城聿面无表情觑他,“温笛还给你留了条活路?”
“没留。”严贺禹指指自己脸,“打过了。”
这辈子没被别人打过,却挨了温笛一耳光。
不止打了,还被她按在浴缸里收拾了一顿,毫不留情,他这辈子就没那么狼狈过,也没见过温笛发疯发狂的那面。
他只有挨打的份,一下都没还手。
“沈棠没跟你吵吧?”
要是因为自己混账连累到蒋城聿,他过意不去。
蒋城聿:“在收拾东西。”
“”严贺禹下颌紧绷,咬了咬烟嘴。他自己翻了车,还把别人车给撞翻。道歉并没有一点用。
“你上去哄哄,你们跟我和温笛吵架性质不一样。”
蒋城聿不想多说自己跟沈棠,转而道:“要不是田清璐约温笛,你打算瞒多久?真以为能瞒一辈子。”
严贺禹没想过要瞒一辈子,但过去什么想法对现在而言,不再重要。
“你去看看沈棠吧,你们俩不至于闹到分手。”
蒋城聿没管严贺禹,转身就走。
严贺禹还倚在车门上,不知道去哪。
蒋城聿在楼梯就听到了从卧室里传来的动静,推箱子的声音。
到了门口一看,卧室床前,四个大箱子整整齐齐排成一排,里面装着的是她过去的三年,而他的那三年,被分离出来。
衣帽间里,沈棠还在整理物品。
蒋城聿依旧没进衣帽间,坐回沙发上。
水果吃了多半,烟抽到第二支,衣帽间里面终于消停。
沈棠拿着手机,不紧不慢走出来。
蒋城聿双腿交叠,夹着烟的那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烟头悬空,下面是垃圾桶。
他人靠在沙发里,平静望着她。
“沈棠,”沉默了那么久,他终于开口,“你这是又闹哪一出?”
明明之前在厨房已经不生气,他接了个电话的功夫,她说变脸就变脸。
沈棠走到沙发边,半蹲下来,跟他对视。
两人就这么无声看着对方。
蒋城聿还是愿意哄她的,毕竟他之前说话不当,说她逼婚,她跟他闹脾气也情有可原。
他抓着她的手,“是不是女人一吵架都要离家出走?那你走到院子里,我把你抱回来,就算和好了。”
沈棠低头,轻轻吹了一下他指间的烟,烟雾飘散,有点呛人。
她忍着烟味,“蒋城聿,这回我没跟你闹,也不是离家出走。”
蒋城聿还在握着她的手,“那你这是干什么?”
明知故问。沈棠笑笑,“就是想结束这种关系。”
这几个字说出口时,心里比想象中疼。
蒋城聿直直看着她,结束男女朋友关系,可不就是分手的意思。
在男女感情上,能把他逼到这个份上的,只有沈棠。
可即便她这么咄咄逼人,他还是留了一丝余地,没把话说绝:“那你想要哪种关系?”
沈棠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起身去了化妆台前。
这样一问,搞得她真像来跟他逼婚的。
她对着镜子补妆,也从镜子里看他,“重点不再是想要哪种关系,就算要来了,也没意思透顶,你明知道我想要什么,你还是不给,就算现在给了,我也不见得要。是你不情不愿给我的,以后想起来我也难受。你不爱我,我勉强你干什么,又不是单纯看中了你的钱,无所谓自不自尊。”
她不再看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涂口红,认真看着自己时,镜子里的他就是模糊的。
“我想要合法夫妻。”可以对着所有人说,我老公怎么怎么样。
沈棠又从镜子里看蒋城聿,他也在看她。
她莞尔,“要是你哪天来求我,求着我爱你,求着我嫁给你,或许我会考虑一下,至于要嫁不嫁给你,那还另说。”
蒋城聿忽而笑了,让他求着她嫁?
口气还不小。
手里的烟自己灭了。
他揉了揉,丢进垃圾桶。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其实早就无路可退,也没有别的路可以往前走。只不过都抱着最后那丝侥幸,侥幸对方会妥协。
三年的感情,突然就没了。
院子里有汽车进来,是沈棠司机。
蒋城聿攥着烟盒,在他手里变了形。“沈棠,你想没想过,分手后,要是遇到合适的,我也会再找,我们就回不去了。”
他还在挽留。
以这种不愿认输的姿态。
沈棠:“我失恋期顶多三五天,应该不会等到你找了女朋友还忘不了你,当然,你要是今晚就找,那当我没说。”
蒋城聿无话可说,起身。
手里那盒烟被他揉得没法吸。
“冰箱里的小雪人,送给你的,也带走吧。”
他扔了那包烟,离开卧室。
沈棠听到脚步声渐远,镜子里也不见他身影。
她正对着空空的镜子发怔时,蒋城聿去而复返。
她转头,他一手撑在化妆台上。
蒋城聿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回来了,不管怎么力挽,也无法狂澜的,就只有她。
他握着她后脑勺,“你说,我怎么就认识了你,三年多,说走就走。”他想亲她,克制住,只用下巴蹭了下她的额头。
“走了也好,我还有时间玩玩户外攀岩。”
其他没再废话,他利落走出卧室。
他以前喜欢户外徒手攀岩,经常跟朋友去玩。
减压又刺激。
自从跟她在一起,他就没再玩过。
有一回她说户外攀岩危险,他说那就不玩了,省得有天她找不到他。
刚才补妆时她一直在想,他哪里不好。
除了不婚,没有什么不好。
可对她这个想结婚的人来说,判了死刑的一段恋情,动心后,她无心再走下去。
莉姐的电话将她的魂拉回现实。
“沈棠,你怎么了?你跟蒋城聿怎么了?”
她刚得知,沈棠打电话给司机和助理,让他们去接她,还说要找地方放她那些物品。
沈棠像平常聊天那样,“没什么,分手了。”
“什么?”莉姐心口猛地一抽,就像自己跟初恋分手时的那种感觉,疼得说不出话来。
沈棠不想过多细说她跟蒋城聿之间分手细节,她在北京没有房,以前也没想过要留在北京。
“东西太多,先放你家车库,有时间你帮我租套公寓。”
莉姐还没缓过来,她比沈棠本人还不能接受这段感情说断就断。
“听说蒋城聿今天中午还去机场接你的,怎么就分手了?”
沈棠:“就是分了。”
莉姐此刻有千万个为什么,只好忍着好奇心。
分手这种事,肯定不是沈棠提出。
她自己应该也很难过,不然不至于大晚上就要搬出来。
“没事,一个男人而已,追你的人没有百八十,也有五六个,不是少了蒋城聿就不能活。”
“我马上去给你订总统套房,好好享受。一会儿我去酒店陪你,明天我没什么事,跟你一块去影棚。”
也不等沈棠回话,莉姐挂了电话。
莉姐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快五年,沈棠感受了一回她的温暖。
司机在院子里等候多时,她打电话让保镖和司机上楼提箱子。
大晚上的,动静不小,惊动了管家和阿姨。
都不是好事多嘴的人,静静看着他们一趟趟上楼拿东西。
四个大的行李箱,还有零碎的其他东西。
这是搬了个干净。
阿姨望向管家,试图从管家那打探到一点消息,然而管家也是一脸茫然。
之前还好好的,蒋先生早早回来,还亲自买了水果。
沈棠最后一个从楼上下来,她在客厅驻足,感谢阿姨和管家对她这几年的照顾,他们都是话不多,却格外温暖的人。
“以后我就不过来了。”
阿姨愣怔,一点预兆都没有,怎么就分手了。
沈棠再次感谢,微微欠身,穿上大衣走去院子。
好几次她微微侧脸,但忍住了没转身往后看。
蒋城聿这才从二楼下来,刚才他一直在书房,门半掩,那些脚步声一趟趟从他门前经过。
最后是她的。
他抬头时只瞥到她大衣的一角。
阿姨以为蒋城聿是要追到院子里,谁知,他径直去了厨房,倒了一杯水喝起来,看着的是院子里的方向。
阿姨不好过问也不能僭越,她想到了自己儿子跟女朋友分手时,嘴上说得那个痛快,分完就后悔。
后来还不是主动道歉,厚着脸皮去赔不是。
年轻人都死要面子,她清楚。
阿姨大步追出去,想给蒋城聿争取一点缓冲的时间,或许他就能想通,放下面子来留人。
要是他不出来,她也算尽了一份力。
“棠棠。”
沈棠刚要跨上车,腿又放回来。
“阿姨,您什么事?”
阿姨平复下喘息,“是这样的,我儿媳妇是你粉丝,我也是刚知道不多长时间,一直想跟你要个签名,不知道会不会很麻烦。”
沈棠:“这有什么麻烦的,我到时多签几张寄给您。”
阿姨笑了笑,连连说好。
忽然又冷场,不知道要说什么。
可蒋城聿还没出来。
也许是不想出来了。
“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别减肥减得生病住院。”
沈棠点头,声音沙哑:“会的。”
阿姨也尽了自己的力,她不清楚这两孩子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我也没别的事,你快上车,外头冷。”
沈棠摆摆手,拉开车门上去。
阿姨一转头,蒋城聿从别墅里走了出来。
她松口气,快步进屋去,给他们留说话的空间。
二月底的晚上,春寒料峭,蒋城聿只穿了一件衬衫,外套都没来得及找。
降下车窗,沈棠看他一步步走近。
跟他第一次见她时,走向她的那个感觉一样。
蒋城聿无声看着她,她眼里比冬天的冰霜还要清冷。“沈棠,你知不知道,你的心又冷又硬,还很偏执。”
顿了下,“以后在娱乐圈里,不管做什么事圆滑一点,别吃明面上的亏。”
沈棠懂他什么意思,以后没人再护着她。
她还是沉默不语。
车窗关上。
随后,汽车缓缓开动。
她没再回头看。留蒋城聿一人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