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莫云杉睁开眼睛,床又被殷如离占了一半。
莫云杉已经放弃了挣扎,殷如离爱睡就睡吧,反正秋天过完就是冬天了,两个人挤着还暖和。
“云杉醒了都不动一下,是不是怕吵醒我？这是对我的宠溺吗？”殷如离闭着眼睛唇角上扬,又露出莫云杉最讨厌的媚样。
“随你怎么想。”莫云杉也懒得辩解了,说也说不过，自取其辱。
殷如离慵懒道：“对我这么好，肯定是爱上我了。”
……莫云杉觉得自己还能挣扎一下。
她反驳道:“咱们种族不同,我是不会爱上你的。”
殷如离终于睁开眼睛，盯着莫云杉看了许久，媚眼如钩。
“难道你不是人？”她道。
“你才不是人！”莫云杉道,“你就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勾引人的天赋我几辈子都追不上。”
殷如离摇摇头，“云杉为什么要妄自菲薄呢？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
莫云杉咬了咬嘴唇,要是她有殷如离一半的勾人水平,就不会作茧自缚了。
莫云杉已经彻底释怀了高中被殷如离抢了校花头衔这件事,她都经不住诱惑,何况是其他凡夫俗子。
莫云杉从初中到高中都沉迷于自己的美色无法自拔,一度觉得只有镜子里的自己有资格跟她谈恋爱。
“起床。”殷如离坐起来,“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莫云杉道：“今天有课。”
殷如离无情拆穿：“上课没看你听过。”
“……”
莫云杉又道：“点名怎么办？”
殷如离：“看不出你胆子这么小。”
莫云杉的暴脾气又窜起来，抬高音量道：“我高中都敢翘课，大学有什么不敢的？！”其实并没有翘过。
殷如离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莫云杉心中不禁猜测殷如离会带她去什么地方。想着想着,脑海里就蹦出两个字：约会。
莫云杉挥了挥手,制止了自己的幻想。
宿舍楼下。
殷如离拍了拍自己的座驾——自行车，说道：“上来。”
“出学校还是我开车吧。”莫云杉不放心道，“后座载人违反交通规则。”
“看不出来，云杉是个时刻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殷如离笑道，“但是我带你去的地方没出校园。”
莫云杉心中莫名失落。亏她还在期待殷如离专门翘课会去个什么好地方，合着连校园都不用出。
“快上来。”殷如离坐上自行车，“不然你只能跟在车后面跑着去了。”
莫云杉皮笑肉不笑，说道：“我劝你积点德，不然小心生个男孩没小丁丁。”
“哇！诅咒真恶毒啊！”殷如离咋舌道，“幸好我不想生小孩。”
莫云杉没有再说话，侧坐到自行车后座上。
“抱紧我。”殷如离提醒道，“把你摔下去毁容了我可不负责。”
莫云杉难得没跟殷如离吵，听话地从后面拦腰抱住殷如离，脸贴在她背上。
殷如离的眼睛弯成一轮月牙，格外明亮。
一辆单车，两个人，林荫小道清风习习，像极了爱情最纯真的模样。
莫云杉靠在殷如离背上，鬼使神差地问道：“狐狸精，你喜欢过什么人吗？”
莫云杉手心里出了一层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殷如离沉默着，不知是在思考还是根本没听到。
过了许久，殷如离才回答：“我是不会喜欢什么人的。”
莫云杉并没有对这个答案感到意外，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能感受得到，殷如离永远都是笑脸迎人，却让人看不出是真情还是假意。
殷如离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长久的沉默过后，话题就此终结。
莫云杉带着满腔心事开始放空，不知道过了多久，自行车停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到了。”殷如离道。
后座的人没有一点反应。
“抱着我还不松手，是不是舍不得？”殷如离勾笑道，“等回了宿舍让你抱个够，现在还是先下车吧。”
“自恋是种病，得治！”
莫云杉气呼呼地在殷如离背上拍了一把。
殷如离发出“嘶”的一声，幽怨道：“下这么狠的手，肯定都拍红了，晚上回去你得给我上药的。”
莫云杉翻了好几个白眼。
“我看你皮糙肉厚，再拍几下都不会红的。”
殷如离锁好自行车，牵着莫云杉的手，说道：“那你细皮嫩肉的，万一打坏了，到时候还得我给你上药。”
“让你给我上药还便宜你了。”莫云杉近墨者黑，半真半假开着玩笑，“你那么想摸我的手，是不是暗恋我？”
殷如离凑到莫云杉脸跟前，眉稍微挑，“我需要暗恋？”还是那个欠打的语气。
“没有就没有，你别跟狗一样凑我这么近！”莫云杉推开殷如离的脸，心情烦躁。
殷如离无奈摇头，“这么美的地方都不能让你心情舒畅，这可有点像更年期发作了。”
莫云杉咬牙道：“你要是能不说话我的心情就会舒畅了！”
“好吧好吧，为了云小姐能心情舒畅，我乖乖闭嘴。”殷如离对着自己的嘴做了个贴胶布的动作。
刚刚殷如离是叫她云小姐吗？
取名字中间一个字叫，好像有点暧.昧。
……住脑！
女生之间起个昵称太常见了，而且高中的时候手拉手上厕所，甚至没事亲个小脸的，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和殷如离相处的时候，她好像完全忽略了两个人都是女生这件事。
莫云杉当头给自己泼了一盆冷水。
十分钟后，殷如离牵着莫云杉走到山坡顶上，四周是一片花海。
莫云杉回过神，看到眼前景象，惊讶地张了张嘴。
“咱们学校居然还有这么美的地方，你是怎么发现的？”
无人回答。
殷如离还处于“禁言”状态。
莫云杉提了口气道：“你就是故意惹我生气！”
“我喜欢探索未知的地方。”殷如离道，“这样会让我有安全感。”
莫云杉脱口而出：“我算未知吗？”
殷如离意味深长道：“你这是想被我探索？”
“我又不是东西！”莫云杉呸了两声，“我说我不是可以被探索的东西……不对……我不是……”
莫云杉觉得这句话怎么说都不对，索性不说了。对着殷如离的屁股踹了一脚。
？？？
殷如离失去平衡，坐到草地上，仰面看着莫云杉，想让她解释一下。
莫云杉状若无事发生，拍拍手走了。
殷如离爬起来，报复似的，在莫云杉同样的地方踹了一脚。
但是莫云杉四平八稳地站着，脸上的表情不太妙。
“……”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殷如离弯腰摘了朵花别到莫云杉耳朵上，称赞道：“好看。”
莫云杉把那朵花扔到地上，使劲踩了几脚，道：“你给我插朵菊花是什么意思？！”
殷如离很头疼，抬手摸了摸莫云杉的脸，关切道：“你是不是有狂躁症？有病得早点治。”
莫云杉闭上眼睛，两只手上下运气。
“排山倒海！”
莫云杉那个年纪的人小时候几乎都看过一部名叫《武林外传》的喜剧，“排山倒海”是里面一个暴躁女侠的武功招式。
莫云杉话一出口，手就拍到了殷如离身上，正中靶心，一边一个。
殷如离：“好摸吗？”
莫云杉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说道：“也就是个B级吧。”
殷如离：“可能快到C了？”
莫云杉反应了一下，面露羞恼。“我说的是手感评级！”
殷如离：“我还以为云小姐天赋异秉，摸一下就知道大小了。”
“你别跟我说话了。”莫云杉扶住额头，看起来像一个随时会因为高血压撅过去的七旬老人。
殷如离没有再打趣莫云杉，就地坐下来，两只手背到脑后，向下躺倒。
莫云杉用手挡住太阳，对殷如离说道：“你就这样躺着不怕晒成熊瞎子啊！”
殷如离：“我天生白，晒不黑。我其实挺喜欢小麦色皮肤的，性感。”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莫云杉踢了踢殷如离的胳膊，说道：“我怕晒，换个阴凉的地方。”
殷如离坐起来。
“这里漫山遍野都是小花，那么点阴凉应该也遮不住你的脸。”
“你意思是我脸大呗？”莫云杉用手敲了敲脑壳，“你是上天特意派来让我折寿的是不是？！”
殷如离抓住莫云杉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一把将人扯倒在地。
莫云杉边挣扎边说道：“你休想让我把脸暴露在太阳底下！我看你就是嫉妒我的美貌！”
殷如离把莫云杉的脑袋放到自己腿上，用背挡住太阳。
“今天的太阳没有那么强烈，这么躺一会儿不会黑的。”
莫云杉闻到殷如离身上的少女香气，心脏不受控制，“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
“我其实更喜欢独处。”殷如离随手摘了一朵小花拿在手里把玩，“不过这里这么大，只有我一个人欣赏有点浪费。”
“我一点没觉得你喜欢独处。”莫云杉嘟哝道，“也不知道是谁每天晚上赖在我床上不走。”
殷如离低头看着莫云杉的眼睛，“那是你不了解我。”
莫云杉迅速闭上眼睛。
“我一点都不想了解你。”
殷如离：“你说的是假话吧。”
莫云杉全身肌肉的紧绷起来，要是殷如离再说些没皮没脸的话，她一定给她一拳长长教训。
殷如离声音里透着脆弱，道：“云小姐是个善良的人，一定会想多了解我一点，不会让我这么孤独的。”
莫云杉睁开眼睛，流露出惊诧，这不是狐狸精的画风。
殷如离继续看着莫云杉漆黑的眸子说道：“以前的同学很多都怕站在我旁边被当陪衬，不爱跟我做朋友。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可以说心事的朋友。你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对吧？”
“当然不会了。”莫云杉小声道，“我比你好看。”
殷如离：“那我以后都可以跟你做朋友吗？但是你好像不太喜欢我。”
“没有。”莫云杉挪开视线，“我本来脾气就不太好，不是不喜欢你。”
殷如离：“你喜欢我就太好了！”
莫云杉紧张道：“我没说我喜欢你！”
殷如离眼神黯了黯，“那还是不喜欢我了。跟不喜欢的人做朋友很为难，我知道的。”
“那我喜欢你行了吧。”莫云杉耳朵发热，“看你这么可怜，我就发发善心当你的朋友，你以后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我。想干什么我也能陪你干，都是朋友嘛！”
莫云杉好骗过了头，以至于殷如离甚至对自己刚才的瞎话产生了负罪感……当然少得可怜就是了。
殷如离从不做脱离掌控的事，这就注定了她只会做好陷阱，等待食物自己掉进去，而不会主动出击，将自己暴露在任何一丝危险中。
莫云杉道：“我不怕晒了，你也躺下来吧，还挺舒服的。”
殷如离依言躺到莫云杉旁边。
天为盖地为席，幽香入鼻，心旷神怡。
莫云杉轻声道：“其实我从小也很孤独的。虽然我爸爸很疼我，会满足我的所有要求，可是没什么时间陪我。我没有妈妈，姐姐们都不喜欢我，小时候，哥哥高兴了逗我两下，不高兴了也不搭理我……”
莫云杉说到这里，陷入长久的沉默，原来她这么可怜。以前都没发现。
殷如离神色微动，握住莫云杉的手。
“别想这些不好的事情了，不是还有很多人喜欢你吗？”
“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就是因为我家有钱吧。”莫云杉叹了口气，“我有自知之明，我的脾气恐怕没几个人受得了，我小时候气走过好几个保姆呢。”
殷如离摇摇头。
“你就该是自信张扬的，即便不靠钱也会有很多人喜欢你。长相是上天送你的礼物，别人因为你好看而喜欢你不是什么值得自卑的事。”
从来没有人用“自卑”这两个字说过莫云杉。
但她的的确确是自卑的。
没有妈妈让莫云杉从小就觉得自己跟其他孩子不一样，爸爸又从来不会教育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乱七八糟活到这么大，殷如离反倒是第一个认真听她说话的人。
“狐狸精。”
莫云杉轻轻唤了一声。
“嗯。”
“能遇到你真好。”
莫云杉将五根指头穿进殷如离的指缝里，十指相扣。
“如果能跟你做一辈子好朋友，我会很开心的。”
殷如离弯弯唇角，“不跟我当陌生人了？”
莫云杉：“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记仇，不要总是破坏和谐美满的氛围好不好！”
殷如离：“你想跟我怎么和谐美满？”
莫云杉：“能怎么和谐美满？你记的笔记借我背，你早起帮我占座，我不想出门的时候你帮我买饭，我还能列好多呢。”
殷如离：“云小姐挺会打如意算盘的，一点都不傻。”
“我本来就不傻好不好！”莫云杉道，“你没听过那个成语吗？大智若愚。”
殷如离轻笑两声，说道：“我觉得这不是和谐美满。”
莫云杉又变成了平日里的暴躁语气：“我美满就行了，谁管你美满不美满！”
殷如离变成侧卧的姿势，桃花眼弯出好看的弧度，正好能将莫云杉装进去。
莫云杉余光看到殷如离转了过来，不自在地吞了几下口水，努力装出自然翻身的模样，面朝殷如离。
“狐狸精。”
莫云杉唤道。
殷如离：“嗯。”
莫云杉：“我承认你比我好看了。”
殷如离：“那我有理由怀疑你是爱上我了。”
这回莫云杉没有跳脚，没有否认。
一阵风吹过，扬起几片花瓣。
对视之间，两人俱是恍惚。
不知是谁先靠近的谁，只一瞬，莫云杉和殷如离的呼吸缠绕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