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身体状态不佳,精神状态也不佳,他跑的不够快,最终被后面的汉子给追上了。
汉子们追上他后便将他给摁倒在地……
先前与王七麟六人说话的那汉子为难的站在旁边,看上去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了。
倒地青年伸手指向王七麟六人大叫:“高人,救命!救命呜呜!”
不知道是谁捂住了他的嘴巴,其他人将他拽起来往村里拖拽。
王七麟见此便飞掠了过去,随手一挥一道极阴真气喷出,将一行人给冻的直打哆嗦。
他这一出手,众人就被震住了。
只要不是傻逼和虎逼,都知道这个长得很帅气的青年不能惹。
众人搓着手搓着脸惶恐后退,青年从中挣扎出来,啪叽一下子给跪下了。
大年初一,有人冲自己下跪还准备磕头。
王七麟能怎么办?
他只能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铢说道:“过年好过年好,头就不用磕了。”
青年一把抓住他伸出的手腕泪流满面:“英雄,救命!求求您施以援手,救命呀!”
王七麟手腕一抖将他带了起来,问道:“有谁要害你?”
青年哭着说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我儿子,是我的儿子,有鬼怪抓走了他,求求你……”
“你别胡说!”一个搓着手的黄脸汉子打断他的话叫道,“大过年的好日子,村子里头平安宁静,哪有什么鬼怪?”
其他人跟着开口,纷纷指责青年乱说话。
王七麟安静的看着他们,目光深沉。
这是他最近跟武景湛学的。
上位者,当有上威。
汉子们不久之前还是流民,尝遍了世间辛酸苦辣,性子已经被打磨的圆圆滑滑、毫无棱角,王七麟拿眼神一瞪他们,他们纷纷畏畏缩缩的向后退。
徐大问道:“喂,青年,你让我们救你儿子,是不是你儿子没了?”
青年流着泪使劲点头。
人群中有想要说话的,徐大冷笑道:“看来你们的孩子都还在家里,不过,你们确定现在待在家里的那孩子,是你们孩子?”
他这话说的阴沉沉、冷飕飕,大年初一天气还是很冷的,这些人又被王七麟以阴阳大道的至阴真气给收拾过,所以听到这话下意识的打寒颤。
有人鼓起勇气说道:“我家孩子都在家里,他们不是我孩子还能是谁?我还能连自己孩子都认不得了?”
谢蛤蟆抚须悠然道:“无量天尊,诸位施主,老话说的好,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魂——你们孩子的皮囊没错,可是他们的魂魄呢?”
众人被他说的忍不住露出惶恐之色。
正如窦大春所说,他们不希望庄子里头的怪事传出去,影响庄子的稳定发展。
可是他们也不希望自家孩子会丢失。
青年冲徐大和谢蛤蟆连连作揖,说道:“诸位好汉、诸位高人、诸位英雄,你们是有本事的人,小人知道,你们都是江湖上的英雄豪杰。”
“请你们救救我家孩子,我知道他在哪里,我知道他在哪里!”
一听这话王七麟便问道:“他在哪里?”
青年指向土山,满脸泪水:“在那里面!他被这座怪山给吞了!这山成精了,真的,各位英雄豪杰,你们可能觉得我是在说疯话,但我不是,它真的成精了,它在吃孩子!”
他又回头冲其他人大喊:“你们不信我的话,你们说我疯了,可真是真的,这山成精了,它先吃小孩,以后会吃大人!咱们不挖开它,那以后咱们村子里的人都活不下去,都得给他吃掉!”
王七麟惊异的看向他。
三人已经知道这山有问题,可是这青年怎么知道的?
他如此问了青年,青年说道:“是我娘子托梦给我!可怜我是个傻的,她早早就点化我,让我看好我家小宝,我却昏了头脑,小人是个傻子呀!”
谢蛤蟆听着皱起眉头,问道:“你娘子托梦给你?她已经去世了么?”
青年黯然流泪:“不错,我们家乡大旱,连口喝的水都没了,我娘子又害了消渴症,她要喝水,没有水不行,但去哪里找水呢?”
“我没办法,便带着她和小宝上路,去找大河的河畔居住,我寻思只要有水就行,我会扎筏子……”
“这几位英雄没有多余时间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之前与王七麟三人说过话的汉子提醒他,“阿酒,你还是说有用的吧。”
陷入缅怀往昔情绪中的阿酒愣了愣,急忙说道:“对不住,小人又犯了老毛病,总之小人的娘子死在了路上,只留下小人带着儿子小宝一路跋山涉水来到此地。”
徐大却是起了好奇心,他问道:“青年,你说你跋山涉水来到此地,那自然途中经过了大河,这样你为何不在河畔定居?”
阿酒苦笑一声:“在河畔定居?怎么去定居?现在天下苦于干旱的流民众多,大家伙都在找能活命的地方。”
“起初小人以为有大河便有水喝,有水就有鱼虾,那小人扎个筏子捕鱼为生,养活老婆孩子。”
“其实天下人都在这么想呀!”
他脸上露出绝望之色:“现在河里那还有鱼虾?都被人捞光了,只要有大河的地方,两岸便有数不清的帐篷木屋,大家都在找口吃的呀。”
简简单单一番话,说出今年百姓的艰辛与苦难。
阿酒继续说道:“古人有句话说的好呀,天下之大,竟然无我容身寸土!”
“小人去年一度绝望,结果我媳妇在天之灵保佑我们父子,她一直给小人托梦,指引着小人来到这地方,总算找了个能住下的地方,此地乡里有善人,靠着善人接济帮忙,我们才好不容易活了下来。”
谢蛤蟆掏出一张符箓扔出,轻声低吟道:“本坛值守功曹速到,臣某承符奉召!急急如律令,敕!”
符箓迅疾燃烧,却没有热气冒出,而是让人感觉森寒。
火光是绿色的。
王七麟看到阿酒身上冒出来一些灰黑雾气,雾气稀薄,很快消弭。
谢蛤蟆见此若有所思的说道:“无量天尊,确实曾有阴灵近你身一段日子,或许你妻子不放心你们父子,阴灵未散,追随你身边。”
听到这话阿酒往下落大颗的眼泪,他哭道:“阿秀自从嫁给小人,活着的时候从未享过福,死后也不得安宁,小人真是没用!”
“而且阿秀还给小人告警了,小人却没有将这事放在心头,这才导致小宝被山怪给吞掉,小人想要挖开这座山去救小宝,可是村里人不让,他们都说我疯了……”
说到这里,阿酒泪如雨下。
谢蛤蟆问道:“给你托梦说你家小宝被这土山所化精怪吞吃的是你娘子,于是你便决定挖开这山去救你家小宝?”
这本是理所当然的逻辑,阿酒听后却摇头:“不,也是我家娘子让我挖开这山去救小宝的,她让小人带人从山坳处往里挖,小宝和其他失踪的孩子都在里面。”
“可是,”他脸上露出绝望之色,“没人听小人的,他们都说小人是在痴心妄想,不是,他们说小人疯了!”
谢蛤蟆顿时习惯性一甩长袖。
见此王七麟低声问道:“道爷,不对劲吗?”
谢蛤蟆肃然道:“无量天尊,当然不对劲,给阿酒托梦的人不是他娘子!”
他对王七麟和徐大招招手,带两人去了山前,说道:“此山风水已成,饿虎出闸,势不可挡。”
“但这不是最可怖之处,此地风水还有更可怖之处,那便是老道先前所说的,饿虎发疯,那要比单纯的饿虎更可怕!”
“幸亏村里人没有听从阿酒的话从山坳往里开挖,否则现在早就满村孝衣了!”
“这山坳是饿虎的胸口,若从这里开挖,相当于给饿虎开膛破肚。饿虎岂会心甘情愿被伤害?它必然会愤怒反击,它的反击能让这村子鸡犬不留,甚至会以此为突破口,饿虎脱山,遗祸无穷!”
王七麟说道:“这是有人在布局?”
谢蛤蟆郑重的点头:“不错,是有人在布局,本来老道也以为村里孩子是被饿虎山所吞掉了,若不是阿酒这番话让老道警醒,那老道会想办法与这饿虎山斗上一斗。”
“现在想来老道险些也中了奸计,背后布局者是使了个障眼法,这个饿虎山就是个障眼法!”
徐大挠挠头道:“道爷,你不是说这饿虎山已经养成可以伤人了吗?那村里孩童不是被它给叼去了?”
谢蛤蟆说道:“现在来看,大概率不是,只是有人以此为理由,想挑动村里人去激怒饿虎山,让它嗜血脱困,去肆虐八方。”
徐大又挠挠头,“那大爷想不明白了,只要去给这饿虎山开膛破肚,它就要被激怒,就要去祸害八方?那么布局者为何不自己去激怒这饿虎山……”
“因为他跟你不一样,他不是个傻子!”
“因为他若去激怒饿虎山,就得跟饿虎山相争,到时候不管是他被饿虎所伤还是他屠戮饿虎,那对他来说都是很差的结果!”
王七麟和谢蛤蟆纷纷开口。
徐大一听顿时恍然,赶紧闭上嘴再不说话。
胖五一和两个族人对视一眼,然后纷纷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这种时候不能插嘴,否则容易暴露自己的无知。
王七麟看向阿酒,说道:“事情很不对劲,村子里的人被西山村先祖托梦,说是要移棺这山上,于是他们这么做了。”
“阿酒却被人托梦,说是丢失的儿子被这饿虎山所吞掉了,要他发动村里人去挖开山坳寻找孩子。”
“看来布局人有托梦的神通。”
谢蛤蟆道:“但他的神通不会很厉害,他在给村里人托梦之后,应当大耗精力,所以他再要托梦村民告诉他们挖开这山坳去寻找丢失孩童的时候,只能找阿酒。”
王七麟点点头:“不错,之前在阿酒带着儿子迁移来西山村的路上时候给他托梦的应当确实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虽然是好心好意引领他们寻求一条活路,可是她终究已经成了阴灵。”
“阿酒与阴灵日夜相处,难免阳气受损、魂魄不固,所以这布局人才选了他来进行第二次托梦,给这种人托梦要相对简单。”
谢蛤蟆又补充道:“阳气受损的不光阿酒,还有他儿子,这可能也是他儿子会被布局人拐走的原因之一。”
三下五除二,两人将村中发生的诡事给推断了一遍,迅速取得结果。
有的放矢,事情就好办了。
王七麟去找阿酒,对他说道:“你去把你家儿子生前最常穿的衣物拿出来。”
他又对其他一行汉子和陆续赶出来的村里人说道:“还有谁家丢了孩子?去将孩子平时所穿衣物拿出来,我替你们去找这些孩子。”
村里人中走出来一条壮汉,这汉子身躯雄壮、眼睛中有锋芒,显然是个有修为在身的能人。
但他有一条腿和一条胳膊断掉了,已经是个残疾人,这可能也是他会流落西山村的原因。
汉子单手施礼,说道:“诸位好汉,我们村子里的事不劳你们费心,在下感谢你们仗义,但是还请你们及早收手,我们村里的事,我们自己会负责。”
王七麟给徐大使了个眼神,徐大亮出铜尉印喝道:“听天监办案,你拿什么来负责?”
汉子显然是有些见识的,一看到他的铜印顿时大吃一惊:“大人竟然是铜尉?草民郑大满见过诸位大人。”
王七麟摆手说道:“不必多礼了,速速带我们进村,你们村子被人算计了,这人要害死你们所有人!”
郑大满等人一听这话更是骇然。
他们之所以隐瞒村中诡事,只是不想招惹官府,毕竟他们都是流民,朝廷有律令,抓到流民是要遣还回原籍地的。
相比回原籍地等死,显然是住在这个有水有田的西山村更好。
尽管村中发生诡事,但百姓们掩耳盗铃,觉得只要诡事不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就没什么事——或许是有人贩子来偷孩子呢?
可是如今听说村子被人设计、他们都命在旦夕,一个个顿时急眼了。
他们还想活下去!
很快有十多户人家捧着孩子的衣裳着急出现,看到这么多人家丢了孩子,王七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你们村中丢了这么些人,竟然还要隐瞒这事?”
一个汉子嗫嚅道:“我们琢磨着,这走丢的孩子,或许是被拐子给拐走了呢?或者是他们野去哪里玩了,过两天会回来……”
郑大满低声道:“村里孩子丢了不过才三天,以往也有孩子出去讨饭然后好几天才回来的事。”
王七麟心里一动,“孩子才丢了三天?不是一天丢一个孩子吗?”
郑大满解释道:“对,从腊月二十八开始,一天丢了一个孩子,但昨晚却有八户人家里没了孩子。”
“昨晚八户人家一起丢了孩子,”王七麟冷笑起来:“果然是冲着大年初一平阳府内武力空虚而来,还真是让我猜中了!”
徐大说道:“这么多人家一起丢了孩子,你们还想瞒着官府?真是胆大妄为!”
郑大满苦笑道:“说不准是这些孩子成群结伴去乡里甚至是县里的大户人家门口捡炮仗了呢?”
旁边一个汉子说道:“不错,大人们不知道我们老百姓的苦,有钱人家年三十有一桌子好饭好菜,吃后剩下的他们会施舍给穷人,孩子们结伴去讨饭有什么奇怪的?”
一个抱着孩子破烂衣裳的妇女愁眉苦脸的说道:“是啊,若不是这几天村里连续丢了孩子,我们真不会因为孩子一夜没回来就担心他们是丢了。”
王七麟在心里叹气。
他拿到衣裳递给九六嗅了嗅,九六的狗脸上逐渐露出了狐疑之色。
它在村里的街头巷尾跑了两圈,表情很沮丧。
显然空气中的气味很杂乱,有八个孩子才丢失不到十二个时辰,他们的气味依然存留在村里。
王七麟想了想,对九六说道:“你挨个闻一闻,找一个都有这些气味的地方。”
十一个孩子丢失,他们应当是被处理到一个地方,若这地方是在村里,那就应该寻找他们气味聚合之处。
他的想法是对的,九六挨个嗅过旧衣裳的味道后带着他们直奔村中央一口水井处。
它站在井口探头往下看了看,然后回头给八喵一个眼色。
八喵跑过来抱住它的尾巴,作势拽住它。
九六再次探头往下看。
王七麟也蹲在井口往下看,井下清水无波。
他回头问郑大满道:“这口水井是怎么回事?”
郑大满茫然的说道:“回禀大人,这能是怎么回事?就是一口水井,井下水还挺多的,我们家家户户吃水都是靠这口井。”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徐大等人,胖五一抢先说道:“七爷,这次我不在上头看门了,让徐爷来看门,我要陪你一起下去闯一闯!”
另外两个青凫可没有这胆量,两人急忙说道:“那我们来守门。”
王七麟沉吟一声道:“徐爷和胖仔你们俩跟我下去,道爷你在上面守着!”
对方既然要趁着大年初一平阳府守备力量薄弱而搞事,那恐怕是设置了好几个陷阱。
这口水井可能就是陷阱之一,他们入井下就是踏入陷阱,如此一来必须得有人守好井口,他可不想被人堵了后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