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遍洒吉祥县,夜幕降临。
徐大提着一只烧鸡、一盆炖兔、一包烧猪头肉回来了,马明上前接应,羞赧道:“今日要蹭徐爷的酒菜了,改日等我发了月俸,一定请你饱食一顿。”
“你发了月俸请我去倚翠楼听个曲就行。”徐大嘿嘿笑。
马明也笑:“这钱省下了,徐爷想听什么曲你说,我可以唱给你听。”
听了这话,徐大笑不出来了。
都是大老爷们,吃饭不用太多讲究,王七麟展开包裹着烧鸡的油纸将鸡撕开,发现里面有一只鸽子,再把鸽子打开,里面是一些卤鹌鹑蛋。
见此他忍不住赞叹一声:“哪里买的菜,挺讲究呀。”
这鸡不光卖相讲究,味道也讲究,它应该是先炖后烤的,香味已经浸入骨头中,正儿八经骨里香。
徐大道:“第五味,这是绥绥娘子最拿手的菜肴之一,大郎极力推荐让咱尝尝。”
王七麟撕扯下一块鸡皮进嘴里,烤过后的鸡皮没了鸡脂只有油汁,所以不显肥腻但却喷香,而且炙烤的缘故它很有嚼头,且越嚼越香。
八喵嗅到香味钻了出来,冲他喵喵叫:给我也整一个。
徐大将鸡屁屁扯下来递给它:“来,八喵,今天咱吃个美的。”
八喵一甩尾巴将鸡屁屁给抽飞了。
三人邀请杨部一起来参与饕餮盛宴,杨部不好意思的说道:“大人们来为我家解决诡事,草民不但不能请大人们吃饭,反而要吃大人们的饭,着实说不过去。”
入夜后他身子更虚,说了这么几句话竟然也喘了起来。
王七麟笑道:“杨家郎君不要客气,给你家解决诡事是本官职责,来来来,吃一块猪耳朵,这猪头肉卤的很有滋味。”
杨部胃口不佳,吃了几块肉后似乎有些消化不了,他捂着肚子说难受,就站起来去院子里转了几圈。
正在拨弄鸡屁屁玩耍的八喵忽然抬起头看向门外。
心有灵犀,王七麟跟着看过去,杨部伛偻身子在院子里转悠起来。
明明一个青年壮汉,可走路姿势却恍若老汉……
王七麟再定睛看去,当杨部从院墙阴影中走到月光下后,他的背上出现了一个鬼影。
这鬼双手搂着他脖子双腿盘着他的腰,脑袋贴在他后脑勺上转来转去,脸色是诡异的惨白。
杨部却没有察觉到异常,他弯着腰慢慢悠悠的走动着,似乎还感觉一切如常。
王七麟轻轻拍了拍桌子往外示意,徐大扭头看去,顿时赞叹:“嚯,老树盘根!”
马明跟着往外看,然后纳闷:“咦,杨家郎君怎么弯着腰走路呢?”
他没有阴阳眼看不到这鬼,不过脑子转的很快,立马反应过来:“七爷、徐爷,他是不是背上趴着个什么东西?”
王七麟道:“对,一个小鬼。”
“果然是天黑鬼乱窜,七爷你等着,大爷我去解决他,咱今晚不用熬夜了。”他伸手在八喵毛上擦了擦,拎起狼牙棒大咧咧的杀了出去。
徐大阳气极旺,本身八字过硬,这鬼只是孤魂野鬼,看到他走向自己便想逃窜。
但它又舍不得这具身躯,杨部现在身子骨很虚、严重缺乏阳气,简直是给鬼替命的最好工具,要是这鬼的修为高深一些,甚至可以上他的身取而代之。
于是它想赌一把,它赌徐大不是冲自己来的。
很可惜,它赌输了。
徐大目不斜视向门口走去,这鬼便歪头阴翳的看着他。
然后,徐大也歪头。
一人一鬼对视了。
犹豫就会败北。
这鬼此时意识到不妙想逃跑,可是晚了。
徐大猛的一个箭步窜上去抓住了它肩膀,连拉带拽将它拖下来骑了上去,就跟强抢民女似的,王七麟看得都有些不忍。
摁住野鬼,他手中狼牙棒像妇女洗衣服所用的捣衣杵一样挥舞起来:“妖魔吃大爷一棒!再来一棒!吃了这棒还有三棒!”
院墙挡住了夜风,原本平静的院子平地起阴风。
风声呼啸,孤魂野鬼不抗捶,被狼牙棒硬生生给捶的烟消云散。
杨部吓了一跳,他直起腰就往屋子里跑,边跑边叫:“救命,大人救命!”
他没了阳气遍身阴气,能看到野鬼。
王七麟倒了一杯酒递给他,道:“灌下去!”
酒是粮**,五谷酿造,有辟邪补阳气之功效。
不过不能喝多,正所谓天有三宝日月星、人有三宝精气神,这精气神反应出来就是两肩和头上总共三把火,一旦喝多了酒人的精气神就会差,这时候容易被邪秽侵扰。
杨部一杯酒下肚,苍白的脸上总算带上了一点红晕。
王七麟问道:“感觉怎么样了?”
他急忙点头:“多多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好、好多了,现现在好多了。”
惊恐之下,险些结巴。
王七麟三人又等了一阵,发现屋子里没了异常后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杨部赶紧将他们吃剩下的菜肴全给包了起来,然后点头哈腰的送三人出门:“三位大人请慢走,待草民身体恢复一定要宴请大人们,到时候还望大人们能赏光前来吃宴。”
徐大愉快道:“一定赏光,你备好酒就行了。”
看着三人身影消失在巷子里,看着巷子里漆黑的阴影,杨部忽然又恐惧起来。
他回过身看向家里,只有客厅中有一盏小小火苗在摇曳,二楼漆黑,院子漆黑……
“没事,鬼已经被大人给捶死了,不用怕。”他暗暗安慰自己。
他关上大门拖拉着鞋子进屋。
‘嘎吱’。
一声门板开合的响动传进他耳朵中。
顿时,杨部浑身哆嗦了一下。
今夜无风,门怎么会发出声音?而且声音是从二楼传下来的,他记得二楼的门都关好的。
他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扶着桌子缓缓坐下。
“别多想,没事的,刚才估计是听错了,没有开门关门的声音。嗯,家里的鬼已经让听天监的大人给打死了,疑心生暗鬼,嗯,不能瞎寻思了。”
他自言自语的安慰起自己。
‘啪嗤!’
油灯灯芯爆了一下。
火光一阵摇曳,他的身影在地上也摇曳了两下。
他壮胆仔细倾听,好一会,屋子里没有声音。
这样杨部便笑了起来:“嗨,就是自己瞎想。真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以前走夜路都不怕,现在夜里在自己家怎么反而害怕了?睡觉睡觉,不乱想了。”
说着,他举起油灯踏上楼梯。
灯火轻轻跳动,将他影子照在墙壁上。
他一步步走上楼梯,伛偻的影子也逐渐往上升高。
二楼面积小、房间少,一共三个房间都做了卧房,最大的是他们小夫妻的主卧,他熟练的走过去,接着就猛的站定了。
主卧的门半开着。
杨部的头皮一下子炸了!
好像数九寒天有人冲他兜头盖脸撒了些冰碴子。
他记得自己关上门的!
猛吞了两口唾沫,他举着油灯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门口。
松木门板在他眼中变得有些阴沉。
他咬牙推开门。
一阵风突兀的从他身后刮过,烛火猛烈的颤动,他的心跟着猛烈的颤动!
还好他反应快伸手护住了火苗,油灯总算没有熄灭。
可是!
屋子外都没有什么风?屋子里怎么会突然有风?
这一瞬间杨部站直了身体,他惊恐的往四周张望,四周却一切如常。
火光像洪水般灌入卧房,卧房里面也一切如常。
“吓自己、自己吓自己,都是自己吓自己。”他喃喃着关上门,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上去。
进了熟悉的被窝,他心里总算安定踏实一些。
但油灯不能放在床上,于是他随手放在了床头妻子的梳妆台上。
屋子里闷热、他心头燥热,连爬楼加惊吓弄出一身虚汗,便推开窗子想透透气。
窗户一开,一阵夜风吹进来。
他心里叫糟:灯火怕是要被吹灭了,自己没带火折子,这下子可夭寿了!
灯火随着夜风而摇晃,但是没有灭。
他松了口气回头看,看到一只手帮他遮住了火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