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热炕上滚了一晚上,累得满头大汗,鸡舍里养的那窝大公鸡打了鸣,马大润才愿意放过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睡过去。
蕊白衣也在疲困中阖上眼帘,微薄的意识渐入迷蒙那一刹那,她已经做好了穿到魏润下一世的准备。
似乎没过多久,晨曦的光亮斜斜洒进窗户,裹挟了几丝冰雪的气味,蕊白衣不自禁往身下的大身子拱了拱,搂在她腰际的长臂也将她抱紧了些。
蕊白衣下巴磕在马大润的胸口上,乌黑的长发如瀑布倾泻而下,几乎罩住了马大润胸前的大片地方,也遮住了蕊白衣玉白的肩头和腰阔,睡梦里的马大润用大掌抚了抚身上娇小人儿的后背,被子朝下滑了滑,他立马就又拽上来盖住蕊白衣的身子。
连睡着了都怕他的娇媳妇凉着。
可是被子滑下去那一刹,睡得不沉的蕊白衣就被冻醒了,刚醒来,绵柔的暖意又包裹住她,让她下意识贴紧了马大润的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脑袋,马大润依旧将她抱得很紧。
她动了一下身子,马大润也跟着动了动。
被冷空气灌了一会儿,蕊白衣彻底清醒过来,她从马大润怀里掏出头左右看了看,眼瞳微亮。
她还在土屋里吗?没有离开。
她再转回头去,细细地打量被她趴着的男人。
几分黝黑粗糙的皮肤,眉眼享受又满足地舒展,壮实的肩膀和胳膊上有几颗小小的牙印,那是昨晚她咬上去的。
每次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她都有咬人的习惯。
此人不是别的魏润,还是马大润。
莫名地,蕊白衣松了口气。
看来触发穿越的,不是她和魏润行鱼.水之.欢,而是别的。
天凰和小哼唧说是“真心”,俘获魏润的真心,可马大润待她这般,这都还不算真心,要如何才算。
这其中原因她也懒得细究,此时人就将她抱着,就在眼前,她也不用急着赶去下一世见他,哪怕与马大润在这乡野里过一辈子,她也是无所谓的。
这样的田园生活,她还挺喜欢。
她假装没有醒来过,下巴磕回马大润的胸口上,继续闭眼睡去。
就这么着,睡到了日头高高挂到正空,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马翠花红扑扑着小脸探进一颗脑袋,眨巴着眼睛瞧了瞧,喊出一声:“三哥哥,三嫂子。”
马大润打了个睡嗝,被子下面的大脚动了动,将蕊白衣背上的被子给她往上拉,罩住她圆圆的小脑袋。
马翠花瞅着人还是不愿意醒来的样子,她凑近一些,又喊了一声。
蕊白衣这才醒了神,从被子里钻出一颗脑袋。
马翠花瞪着大眼睛看她,只觉得刚刚睡醒的三嫂子也能将人美晕过去。
不行,她快要晕了!谁来扶扶她!实在太美了,美得她无法呼吸!
马翠花捂住胸口,深呼吸一口气,这房里也全都是她家三嫂子的香气。
蕊白衣看了看她,面色一红,又钻回被子里去,并掐了掐马大润的胳膊,想把他弄醒来。
可马大润昨晚“吃”得太饱,给撑了,睡得十分香甜满足,她都掐出红印了男人都没醒来,膝盖还蹭了蹭她的腰。
此时马翠花已经把自己一步一步挪到他们床边,睁着大眼睛看他们。
蕊白衣没了办法,只能开口道:“翠花你先出去,我们一会就起来了。”
“哦哦!快点哦!你们都睡了好久了,我和马狗蛋已经做好午饭啦,快起来吃!”马翠花小嘴一张一合地说完,转身抬腿,走了出去,并乖巧地给两个人带上门,
蕊白衣松了口气,“吼”地一声,耳边突然响起一声炸雷响的呼噜声。
马大润侧了个脑袋,抱着她,似乎睡得更沉了。
蕊白衣:“……”
凛冬的日子过得很安逸,因为田地里的庄稼都冻了霜,外面铺上厚厚一层雪,每日鹅毛大的雪花往下飘,除了窝在炕上困觉,也不知道还能干点什么。
寒冬腊月里,蛇鸟鱼虫冬眠了,村民们也歇了庄稼,每日琢磨着怎么把腊肠和咸豆腐做得更好吃。
马大润整日从后面搂着蕊白衣窝在炕上温书,背一会儿书亲一会儿蕊白衣的小美唇,时不时画点儿画到镇上去卖,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冬去春来,田里的稻谷抖掉硬邦邦的冰渣,再次茁壮生长,用绿油油的身板拥抱春天的美好,马翠花和马狗蛋蹿了个个儿,马铁柱和马春苗商量了成亲的日子,转眼到了新一次院试的时间。
马大润换上蕊白衣不怎么心灵手巧给他制的衣裳,尖韧的下颌抬得老高,背上书箱准备赴上去县城赶考的道路。
蕊白衣突然“呀”了一声,翻看着他腰部的位置,“这里给缝歪了。”
“啊,还有这里。”她发现马大润的后面皱了一大团,明显是缝岔了去,顿时有些尴尬。
马大润牵唇笑了一声,胸脯笔挺,“没事儿!”
“你要不换一件吧?”蕊白衣转身准备去翻衣柜,马大润盈着笑将她拉回来,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下颌磕到她肩窝里。
他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自带的凝霜清香,菱唇贴到她耳廓,低沉的嗓音淳淳流入蕊白衣的耳蜗:“等我回来。”
马大润踏着朝阳的光芒,走进田野的尽头,背影渐渐与蔚蓝的天空融在一起。
马翠花和马狗蛋捧着两袋韭菜种子,高高举在头顶,站在山头对马大润喊哑了嗓门:“三哥哥,你要高中啊!!!”
院试考了两场,考完后马大润就立马提着箱子回家,带着蕊白衣和马翠花还有马狗蛋到镇上玩耍,并于当晚安排他们在客栈住下。
马翠花和马狗蛋年纪小,不会像大人一样忧这忧那,顾前顾后,只要有的玩他们就高兴,蕊白衣捧着马大润给她买来的牛乳茶,却忍不住说道:“连客栈都住上了,你是想把你辛辛苦苦攒下的那些钱都挥霍光吗?”
马大润揉揉她的后脑勺,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没事儿,钱花了还能再赚,而且很快我会有一笔丰富的奖励。”
蕊白衣:“为什么?”
马大润大拇指一竖,指指自己,“因为我考中了啊,而且第一名。”
蕊白衣:“……”
啃着冰糖葫芦的马翠花跑过来插了一句嘴,“三哥哥,还没发榜呢,你怎么就知道你考中了啊?”
“而且还第一名。”马狗蛋翻白眼补刀,对马大润的蜜汁自信表示嫌弃。
马大润笑笑不说话。
院试的成绩出得很快,考完试之后的五六日就能放榜,马大润就这么着带着蕊白衣和两个小屁孩在镇上住了这些日子,一直到发榜那天。
马铁柱带着马春苗一起来看榜,马富贵邀了村里的几个哥们一块来。
头两回放榜的时候,他们阵仗比这个还大,村里几乎一半的人都来了。
马大润一次又一次失利后,来看的人才变得越来越少,这一次他们也不报太大的希望,去看榜之前还拍了拍马大润的肩膀,说道:“没事儿大润,要再考不上,咱们就安安心心回家种田去!这考上了还有更苦的路要走,也不是多好的事儿,咱们放轻松啊。”
马大润每次都笑而不语。
榜一贴,马翠花和马狗蛋第一时间冲进人堆里,战斗在看榜的最前线。
依旧是从最后一名往上瞅,两颗小脑袋越来越往上昂,随着看的名字越来越多,却还是瞅不见”马大润”这三个字,他们的心窝凉了半截,已经不抱希望了。
前几次都是两个哥哥将他们扛到肩头看,视野很开阔也很轻松,这一次他们自己站在榜下仰头看,看得脖子都酸了,终于坚持不住,懒得再看下去了。
耷拉个脑袋,转过身,动作一致地长叹了口气,“唉,又没考上。”
两个人愁着脸走出人群,心里酝酿着怎么跟几个哥哥,还有被他们邀来的村民说这个残忍的结果,一声“啊”就叫了出来。
又传来一声“天啦!”
他们齐刷刷转过头去,马二壮和马春苗捂住嘴,眼睛瞪得大大的。
“大润,你竟然是案首!!”
案首,秀才中的第一名。
就是说,他们三哥哥不仅成了秀才,还是秀才堆里的老大。
啊,这么牛逼的吗!
当晚,马大润抱着蕊白衣在热炕上滚了许久,虚汗淋淋,马大润面颊被晕得通红,他瞧着身下同样通红着小脸的少女,用指腹挑她软嫩的下巴,“知道我前五次为什么都考不中吗?”
蕊白衣扑闪了一下眸,薄唇微张:“因为你实力不够啊。”
马大润笑了,勾下头在蕊白衣说话时异常可爱的小粉唇上舔了舔,“错。”
“嗯?”
马大润亲到她耳垂上,分明是在做一件极不正经的事,说出来的话却让蕊白衣面庞凝了寒霜,怒意噬进心头。
马大润说:“因为我七岁那年,跟我们县前任县丞的儿子打过架,我八岁就成了童生,可是却过不了院试。”
他起初也以为是他自己能力不够,每次失败之后,都比上一次更努力,可是后来有一次,他从考场出来,碰见了前任县丞。
他坐在马车里,高高在上地看着他,说:“小家伙,失败的滋味如何?我儿子当初与你打架打输了,如今我让你连连考试失败,也尝尝失败的味道,呵,可惜了你那满腹的才华,只怕要淹没在你低贱的出身下了。”
那时候马大润才只有十二岁,还是个小小少年,是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和抱负的年纪,县丞那句话像把尖刀一样插在他身上。
他心头掬了一口狂怒之火,像头牛一样冲向马车,最后却连那县丞的脚跟都没碰着,被两个衙役打了一顿,扔到偏巷里。
小少年鲜血淋淋地爬起来不敢回家,怕家里人担心,也怕村里人咽不下这口气,闹进县衙。
他年纪虽小,但深知人性的险恶,更深知民不与官斗,是斗不过的。
他在镇上流浪到把伤养好才回家去。
“你……真能忍。”
要是我,我会杀了那个县丞。
蕊白衣绒绒的眼睫毛微颤,声音都冒出寒意。
马大润没所谓地笑了一声,揪揪她滑嫩的小脸蛋,“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他往蕊白衣的脸蛋上重重啵了一口,“而且多考几次也好啊,积累经验嘛。”
蕊白衣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脑袋带下来,整个抱住他。
她才想起,怪不得他当时听到县丞升官了他会高兴成那样,那个县丞去了京都,自然不会再记着他这么个小蝼蚁。
有点心疼他。
蕊白衣将马大润抱得更紧了些。
马大润扯扯她的耳朵,笑:“是不是觉得这个县丞很小气?小屁孩之间打架不是很正常吗,而且还是他儿子先惹的我,他却记恨这么久。”
他指腹从蕊白衣额尖划至她弧度完美的鼻梁骨,勾了唇,眸底划过暗色,“我马大润,也很小气。”
……
这次高中,像是打开了通往科举通天大道的闸门一样,马大润努力读书的同时,小心做事,谨慎做人,没再惹着像茵方县县丞那样的奇葩,之后的科考之路可谓是顺风顺水、扶摇直上。
考乡试,一次过,并且同样当了举人堆里的老大,拿了个解元。
带着一家子进京会试,轻轻松松拿了个会元。
到那富丽堂皇的大殿上诵了几首自己做的诗,大受皇帝赞赏,摘了个状元。
别人用一辈子可能都考不上一个举人,马大润却奇迹般地在五次考秀才都考不中的情况下,之后像是开挂了一样,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就从小秀才当上名震京城的状元郎。
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出了个状元的马家村,自此成为了三十六寨二十八村里最靓的崽。
从这个村里走出去的人,腰板都挺得比别个儿村的直,脸上不是挂着”我跟马状元曾经在一条河里泡过澡!”,就是写满“马状元家的老母鸡偷吃过我家菜园子的大白菜!”,或者是“马状元小时候在我家墙根撒过尿!”
已经长成小姑娘了的马翠花跪在两堆坟前烧纸钱,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爹,娘,三哥哥他当了状元,比探花还牛逼的状元!”
她转向坟头长了三根草的那堆稍微大一点儿的坟墓,抹了把泪,声音颤抖,“爹,你可以安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