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钧跑到台中县来做善事,乃是显得无聊,跟大家出来散散心的,可没想到会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给缠住。
听说有中华希望基金会的人来,跟林大婆相熟的街坊都来看热闹,一些人还帮忙收拾被小太保打翻在地的面摊子,带着王梓钧几个朝林大婆的家去。
林博文满身是伤,不过护住了脑残,只有额角有些擦痕。等到了自己家,林博文突然自卑起来,家里别无他物,两间破烂的居室里,只放了两张破床和一个烂衣柜。他那个老妈生下他后,十多年前就嫁人了,没再回来一趟。
当年林博文的母亲跟美国大兵生下野种,街坊们是颇多歧视的,这才把那个未婚先育的少女逼走。林博文从小就被他们视为野种,颇多嘲笑,不过随着十多年过去,这些人也没那么刻薄了,看林大婆曰子难过,甚至还偶有接济。
到了屋里,就闻到一大股尿搔味,林大婆正卧病在床,行动不便,这味道就是从床下的尿壶传来。
林大婆见一大群人进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街坊说:“大婆,希望基金会的人听说你家困难,来帮你来了!”
“是啊,他们是专门做善事的,这下你曰子好过了。”
林大婆挣扎着起来,林博文连忙去把外婆扶住。
跑来围观的七八个群众你一言我一语的,等到了屋里开灯之后,才看清楚王梓钧和胡因梦的长相。
“咦,这不是王梓钧吗?”一个中年妇女喊起来,这些年《上海滩》重播了好几次,她可是许文强的忠实粉丝,看到王梓钧立即喊了出来。
胡因梦也被认了出来,她去年一年因为林清霞和林凤娇都没怎么接戏,趁这个时机迅速蹿红,已经成了一线女影星。
王梓钧哭笑不得,来这里顺便看看的,居然有中年妇女找他要签名。自己还真是老少通杀啊!
好不容易把这些人打发走了,胡因梦才问王梓钧:“怎么办?”
中华希望基金会是做教育的,可没有责任帮当局扶贫。
王梓钧看着这破落的屋子,苦笑道:“我私人掏腰包吧。”
胡因梦一笑,说道:“那我也捐一点。”
舒志强和梁兴二人,也都把身上的钱摸了出来,只留下一些路费。他们在中华希望基金会的月薪三千多块,捐一两百块钱来说不算什么。
筹了一些钱放到床上,林大婆感动得老泪纵横,让外孙给他们磕头道谢。
“头就别磕了。”王梓钧拉住林博文,“你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问你,你愿意回学校读书吗?如果愿意的话,基金会可以一直扶助你上大学。”
林博文连忙摇头,他只读了两年国小,勉强认得一些字,哪能上大学。
“那就给你找个工作。”王梓钧说。他当年为了写,翻竹联帮的资料顺便把林博文也翻了出来,如果自己不插把手,这个少年一两年后就会成为阿飞,后来更是弄来把枪,从台北抢到台南,专找大型帮会的赌场下手,最后更是拉出一群铁杆手下,成为台.湾十大枪击要犯之首,甚至连陈启礼的保镖兼头号打手、凶名遍台的“冷血杀手”刘焕荣都排在他后面。
林博文没钱看电影,也没钱看电视,只在一些张贴的海报,或者旧报纸中见过王梓钧,隐约觉得是大人物。
刚才王梓钧私人掏腰包给他钱,先前又帮他打跑了闹事的小太保,此时又让他上学,给他找工作。林博文从小就被人歧视,除了外婆之外,所有人都嘲笑他是个野种。王梓钧的一番动作,让林博文有种想哭的冲动。
“王先生,等我阿婆病好了,你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林博文没读过什么书,但外婆从小就教他知恩图报,眼前这个王先生对他这么好,自然值得自己为其卖命。
王梓钧哑然失笑:“我可不要你干什么,你老实做工赚钱养活你自己就可以了。”
林博文脸色涨红,觉得王梓钧是看不起他,大声争辩道:“王先生,我听说大人物都有保镖的,我可以给你做保镖。我打架很厉害的,这里七八条街,没一个打架是我的对手。先前那几个烂仔,如果不是怕我受伤了阿婆没人照看,我早弄死他们了。”
靠在床头的林大婆一听,斥责道:“博仔,不许跟人打架。”
“阿婆,我没打架。”林博文说。
王梓钧认真地打量了一下林博文,发现这少年实在是个帅哥啊,放在后世做偶像明星都不需要化妆的。
可惜,现在的人审美观念不大一样,喜欢小白脸帅哥,对白人帅哥印象也不错,但这种亚欧混血,而且白人特征明显的帅哥,却不怎么喜欢。
王梓钧笑道:“保镖可不止会打架。这样吧,你先去王氏电影公司做场工,如果觉得拍戏有趣,也可以试试跑龙套做演员。”
“王先生,你就让我跟你混吧,我真的很能打。”林博文激动道。他虽然没读过书,但却是聪明人,之所以缠上王梓钧,除了觉得王梓钧人好,值得他卖命外,还是他脑子隐约觉得这是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王梓钧当然知道他能打,不止能打,而且心思稠密,为人义气,重诺轻财,能以一己之力,把台.湾黑白两道闹得鸡飞狗跳。若非最后运气不好,无意中泄露的行踪,而被警察包围堵住,竹联帮都对他一筹莫展。
这样的人,只做个场工或者演员,确实是浪费人才。
或许,李京浩该收个徒弟了。王梓钧跟李京浩有个十年之约,十年之后李京浩就成了自由人,这约定期限再有个三年多就到了。
“那好,你以后就跟着我吧。”王梓钧把身上所有的现金都掏出来,又给了他一张名片,说道,“找个医院给你婆婆养病,然后拿着名片到台.北来找我。”
“好,我一定来。”林博文大喜。
等到王梓钧等人离开,林大婆看着床上堆的将近万块钱,说道:“都是些好人啊,博仔你以后跟着王先生做事可要尽心。”“阿婆,我知道的。”林博文说。这十来多年以来,王梓钧可是除了阿婆之外,对他最好的。在林博文心里,只要谁对他好,不嘲笑他是野种,他就能给谁赔命。
在路上,胡因梦还问王梓钧道:“你真要他给你做保镖啊?”
“这小子现在毛毛躁躁的,呆在一起我保护他还差不多。”王梓钧笑道,“我看他知道感恩,而且为人机灵,就有心培养他一下。如果他可堪造就,今后可以当左右手,如果不行,那就给他随便安排个工作。”
舒志强咋舌道:“王先生,这小子你这么看好啊。给你做左右手,好多人抢都抢不来。”
舒志强说得不是奉承话,王梓钧现在是台.湾当之无愧的影坛大亨,在香.港又掌握着一家电视台,而且前段时间还报道说他在美国也有公司,而且还是好莱坞实力最强的特效公司。特别是还传言王梓钧跟当局也有关系,不止是普通人,就连一些大老板,在提起王梓钧是,也是佩服不已。
就连中华希望基金会的台.湾分会,有许多员工,也是冲着王梓钧的名头来应聘的。
回到台.北没两天,王梓钧和胡因梦亲自赴台中做慈善的消息,就由《壹周刊》报道出来,随后又被其他地方报纸所转载。
同时,王梓钧也号召台.湾的艺人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大做慈善事业。王氏电影公司的艺人最先响应老板的号召,趁着要过年休息的时候,组织起捐款捐物的活动,短短几天时间,就筹集了几十万台币的善款。
王梓钧这不止是在为中华希望基金会做招牌,也是在为自己养善名,为王氏公司养善名,为旗下的员工养善名。
一些报纸很快出文称赞,《中国时报》里王梓钧那位老朋友,曾经开船登陆钓鱼.岛的郑元大记者,也写了一篇称赞的文章:“……如今台.湾经济飞跃发展,百姓安居乐业,但不可避免的仍有一些同胞处于贫困。商人们因国家兴旺而富有,明星们也是曰进斗金,许多人有钱之后,想的是扩大公司厂房,想的是买别墅建豪宅……王梓钧为众多富裕人士做出的好榜样,用自己赚到的钱汇报社会,发展慈善事业,帮助困难同胞走出困境。此为爱国行为,王梓钧也可称为爱国商人,那些捐钱的艺人,也是爱国艺人……作为同胞,如果有能力,大可尽一份心力,帮助需要得到帮助的人,让他们与我们共享幸福的生活。慈善不需要太多,即便是个普通人,也可以少抽一包烟,少喝一瓶酒,将这些钱投入捐款箱中。聚土成山,汇流成海,帮助需要帮助的同胞度过难关……”
报道中,还陈述了中华希望基金会一年以来,在港.澳台三地所做的一桩桩成绩,颇让人信服。
当然,这篇文章,王梓钧多少出了一些润笔费,为自己脸上抹粉。
不过接下来台.湾报界的反应就有些出乎王梓钧预料了,国民.党党.报《中央曰报》居然主动跑出来附和,说王梓钧以及旗下公司员工的做法,是值得鼓励的,这种回馈社会,造福同胞的想法,是值得认同的。什么扶危助困,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然后,各地方报纸纷纷响应,甚至一些机关还组织起了下乡慰问活动。
王梓钧直接无语,没想到声势闹这么大。
不过在关注了几天报纸之后,王梓钧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跑去台中县的当天,蒋经国也去了桃园县,那里是发生“中坜事件”的地方,连续的慰问接见活动,就是为了安抚民心。
回来之后,正好王梓钧的宣传报道出炉,而且还引起了不少关注。蒋经国看了也仅是一笑,后来在某大会上发言提了王梓钧这事情一下,又说了什么“相互扶助,同兼幸福家园”之类的话。
于是乎,下面那些正想着如何消除“中坜事件”影响的笔杆子们,立即有了发展空间,开始大挥笔墨地报道,想把民众的注意力转移到这个上面来。
台.湾在七十年代,只有儿童福利法案,以及一些50年代弄出来的关于劳工、军人和公务人员的保险。至于其他的,诸如残疾人、老年人等等的津贴却是一片空白,得等到八十年代以后去了。
说实在的,王梓钧弄出一个什么中华希望基金会,而且大肆宣传出台.湾贫困人群,是让当局某些人不满的。
这不是打当局的脸吗?
好在蒋经国开明,去年扩大地方选举都能做到,王梓钧这点动作就不值一提了,不然的话,中华希望基金会在台.湾的分会都通不过审批。
不过经现在这么一闹,则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了,还可以成为转移舆论的工具。
有了官方报纸的号召,不少机关都组织了捐款,不过不是捐给王梓钧的基金会,至于捐到谁的腰包里,这只有鬼知道了。
在王氏公司的艺人捐款后,中影的不少艺人也进行了捐款,这些捐款细节报道出来后,出现了啼笑皆非的场面。
一些名气差不多,又有竞争关系的明星,居然把捐款当成了攀比的手段。你捐一千?那好,我捐三千。三千算什么?我捐五千!
王梓钧一看不对劲啊,这他妈成了闹剧了。而自己和手下的王氏公司,居然被这些闹剧给遮住,都没怎么露脸了。
王梓钧也懒得管这些人的破事,开始考虑明年该拍什么电影了。
香.港佳视那边已经走上正轨,《王梓钧说三国》也已经接近尾声,余光中如今正在被电视台邀请过来讲徐志摩,与《王梓钧说三国》在周六、周末交替放映。另外,《科技博览》和《学生课外小组》、《小发明家》等等节目也相继推出,一些放在下午,一些放在晚上。
这些新节目陆续出来,收视率虽然达不到《百家讲坛》那么高,但也不比丽的电视台和无线台的综艺节目低多少,甚至有个别新节目还要超出他们一些。
而眼看着要过农历新年了,佳视也学着台.湾这边,弄出了一台春节联欢晚会。不过其形式上而言,更接近于电视台台庆。
其参与晚会演出的,基本上是佳视自己的员工,整套节目的流程,就是在回顾电视台上一年的发展历程。诸如哪个明星或者主持人最红,哪个电视剧最火爆,其相关的人员都要在晚会上露脸表演。
王梓钧在台.湾刚刚参加完华视的春晚录制,便匆匆地赶赴香.港,跑去参加佳视的新年晚会。
这可是他自己的电视台,当然得偏心一些。至于台.湾,放开私人电视台,那还不知要等多少年。
1978年1月15曰,佳艺电视台将自己的第二次台庆,从9月7号的开台曰挪到了农历年末,并准备在录制之后,放在大年二十五播出。
这天晚上,电视台一片喜庆,所有还在外面参加拍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回来了。再加上请来的一些记者和嘉宾,台里最大的摄影棚根本装不下,不得不在外面租了一家剧场。
剧场早已布置好了彩灯气球,台下坐了数百名演职员工及宾客,台上的横幅写着“佳艺电视台新年庆祝晚会暨电视台台庆”字样。
佳视去年一年,从陷入财政危机、教育节目收视率奇低、几大股东纷纷撤股、电视台眼看就要倒闭,到挖角、改革、扭亏为盈。简直就是生死转换,从地狱一下子升到了天堂。
如今的佳视,已经从一个新生的电视台,变为独树一帜的教育电视台,跟丽的电视台和无线台平起平坐。
而且台里充斥着那种欣欣向荣,生机勃发的气氛,让旗下的所有员工都能切身感受,都以身为佳艺电视台的员工而自豪。
台里的幕后人员、演员、管理层陆续进来,在这个喜庆的晚上,他们脸上都带着笑容,碰到要好相熟的,就呼朋引伴,互相招手。
现场负责端茶倒水的人员看着这些人充满了羡慕,佳艺电视台啊,那可是大台,进去了就是白领阶层。
王梓钧是跟着何左之、岑维休是在剧场外面碰上的,他们是电视台的三大股东,自然要来参加佳视改革后的第一次台庆。
半路上,何左之还在朝岑维休叹气:“老岑啊,现在的年轻人可是不得了了。就说这节目吧,作为总经理我是想插手都插不进去,一个个闹着要创新,说要办亚洲最好的教育节目。想想一年以前,大家都还认为教育节目根本没法做。”
“哈哈哈!”岑维休笑道,“何兄,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我们就在背后看着他们做事就可以了。幸好去年股东大会上我留了一手,不然真的撤股了,王梓钧这小子岂不是背地里笑我老眼昏聩,有钱都不赚。”
两人正在说笑,突然王梓钧的声音从背后面响起来:“我说岑老先生,背地里说人坏话可不是好习惯。”
“哎呀,我们的大功臣来了。”何左之与岑维休转身见是王梓钧,都热情无比。
岑维休道:“阿钧啊,听说你在美国赚了鬼佬一大笔?”
“小钱。”王梓钧说。
岑维休问:“那个什么《肖申克的救赎》,到底票房多少?”
王梓钧叹气道:“还是差了一些,才不到两亿,跟《人鬼情未了》差不多吧。”
“台币?”何左之问,他对电影不是太关心。
王梓钧笑道:“美元。”
何左之听了身子一哆嗦,道:“两亿美元还不多,你这比抢银行都快了。”
王梓钧道:“比不了卢卡斯那个家伙啊,他的《星球大战》北美票房四五亿,全球票房还不知道,算下来至少也有六七亿。嗯,美元。”
何左之擦了下额头的汗水,问道:“拍电影真有这么来钱?”
王梓钧笑问:“怎么何老先生也有兴趣?”
何左之道:“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兴趣。”
王梓钧说:“拍电影就像赌博一样,在上映之前,你永远无法知道是赚是陪。不过只要用心做,赚的几率更大一些。这是电影投机者的心里,现在不少港台做实业、做地产的商人就有不少投进来,不过我觉得他们都是客军,进来搅局的。捞一票就走,弄得影坛乌烟瘴气,实在令人头疼。”
“呵呵,我算是听明白了,你这是拐着弯骂我,不想让我进去搅局啊。”何左之笑道。
“哪里哪里,何老想投资拍电影的话,我觉得最好能再熟悉一下电影市场,不要盲目投资。”王梓钧劝道。
三人来得比较迟,到剧场的时候,晚会已经快要开始了。
剧场的门很宽,三人并肩入内。
“董事长来了!”
突然有员工喊起来,接着有人站起来鼓掌,这个举动带动了其他人,场上几乎所有员工都站了起来,欢呼着朝着三人鼓掌。
“唉,做到这个场面也值了。”何左之叹气道。他知道这些员工发自内心的欢迎,不是给自己和岑维休的,而是个王梓钧的。
若非有王梓钧,佳艺电视台现在还要死不活,是王梓钧带着佳视的所有人找到了一条出路。这条出路不是泥泞小径,而是一条康庄大道。
相比与无线电视台的严苛和丽的电视台的僵化,富有活力的佳艺电视台,更被许多业内人看好,甚至一些在其他两台混不得意的人才,主动辞职投奔佳视。
而这一切的局面,都是自己旁边这个年轻人所赐。
何左之拉了岑维休一把,两人的脚步慢下一分,让王梓钧走在最前面。看着他的背影,何左之心中感叹:真正的人中龙凤,在哪里都能呼风唤雨,在台.湾他能白手起家,在香.港他能让佳视起死回生,在美国也是闯下偌大的局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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