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翎垂下脑袋,泄愤似的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边。
“纪小姐在做什么？”莫璟羽的声音倏然从耳后传来。
纪翎条件反射,猛地一转身。鼻尖擦着莫璟羽的下巴过去,馥郁馨香灌进鼻子里。
纪翎别开脸道：“我跟妈妈聊聊天不行吗？”
“当然可以。”莫璟羽点头。
说完,也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抬脚往楼下走。
纪翎在后面对着空气拳打脚踢。
莫璟羽陡然转身。
纪翎没来得及收脚,被那么一吓,差点劈了个叉。
她恼羞成怒，愤愤然道：“你干什么突然转过来？！”
莫璟羽熟视无睹，“我想起来有东西忘记拿。”半步不歇,从纪翎旁边走过。
纪翎又在莫璟羽背后做起了鬼脸。
莫璟羽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转过来道：“纪小姐——”
纪翎立刻绷紧了脸。
“纪小姐刚刚的样子吓到我了。”莫璟羽顿了顿，用指尖敲敲太阳穴,“我忘了要说什么。”
言罢,继续往房间走。
纪翎的五官彻底皱成一团，浑身冒着热气,活像个刚从笼屉里出来的包子。
半个小时后。
纪翎还是跟着妈妈和莫璟羽出了门。
不过是妈妈跟莫璟羽一辆车,纪翎自己一辆车。
苏阮目的非常明确,要完成恶婆婆第一个桥段,棒打鸳鸯。
下了车,苏阮才让莫璟羽跟纪翎走到一道,自己走到女儿另一侧。她就不明白了，自己这么香香的，怎么还得要一个小丫头充当空气清新剂呢？
她们来的是之前纪翎和莫璟羽逛过的尔元国贸城。
苏阮看到门口那面文化墙,咋舌道：“写得真是太浪漫了。”
下一秒便无情拆穿：“根本就是那时候纪先生跟我吵架,眼看着哄不好了，才送我一座大厦，祈求我的原谅。”
“……”这个版本听起来难道不是更浪漫？
纪翎想起上回和莫璟羽来逛过这里，便偷瞄了莫璟羽一眼，对方正巧也看过来。
纪翎赶紧挪开视线，四处乱看。
只要进了商场，女人的购物天性大多都会暴露无遗。
纵使每个季度有了新品，都会有人往苏阮那里送，平时穿的衣服也有专人手工剪裁。但是买买买永远是最有乐趣的一件事。
于是……她也就忘了要棒打鸳鸯这件事。
苏阮走在前面，进了一家名为“NOBLE”的奢侈品店。这家店的主要目标就是苏阮这样的阔太太。
导购员面带十二万分的微笑迎上来。“女士您好，请问我能为您带来什么服务？”
苏阮在店里转了一圈，指着几件衣服道：“这件、这件、这件……”
导购还以为是要包起来，刚想上手。
就听苏阮嫌弃道：“真是太丑了。”
导购脸上出现短暂的尴尬，随即又满面笑容道：“那您有其他喜欢的款型吗？”
苏阮摇摇头，笑道：“把刚才那几件按照我的尺码包起来吧。”
导购愣了两秒，确定自己没听错，这才笑着颔首：“您请稍等。”
苏阮对一旁司机道：“回头给弟媳送过去，省得她老来给我添堵。”
“是，太太。”
苏阮口中的弟媳，也就是纪谨仁小弟弟的妻子，品味奇差，还总抱怨苏阮这个嫂嫂从来没给她送过像样的礼物。以前苏阮送的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东西，弟媳抱怨次数多了，苏阮烦得不行，每回逛街看到什么丑衣服都给她送过去，也不知对方看出苏阮的不高兴还是真的觉得那些衣服好看，总之后来闹的次数的确是少了。
苏阮想起自己将两个小丫头忘在了脑后，回头看过去，两个人一人看一边，没有任何交流。
这样她就放心多了。
苏阮走到莫璟羽面前，笑道：“小莫放心，我送你的礼物，肯定不会是这些丑东西。”
莫璟羽笑着答道：“伯母我懂的。”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和那么两三个奇葩。
纪翎方才暗中观察了莫璟羽好几次，对方一丁点跟她搭话的意思都没有。
真是恼人得很！
转了没多一会儿，苏阮就大包小包买了一大堆，司机、保镖去车上送了一趟又一趟。
满足了购物欲，苏阮的目光被一个公主风店铺吸引。里面都是粉粉嫩嫩的蓬蓬公主裙礼服。可以看出，颜色都是经过设计师千百次试验过的，粉而不俗。皮肤白皙的人最是适合。
苏阮扭头看向女儿，眼睛倏然变得亮晶晶的。“宝贝，你长得真可爱。”
纪翎：“？？？”
这么半天都没理过她，现在突然说这种话，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苏阮拍拍莫璟羽的肩膀，“小莫，你想不想送未婚妻一个见面礼？”
“……”
莫璟羽总算是找到了小老虎口不对心的源头，这大概就是遗传的力量。
莫璟羽看了看那家公主风店铺，配合地问道：“纪小姐穿粉色的公主裙一定很可爱，不知道愿不愿意给我这个送见面礼的机会？”
纪翎僵着脸道：“我又不需要。”
妈妈苏阮道：“小莫一片心意，你进去试试吧。”
“我不——”纪翎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莫璟羽捉住手腕。
莫璟羽勾出抹深浅得宜的笑，“未婚妻小姐总这样拒绝我，会伤了我的心。”
纪翎失了声，任由莫璟羽牵着她走进那家店铺。
后面，苏阮眨了几下眼睛，好像有哪里不对。她不是要来棒打鸳鸯的么？
算了，明天再打。
好不容易有将女儿打扮成小公主的机会，可不能轻易错过。
纪翎小时候，苏阮就喜欢买各种各样的蓬蓬裙和小皇冠，亲手把女儿打扮得跟洋娃娃一样，后来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还颇有些执念。
不仅是因为不能长时间亲密接触，而是没了那样的心情。
进了店，苏阮看哪件都像是为女儿量身定做的。
苏阮边挑，边对莫璟羽道：“小莫，麻烦你带我家宝贝去试衣间换一下我刚挑的裙子。”
纪翎立时红了脸，拒绝道：“我自己去就行了！”
“不行。”苏阮语气十分坚决，“你自己进去我不放心，必须要小莫陪你一起。”
她潜意识里只觉得两个女孩子一起进试衣间，没什么奇怪的。
“纪小姐，伯母也是关心你。”莫璟羽作了个手势，“请。”
纪翎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硬着头皮跟莫璟羽一起走进一个试衣间。
公主裙光内衬就有两层，裙摆里有支撑的架子，还要束腰固定，需要别人帮忙才能穿好。虽然有导购一起进来，但调整领口、系绳子这种事都是莫璟羽亲自动手。
纪翎只觉得有羽毛从肩头扫到蝴蝶骨，温热，撩人心弦。
这是一件抹胸公主裙，将纪翎精致的锁骨曲线完美呈现出来。
莫璟羽指尖灵活，很快便在纪翎背后打好一个结。又转到前面，帮纪翎最后调整透明的肩带。
两个人距离极近，呼吸缠在一起，在狭小的空间里碰撞出躁动的花火。
纪翎的喉咙动了动，奋力跃动的心脏好像要从这里面飞出来似的。
莫璟羽退开一点，扶住纪翎的肩膀，将她转了个身，面向全身镜。随后从导购手里拿了条搭配的项链，从后面为纪翎拴在脖子上。搭扣的时候，指尖碰到纪翎的后颈，两人同时不自在地颤了一下。
导购员夸赞道：“女士皮肤可真好，搭上这条裙子，跟白雪公主似的。”
莫璟羽噙了抹笑，“那再给我们的白雪公主戴一个王冠。”说着，拿了个银色的小王冠头饰，卡在纪翎的头上。
瞬时，纪翎耳边只剩自己的心跳声，和莫璟羽清浅的呼吸声。
莫璟羽贴到纪翎耳后道：“未婚妻小姐，该出去让王后看看了。”
纪翎像是被烫了一下，霎时弹开，推开试衣间的门逃出去。
莫璟羽这才任由自己紊乱了呼吸，调整片刻，跟着出去。
纪妈妈苏阮一看到女儿出来，眼睛都亮了，“我的宝贝好可爱啊！”软软的声音愈发不像个年过四十的女人。
店里的几个导购眼睛都看直了，她们在这里当了这么久的导购，还从来没见过么像洋娃娃的顾客，完完全全就是从城堡里走出来的公主。
纪翎没怎么在这种有外人在的地方试过衣服，一时间没了往日的嚣张，还有点局促。
“买买买。”苏阮说完这三个字，又两眼放光道：“宝贝，再试一件吧！”
纪翎想到穿这件裙子时的煎熬，使劲摇摇头表示拒绝。
“拜托你了，拜托拜托~”苏阮双手合十，上下搓了搓，任谁看了都是不忍拒绝的。
莫璟羽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几下，这撒娇的本事，也是一脉相承啊。
纪翎别过脸不看妈妈，嘀咕道：“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跟女儿撒娇算怎么回事？”
“我的好女儿，你就再试一套吧！”苏阮见女儿没什么抗拒的反应，得寸进尺地抓住女儿的手指晃了晃，“好不好，好不好？”
“好好好。”纪翎立刻冲进试衣间，生怕莫璟羽看到妈妈这样撒娇，想到她以前是怎么撒娇的。
真是太肉麻了。
莫璟羽再度跟着纪翎走进试衣间。
果不其然。
莫璟羽笑着开口道：“纪小姐跟母亲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纪翎脸上烧烧的，恼道：“你不许笑我！”
莫璟羽摇摇头，“我只是纪小姐的联姻对象，营业关系，不会跟纪小姐开有失分寸的玩笑。”
纪翎心里很恼火。
莫璟羽似是没看出来纪翎脸上的恼意，继续道：“方才只是实话实说。”
纪翎心里愈发恼火。
在小老虎没有到达恼火的三次方级别之前，莫璟羽明智地选择了闭嘴。专心帮她换裙子。
一脱一穿。
纪翎的脸已经彻底成了个红柿子。
偏偏莫璟羽脸上没有丝毫异样的表情。
等到换好配饰，莫璟羽转身出门的时候，纪翎倏然扯住她的衣角。
莫璟羽回头，“怎么了？”声音中没什么波澜。
纪翎用蚊子嗡嗡一样小的声音嗫嚅道：“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的肉味了？”
“嗯？”莫璟羽怔住。
“我说，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的肉味？”纪翎光洁无瑕的眉心慢慢隆起个小包，“肯定是忘了。不然你怎么能跟看白菜一样看我的……我的……呢？”
莫璟羽心里酥了一下，面上却是十分不解似的，凑近问道：“看你的什么？我没听清。”
纪翎绷着脸憋了半天，大声道：“我的虎躯！”
刚刚听到纪翎问那种话，莫璟羽本来是十分心猿意马的，但是听到“虎躯”两个字，实在是忍不住，也顾不得什么高冷形象。
差点笑得躺在地上。
有眼色的导购早在纪翎扯住莫璟羽说话的时候就出去了，现在试衣间只有她们两人。
纪翎一把将莫璟羽推到墙上。“你不要笑了！”
贴面而立，咫尺之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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