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润瞪着大眼睛看蕊白衣,两只耳朵竖起,几乎是惊悚的表情挂在脸上。
整个人在那呆了好半晌,厢房内的气温一下子上升到最高度,直到蕊白衣对他扑闪了一下眸,粉唇微张,发出清冷又软糯的嗓音,“来吗?”
夜润:“……”
他感觉到那只小手又掐了掐,力道比刚才还重,掐得他整个神经猛冲到云端,这回女孩道:“来吧。”
夜润:“…………”
草。
他就知道他得死在这女人手里。
“咚”的一声,有什么重物翻了个身,差点将床压塌,凸起两团的被褥在瞬息间和成一团,高高拢起,那颗圆圆小小的脑袋被一颗大脑袋盖住,两颗脑袋缠在一起。
呼吸声浅错交吟,窗外雪片柔柔飘落,不急不缓,慢慢地坠到地上,房内却是狂风骤雨,汗雨甘霖,什么节拍重重地打在空气里。
昏黄的烛火疯狂地跳着舞,辉映那月牙白暖帐上的韫影,香薰缭绕,和着淡淡的冷冬味,被火灼烧的冷冬味,弥漫住整个厢房,萦绕不散。
撞击的空气里,听见少女溢出一声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雪片无法浸泡的热空气里,传出女孩的哭声。
哭声折断最后一绺烛火,月亮垂落,天空拨开墨色,透出鱼肚白来,那哭声也没停下。
太阳在冷空气里瑟瑟升起,火光快要扛不住雪雨,在这样的寒冬腊月里,也烫得漫不经心。
窗外的世界变了个样子,雪片变成雪粒,越来越忙着坠落,房里炙热一角却还未停歇。
夜润是被蕊白衣踹下床的,连带着被子,蕊白衣其实已经被折腾得没什么力气了,但是夜润像个禽兽一样,她不仅要踹他,她还想掐死他。
提到“掐”字,浓烈的后悔情绪就涌在蕊白衣心头,紧接着产生一种全身痉挛、冷汗淋漓的感觉。
她缩到床角,感觉全身的骨头快要散架,酸疼感无法言喻,凉凉的身上不多时又覆来热度。
她惊得睁开眼,好在不是夜润那张贪欲的大脸,而是厚厚的被子盖到身上,夜润抓了地上的长衫披上,呆呆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房,不一会儿又回来,手里抱了一大捆炭银骨炭。
他将炭盆里的炭加足了后,又出了房去,融入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蕊白衣想睡去,可又疼得睡不着,周围异常安静,显得炭盆里炭火燃烧的呲呲声吵闹不停,蕊白衣将身上的被子越卷越紧,在心里将夜润骂了千万遍。
这是头一次她这么撩他,也深深地尝到了苦果,如果事先知道夜润会变得这么可怕,她打死也不会周弄他。
蕊白衣从被子探出头,将房里扫了一圈也没看见夜润的身影,她蹙起眉,真难以理解这厮发了一顿疯还有力气出去,她张口喊了一声,根本没人应她。
蕊白衣把脑袋又缩回被子里,将被子卷得更紧了,突然产生一种自己被抛弃了的感觉。
打完炮就冷酷冷血无情无义潇潇洒洒不带一丝留恋的离开,也符合夜灭罗刹润的人设。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在蕊白衣快要确定她就是被夜润抛弃的时候,房门吱吖一声从外面被推开,一个黑影快速跳进来,然后将门关上。
那侵进房的冷空气还没来得及多带点儿小伙伴进来,就被隔绝,紧接着在炭火热气的攻击下,被吞噬殆尽,房中又恢复暖和。
听见动静,蕊白衣的脑袋探出被子,看见男人手里攥着只黑色的小瓶子走过来,他的发梢和肩头落了雪屑。
他都走到床边了又想到什么,将那只小瓶子落到枕边,看了她一眼,挪到炭盆边把自己一双大手烤到盆上,烤了一会儿他搓搓掌心,才走回来。
蕊白衣不想理会他,脑袋缩回被子里去,她听见被子外面响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很快那动静就没了,身上的被子被轻轻揭开,那人滑了进来,贴住她。
蕊白衣立马就掐到男人坚实的胳膊上,想踹他一脚,把他赶出去。
“宝贝乖,别闹,我先给你擦点儿药。”夜润的声音像被磨过,哑得不成样子,低沉沉的,他耐心地哄着。
看见她小脸蛋上还挂有泪痕,还有她那一副我要杀了你的小模样,心口抽抽得厉害,怪心疼的,但那会儿叫他如何控制得住,要控制得住,他还是男人吗他。
“滚!”蕊白衣红眼睛踢他,就这个样子,足可以想象夜润干过多么禽兽的事情。
夜润让她踢,等她踢累了,缩到被子下面去给她擦药。
“小东西,记住了,我身上哪个地方你都可以掐,怎么打怎么踢也可以,就是那里不能,不,其实也可以,只不过你以后记住,先让我准备准备。”
夜润边给蕊白衣擦药,边好声好气地哄着她,他不觉得蕊白衣那突如其来的一发是她身经百战,而是因为这养在深闺里的小家伙并不知道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不知道男人有些地方是不能随便乱碰的。
蕊白衣又踢了他好几脚,擦药的过程并不顺利,夜润不躲不闪,等她踢够了又继续给她擦药。
擦过药后,蕊白衣才算舒服一些,也着实是累了,没力气再管夜润了,卷在被子里沉沉睡去。
她小小的身子以一种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蜷缩着,蜷成一团,脑袋从枕头上掉下去,夜润蹙了一下眉心,把自己移过去从后面将蕊白衣的小身子圈住,将她含在胸前的小手轻轻抓过来十指插入,与蕊白衣的小手紧紧扣在一起。
他下颌搭进蕊白衣侧颈里,呼吸贴着呼吸,陪着她在这日头当空的时间里,沐浴的冷冬的阳光坠入梦乡。
这次蕊白衣又梦见了那只大黄狗,大黄狗嘴里的五花肉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完了,他跑过来一双爪子扑到她身上,疯狂地踩她,尾巴快摇断了。
“撕拉”一声,大黄狗的狗牙将她身上的衣裳撕碎,蕊白衣在梦里叫了一声,惊醒过来,她眼睫毛发了抖,额头和鼻梁骨上全是汗珠。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嵌进一个温暖又坚实的怀抱里,这个怀抱的气息和味道跟大黄狗的一摸一样。
她动了一下身子,大黄狗将她抱得更紧。
蕊白衣:“……”
醒来方知不过是一场梦,蕊白衣揉揉眉心,扭头看了眼窝在她侧颈上睡得呼噜声响的大脸,她忍住想一巴掌将它扇开的冲动,叹了口气,懒得赶它了,反而握到夜润的手腕上,将他滑至她腿根的手抓上来抱住她的肚子,往他怀里缩了几分,蜷在他怀里继续睡过去。
好在后半场梦,没再梦见那只凶残的大黄狗。
之后的日子异常的平静和顺利,夜润答应了蕊白衣不再干杀人这行当,就真的没再干过,他放下屠刀,拿起了菜刀,不再沾人血,他跑去沾鸡血。
为了养活蕊白衣,夜润干了一个很正经的职业每天到菜市场给鸡农杀鸡。
一般鸡农都是自己杀鸡,但是夜润碰见的这个鸡农晕血,不敢自己杀,便雇佣夜润来杀。
杀十只鸡得一个铜板,夜润杀着杀着,发现鸡农赚的永远比他这个杀鸡的多,他杀再多的鸡,也得苟着鸡农多卖出点儿鸡他才能赚到更多。
于是夜润决定自己成为一个鸡农,自养自杀。
蕊白衣捏着绣花针刚要把夜润的破袜子缝好,房门被推开,一个身上挂满鸡笼的高挺男人踏进来。
“媳妇儿!”挤在鸡笼中间那张大脸上那双黑亮明澈的桃花眼投到蕊白衣身上,笑弯了眼角。
蕊白衣手里的绣花针一抖,差点没戳破手指。
夜润将身上的鸡笼们一个个落到地上,抖抖身上的衣服,抖出一地的鸡毛。
鸡笼里是一只只活蹦乱跳的小鸡崽,小鸡崽们到了新的环境很兴奋,唧唧唧唧地叫着,豆大的小眼睛瞪得大大地望。
“今晚吃鸡吗?”蕊白衣愣了一会儿就继续干手里的活,绣花针扎进夜润的破袜子。
夜润差点没笑出来,“这些鸡还这么小,你下得去口?”
蕊白衣又望过来,“全是小鸡吗?”
夜润抽掉别在腰上的袋子,从里面抓出一把苞谷米,心道他家美媳妇真是个吃货,可爱惨了,他蹲下身将苞谷米撒进鸡笼里,笑道:“是呢,等它们长肥了,你要吃几只我就杀几只给你吃。”
鸡笼里的小鸡崽们全然不知道它们是祖国未来的小肥鸡,等养肥了养大了,是要被揪去菜板上咔咔几声宰杀的,苞谷米撒下来之时,立马一窝蜂地冲过去抢食,小翅膀扑哧扑哧几下,鸡尾巴翘上天。
“你怎么一下子买这么多,我们又吃不完。”蕊白衣手里的破袜子补完了,她收了针,捏着袜子从桌边起身。
夜润笑出声,“你怎么就记着吃,这么多鸡崽子自然不全买来吃的,这长大了可以卖钱的。”
蕊白衣:“哦。”
她走过来,将两只大长袜递过去,“补好了。”
“啊,不是说不用了么。”夜润挠挠后颈上的肉,怪难为情的。
不是,这破了三颗脚趾头的袜子他明明藏得好好的,怎么就叫小家伙给翻出来了“……”
“我在家里无聊。”蕊白衣说。
无聊就给我补破袜子么……
夜润抽了抽嘴角,准备等会儿得去把破了口子的两条亵裤藏得更隐秘些。
“要是在家无聊,明天跟我一块儿去菜市场?”夜润想伸手捏一下蕊白衣的小脸,想起自己还没洗手,一股子鸡毛味,把手收回去,忍住了。
说完,又觉得不妥,“哎,不行,你肯定会被吓着的,你还是乖乖在家里呆着等着我,嗯?”
为了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蕊白衣有的解闷的东西,夜润安顿好他买来的那些小咕咕,准备去街上给她买只可爱的小猫小狗之类的小动物作伴。
不曾想要出门之时,瞥见卧房窗台上卷了一团蓝蓝的不明生物,他走过去望,发现是一条胖嘟嘟的小蛇。
“嘿,就你了。”脑子里似乎没有蕊白衣会怕蛇的概念,理所当然地觉得蕊白衣肯定是不怕这种东西的,他揪着小蛇凑到蕊白衣面前。
“宝贝,你看它多肥多可爱。”男人甩了甩手里的蛇,头朝下,尾朝上。
小萌龙:“……”
生无可恋的表情。
“在窗台上捡的,送给你了。”夜润将小蛇落到蕊白衣白白的手心上。
蕊白衣嘴角一抽。
跟夜润在一起的日子,虽然没有马大润那么接地气,但算是可以用轰轰烈烈这个词来形容。
因为中间有一个“私奔”的过程,躲避官兵搜捕的那段时间也非常刺激。
等外面的世界逐渐淡去了“周美蕊”这个人,一切安稳下来,蕊白衣也算同夜润过上了细水长流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性福生活。
相比较而言,皇甫润对于蕊白衣的记性就没那么深了,因为跟皇甫润相处的时间太短,她印象最深的就是他那一堆环肥燕瘦姹紫嫣红的后宫男嫔妃们。
除此之外,最多算上她看过的那本邪魅暴君的小娇妃,她好奇她消失后皇甫润会如何,更好奇她消失后马大润那边又会如何。
此时就在想,如果她又要走了,夜润会不会又当回那个冷酷冷血不带一丝留情的夜灭杀手。
夜润做事情没有皇甫润极端,但比马大润冲动,中间闹过一段跟菜市场里的菜农打架的事情。
蕊白衣还记得这人回来的时候,身上没一个地方受伤,就是菜叶子和西红柿砸了一身,他说他怕他忍不住杀人,就收着功夫,跟对方打拉锯战。
对方砸一坨菜,他就扔过去一坨鸡毛,看谁比谁舍得,最后看他身板壮实,给鸡割喉时从不留情,那个菜农被他那冷冷的眼神给吓退了。
男人回来后,洗了把脸,像是思考人生一样对她说:“你说我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杀手,怎么就落魄到这种地步?”
蕊白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很少这样笑的,但夜润一本正经却不见多少认真地说出这句话时,她就是觉得这男人怎么这么有趣呢。
夜润的鸡养大后,两天的功夫就全部买了出去,他又买了一堆黄茸茸的小鸡崽,钱攒够了,就自己建了一个养鸡场,从卖鸡农变成了养鸡大户。
不少鸡农养的鸡都没他养得肥,慕名来买他的鸡,再拿到菜市场去卖,蕊白衣每天都有鸡汤喝,有油光光的鸡腿啃,两年下来,整个人胖了一圈儿,脸蛋捏上去都是肉。
竹珠打开窗户,趴在窗边看外面的蓝天,捧着下巴想:小姐,你和黑衣大侠现在在哪里呀?过得好吗?
婉儿小姐嫁给了二皇子,不过二皇子似乎不大喜欢她,成亲没多久,二皇子就将自己养在外面的两个外室接进宫里,一个封为宝林,一个封为良媛。
为此婉儿小姐和二皇子大吵了一架,在宫里闹了笑话。
小姐,婉儿小姐真是太可怜了,你说当初若是你嫁进了宫里,承受这些的就是你啊,还好你没嫁进去!
二皇子好几次都不死心,跑来问我你到底去哪儿了,我当然不会说啊,以是怕二皇子知晓你的下落,我半点也不敢跟婉儿小姐说你和黑衣大侠的事情。
虽然这样很自私,可我就是不要说的,只能对不起婉儿小姐了,谢谢她替你嫁给了二皇子。
还有就是,大小姐和二小姐上个月一起嫁给了太子爷,太子爷对她们两个都挺好的,给了大小姐正妃的位置,二小姐为侧妃。
不过啊,给你说,出嫁前二小姐哭了好久,闹着不想嫁,因为她不想被大小姐压一头,不想做侧妃,但是四姨娘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几句话骂过去,说要是二小姐不愿意嫁,她就将她随便找个穷书生嫁了,二小姐自然就不敢哭闹了,乖乖穿了嫁衣,爬上花轿去。
啊,还有还有,小姐,去年府里发生了件大事,好想当年跟你说,就是三姨娘她……出!家!了!!
老爷气得摔了房里好多东西也没能拦住她,因为老爷骂什么,三姨娘都是一个表情,不喜不怒不悲不亢,一脸平静。
等他骂累了挥手让她退下后,三姨娘啥东西也没拿,自己去了栖安寺把头发剃了,老爷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五少爷对此事没多大反应,回府后该过的日子照样过,四姨娘看他可怜,让他以后到她屋里吃饭。
对了小姐,老爷又养了一个外室,是个托崽的寡妇,老爷为了这个寡妇一下朝就往外面跑,五姨娘的香窝也不去了,你说老爷他都一把年纪了,怎么就……
即便是在心窝里给蕊白衣说这些话,竹珠也没好意思说下去,这时候听见“喵”的一声,一坨肉乎乎的小爪子踩到她脚上。
她弯了嘴角,蹲下身将跑过来的小白猫抱起来,抚摸它身上光滑的毛毛。
竹珠摸着小白猫的毛,又看向窗外,眸中溢出浅浅的光,她道:“小姐,这只猫是四少爷专门给我买的,他说我见到老鼠的怂样太丢人了,就给我买了猫,你说四少爷是不是很坏?”
“说谁坏?嗯?”
竹珠从后面被人抱住。
那人将她抱了起来,“那今天不坏一下,倒对不起你朝我三姐姐那声抱怨了。”
“啊,四少爷。”
“都要了你,还叫少爷?”
“喵!”小白猫甩了甩尾巴,从竹珠怀里跳出来。
今晚月亮弯得跟什么似的,勾在天上,摇摇欲坠,黑夜似乎要拽不住它。
夜润喝点儿酒,行事比往日更激烈些,蕊白衣胖了一圈的身子骨也差点经不住他的折腾,最后趴在他身上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完全变了个世界。
她正站在一个喷水池边,水池里喷涌出一条条长短不一的水柱,让她想到了天庭举办蟠桃大会时,水神的水梦之舞表演。
她穿着奇怪的服饰,手里捏了块帕子。
还没弄清眼下的状况和环境,一个会动的银红色的大壳子停在她面前。
大壳子被从里面推开一个小门一样的口,下来一个穿着古怪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从大壳子里下来后,迈着步伐走到后面,又从大壳子上抠开一个小门,一个穿着蓝色衣裳、但露胳膊露腿、总之穿得非常奇怪、脖子上还挂了个圆圆的东西的少年从大壳子里又酷又拽地跨出。
少年一头银色短发,左耳上别了颗蓝色耳钻,他生得一张……与魏润一摸一样的脸。
应该说是少年版的魏润。
帅气的面庞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没那么成熟,皮肤很嫩,稚气未脱,不过他冷着一张脸,将生人勿近刻在脸上,浓眉往中间蹙出小隙,似乎心情不太好,想找人揍一顿。
蕊白衣看着他,下意识就走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啊,润哥又是这么骚气的出场,你们猜猜这是个什么润呢,而且你们敢押一下润哥的新名字不,猜中润哥新名字的小可爱归归要用红包砸她!
接下来,有请我们的夜灭罗刹润发表一下下线感言。
话筒
夜润:没什么好说的,作者你报个地址,今晚有惊喜
归,卒
好了,本文完,小可爱们,下本书再会
感谢在2019123123:42:352020010223:4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uyunxiao5瓶;胖胖和尚猪2瓶;老臣、沐陌染1瓶;
么么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