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从乡野里,来到京都定居,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马大润实现这事儿只用了三年,而且他把一家子都带来了京都。
这三年时间里马铁柱和马富贵都成了婚,并有了孩子,按理说他们应该独自落户,不同马大润住一起,可自皇帝赏的宅子装修好,马大润就让他们两家子一块搬进宅子里住。
宅子宽敞,也绰绰有余,每天都能听见小豆丁们牙牙学语的声音。
这读书最是花钱,还耗时耗力,马大润刚学会抠地上的泥巴,路都还走不稳就开始读书认字,七岁就开始考县试。
这买书的钱从何而来?这赶考的盘缠从何而来?马大润还不充劳力的时候,还不是他两个哥哥靠种田的钱拱着。
马大润爹娘死得早,要没有这两个吃苦耐劳的哥哥,他绝对走不到今天。
人家在田地里抛洒汗水的时候,从未抱怨过他能安逸地窝在炕头上摇头晃脑背书,满心满眼地供他读书,如今终于熬出头,自然不能忘记两个哥哥的付出。
苟富贵,勿相忘。
“啪”地一声,正这当儿,蕊白衣就听见有什么软绵绵的重物摔在了门口,门外想起小丫鬟的惊叫声:“彬哥儿!”
听见门外那小肉团奶声奶气地说道:“没事儿,我要找三叔!”
听这声音,蕊白衣辨认出是马大润的宝贝侄儿来了,她立马朝马大润瞪去一眼,“还不快把你手上不正经的东西收了。”
彬哥儿是马大润大哥马铁柱的大儿子。
做完那事以后,马大润其实就披了件外袍,里面什么都没穿,腰封也没系,扣子也没扣,就那么大敞着,露出大块的壮实胸肌。
他本想跟他的美媳妇再玩点儿有意思的事情,这会儿突然杀出自己的宝贝侄儿,让他一口燥火只能强行压回去。
门被一只小肉手“砰砰砰”砸响,那奶音霸道得很,“三叔,你快开门!大灰狼在后面追我,你要是再不开门,大灰狼就要把我七掉了!啊,我快撑不住了!”
马大润:“……”
手里的荷花肚.兜只能收回箱子里,他快速系好外袍,看了蕊白衣一眼,走过去开门。
门刚打开,一坨胖成球、路还走不稳的小豆丁就扑到他大腿上,那两溜鼻涕挂在鼻孔下面,额头上还有颗红肿的包。
马大润观见那包,立马冷了脸,蹲下身将小豆丁抱起来,“怎么不好好走路,给摔成这副样子?”
这才想起适才那声啪叽在门板上的响声,原来是这小家伙的。
找着药立刻跑回来的丫鬟见马大润发问,赶忙同一直守着小豆丁的丫鬟含膝弯下腰,“大人恕罪,方才奴婢们没看住彬哥儿,他跑得太激动,给撞到门了。”
“以后注意点儿,再让小少爷摔着,扣你们月俸。”马大润也只是嘴上这么吓唬一下,怀里小豆丁的调皮性子他比两个丫鬟了解,小孩子磕磕碰碰也是正常。
“三婶婶,你的头发好乱哦!”
马大润给小豆丁额头上药时,小豆丁那小眼睛一直往蕊白衣瞅。
两个小丫鬟正伺候在蕊白衣身后给她梳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还红了脸。
马大润干咳一声,两个小丫鬟立马不敢笑了。
马翠花去集市上买完糖葫芦回来,抄的是小道,小道离后门近,她就准备从后门进府,府里的家丁们知道她和丫鬟出去,也会特意留门。
谁知走到门口,瞅见一个穿得还像模像样的老头跪在那。
“你谁啊?”马翠花啃着糖葫芦问他。
老头抬头瞧了她一眼,眸底晦暗不明,没回答,又低下头去,袖中的手在微微颤抖,看起来怪可怜的。
“你先起来。”马翠花是个尊老爱幼的好孩子,准备将老人家扶起来。
这时马铁柱的媳妇马春苗抱着一个含着奶.嘴的小奶娃跨出门槛,喊住她:“翠花,不用管他,让他跪。”
马翠花:“……”
自她三哥哥这个状元郎入住皇上赐给他的这座宅子,一下子涌来不少登门道贺的书友,甚至朝中官宦,这前前后后前来献殷勤的各色人等可以用不胜枚举来形容,到如今,他们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现在竟然还多了一个跑来下跪的?
马翠花嘴角抽搐。
不过他家大嫂嫂不让她扶,她就不扶罢,指不定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马翠花问原因,马春苗也不说,她就朝慕花居跑去,找她三哥哥马大润。
跑到中堂,她三哥哥正搂着他家三嫂嫂的细腰在用膳,瞧见了她,喊她道:“哟,去外面玩回来了?”
马翠花握着手里的糖葫芦走过去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饱眼福一般先瞧上坐在那只要负责美就好的三嫂嫂一眼,才对马大润说:“三哥哥,后门有个老头在那跪着,那个老头是谁?”
“老头?什么老头?”马大润给蕊白衣的瓷碗里挑出胡萝卜丝,一副不明状况的样子疑惑。
守在旁边的侍从眨了眨眼睛,上前“提醒”道:“大人,就是那个茵芳县县丞刘福海。”
这刘福海去年其实还是吏部主事,正儿八经的从六品官,比他们家大人如今的官位还要高上一品。
不过这人的人生有时候就是跌宕起伏,刘福海在那会儿因为得罪了人,又被上面退回小县城当县丞去了。
这个县,还是他们家大人的家乡来着。
马大润挑眉:“刘福海?哦,他啊。”
马翠花:“他怎么了?”
马大润大掌伸过去推了一下马翠花的后脑勺,“小姑娘家,哪来这么多问题,我让你背的那几首诗背下来了没有?”
“……”马翠花立马气鼓鼓地嘟起嘴,手里的糖葫芦都不想啃了,“小姑娘家,背什么诗?”
马大润手摸在蕊白衣的腰上,嘲道:“你不背,到时候出嫁了你婆家嘲笑你没文化,这京都城里的闺秀们,多多少少都是读过一点儿书的,琴棋书画可是一样也少不得。”
马大润说到这,全然把那什么刘福海抛到脑后,关心起马翠花的淑女改造事业来,他转头对马翠花身后的小丫鬟问:“小姐她昨晚睡前可练琴了?”
马翠花:“……”
这天聊不下去了,那什么老头她也不想关心了!
小丫鬟捏着袖子,目光在马翠花和马大润身上转,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最后还是更忌惮马大润的威严,回道:“没、没有。”
马翠花立马哼了一声:“三嫂嫂也不会这些啊,你还不是也没嫌弃她?”
马大润失笑,搂在蕊白衣腰上的手是一直没松开的,他挑挑眉:“谁说你三嫂嫂不会?琴棋书画她可样样精通,还会打人呢。”
这当儿,马大润掐了一下蕊白衣的腰。
蕊白衣瞪他。
马翠花:“……”
马翠花:“打人?”
夸赞起他的美媳妇来,马大润可是刹不住口的,“你三嫂嫂只是比较低调,而且才不外露,你三嫂嫂会的东西可多了呢,只有我最明白,她绣的荷包也是最精巧的……”
马翠花听不下去了,赶忙打住:“成,我回去练琴!”
她三嫂嫂的绣功她还能不知道吗,真是受不了她三哥哥在那尬夸,听得她都起鸡皮疙瘩了。
马翠花气吼吼地走了,走的时候就把那可怜兮兮跪在后门的老头给忘了。
夜幕拉开之时,有人在马大润和蕊白衣门口通报,说刘福海晕倒在了后门。
马大润将蕊白衣胸前最后一刻扣子解开,吸了一口香气,勾着唇,眸底除开那深色,浮上几丝寒意:“给他抬回茵芳县去,别到明个儿传出我仗势欺人的丑闻,这人,我可惹不起。”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当初真是这么想的,心里梗着口气,想等发达之日一倾泄出,可等坐到了这个位置,他却觉得没意思了。
而且若刘福海还是吏部主事,他就算当了状元,风光当下,也还不能奈何得了他,谁知道这厮自己栽了跟头,又跌回去当小县丞,这样一来,完全不用让他再奋斗个几年才施展报复。
正可谓,老天爷是有眼的。
那些贼鼠小人根本不用他动手,自己就殃了自己。
他到了这位置,俯视着他,倒也还没把他怎么着,也懒得怎么着,对方就先着急起来,或许辗转失眠了好几个日夜,终于心中胆寒,自个儿跑来跟他下跪求原谅。
马大润只觉得好笑,不多时就将这样一个人给忘了,把心情都留给值得做的事情,满眸深亮地描绘到膛下娇人儿的玉肌上。
直到弯月有坠落之势,房中的旖旎才算停歇。
半月后,传来茵芳县县丞病逝的消息,马大润手中的毛笔一顿,没太大的反应,只是抬头看了看外边骤然堆出的阴云,思及他的小娘子陪着马翠花出门买首饰还没回来,蹙了眉头,立马吩咐侍从去拿伞。
…
“三嫂嫂,你觉得这个绒毛的好看,还是这个小月亮形状的好看?”马翠花左右手分别捏着一只耳环,笑眯眯地对蕊白衣问。
“都不好看。”蕊白衣实话实说。
马翠花:“……”
有一种审美被鄙视了的赶脚,她砸砸嘴,将两只耳环放回去,去选别的。
看在三嫂嫂这么美的份上,她就相信她的审美吧!三嫂嫂觉得不好看,那就一定不好看!
虽然此时她家三嫂嫂在外人眼里,正顶着一张丑兮兮的麻子脸,所以审美这种东西她根本不值得拥有,可她三嫂嫂是何等容貌,只有她最清楚。
又挑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挑着满意的,钱货两讫后,马翠花乐乎着捏上蕊白衣的袖子朝檀宝坊外面走。
她其实是想亲昵地挽住她三嫂嫂的胳膊的,但她三嫂嫂好像不太喜欢她三哥哥以外的人跟她触碰,她能捏着她袖子已经很好啦!
刚走出檀宝坊,天就一下子阴了下来,好像要下雨了。
“三嫂嫂,我们快回马车吧!”
“嗯。”
马翠花看后面的小丫鬟提的东西太多,怕她们跑不快,反身帮她们拿了几样,半只胳膊抱着东西,另一个手拉上蕊白衣的手往不远处的马车跑。
跑到半路,被一个人拦住。
那人是个少女,模样还算清秀,身着青色襦裙,手上捏着一块薄荷色手帕。
马翠花和蕊白衣不得不停下来。
“牛小蕊,我真羡慕你。”
少女说完这句,嘴角微动,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马翠花皱起眉,“小姐姐,你谁啊?”
她一开始以为是她三嫂嫂的朋友,又想她三嫂嫂那性子,而且长久被他三哥哥养在内宅里,很少出来社交,朋友这种东西对于她三嫂嫂来说是不存在的。
“小姐!要下雨了!”不远处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跑过来,手里举着一把伞,跑过来后,立马遮到少女头顶。
此时少女似乎才憋出话来,像是一下子要倾诉和发泄什么,“凭什么?你凭什么?就凭你一脸麻子吗?!为什么你如此相貌,却能紧紧拴住马大润的心,你告诉我!”
马翠花:“………”
这时轰隆隆一声,豆大的雨珠砸下来,把马翠花刚要怼回去的话都吓住了,她忙垫起脚用手遮住蕊白衣的头,“三嫂嫂别理她,我们快回马车!”
她的手那么小片面积,根本遮不住倾盆而下的雨,蕊白衣一张丑陋不堪的麻子小脸,旋即被雨水冲洗了一道。
不多时,一张美到窒息的盛世容颜展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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