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和得知常莉等人要在一周内开始律因絮的重制实验,还企图阻拦了一下,但这次常莉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认同他的话,反而坚定要尽快推进。
言游中和李永石的意思,也是支持常莉的。
张昭和只好假意关切,问了一句:“怎么这么突然,上次不是还说要好好商量吗?”
江维德的解释有些敷衍,张昭和很敏锐的意识到了不对。
常莉扫了一眼,高塔小组此刻至少有一半人在线,能看到张昭和这个消息的不知道有多少。
看清张昭和的本质后,常莉就彻底从’为黎家好‘的圈套中跳出来了,现在张昭和的任何术话都不可能影响她的判断。
她不敢轻易跟张昭和撕破脸,于是直接把锅甩给了胡育明:“蓝枢四区给黎容送了邀请函,只要黎容答应去蓝枢做律因絮,胡育明会给他安排好一切。当初对黎家伸出援手的是蓝枢而不是我们,这已经让我很愧疚了,这次再输给蓝枢就说不过去了。”
张昭和已经在江维德那里听过这个说法了:“哦,原来胡育明也想分一杯羹。”
其实常莉的做法也算合理,可是张昭和还是觉得心神不宁。
常莉的发言倒是引起了其他组的成员的注意:“什么叫对黎家伸出援手的是蓝枢不是我们?”
“蓝枢什么时候伸出援手了?”
常莉见有人问出来了,还有点开心,她之所以隐晦的说了那句话,就是希望其他人可以慢慢反应过来,张昭和曾经传达的话中有漏洞。
可惜过了很久,张昭和都没有回复,更没有其他人追着这点问下去,常莉又有些失望。
过了一会儿,言游中私下里给常莉发消息——
“常教授,我们与黎教授顾教授同组,交情更深,所以共情更深,高塔小组扩张如此之快,并不是所有人都对黎顾二人抱有相同的感情。”
这一句话过于现实,也让常莉更加清醒了。
是的,高塔小组扩张太快,其中有些成员根本就没跟黎清立顾浓说过话。
他们加入高塔小组的原因很复杂,有的在红娑研究院郁郁不得志,企图另辟蹊径,有的和黎顾境遇相似,希望在这里找到共鸣,有的纯粹是被张昭和的豪言壮语给感动了,头脑一热加了进来,他们对黎家的同情是有限的,也是淡漠的,黎容的遭遇就更与他们无关了。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人对出现的疑问不愿刨根问底。
因为很麻烦,会牵扯出争端。
不彻底戳破张昭和的面具,把那些腌臜事摆在台面上,这些人是不会信服的。
毕竟当初,是张昭和把他们聚拢起来,人都不会轻易推翻自己曾经认可的事情。
幸好在江维德的保驾护航下,重制律因絮的项目组正式成立,当初跟着黎顾两位教授的助手们也都被召集了回来。
而张昭和一直预警担忧的红娑研究院的阻挠并未出现,他们在这件事上受到的最大干扰,就是张昭和#3...
顾虑和胡育明的那封邀请函。
而且,朱焱病了。
大概是这段时间风云突变,让朱焱不得不从山清水秀的疗养院中出来,处理红娑研究院乱七八糟的事,导致他忧心难眠,身体一下子垮了。
他的身体已经跟不上这样的工作强度了,早些年实验室经验有限,防护措施做的不好,对他的身体造成过不小的伤害,现在他年纪大了,这些毛病一个个的都开始发作了。
朱焱躺在医院,每天陆陆续续有人来慰问他,但他可以从那些人的脸上看出来不及掩饰的冷淡。
他们都认为,他不得不退休了,很快江维德就会是下一任红娑研究院院长了。
人就是很现实的,一旦失去了权力,就没人再高看你一眼。
朱焱很不情愿接受这样的现实,更不想从红娑研究院院长的位置上离开,每天看着形形色色来慰问的面孔,他也并不开心。
他住院一周有余,病情却没任何起色。
红娑研究院的人大概意识到天要变了,这几天来江维德门口转悠的人都多了起来。
并非所有计划都会遂人所愿,张昭和虽然借着假说发表一事影响了江维德的名誉,但这件事没能成功发酵起来,现在黎容又和江维德走得很近,看起来甚至有些师生情谊,于是这些陈年旧账大家也都默契的烂在了肚子里。
黎容自从当着常莉等人的面与岑崤闹掰,就不得不从公寓搬出来了。
宋赫听说这件事,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来,大晚上干起了大扫除。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听说黎容是黎清立顾浓的儿子,还要在红娑研究院的帮助下重制律因絮,宋赫看黎容的眼光就变了。
仿佛他看的不是自己的同龄人,而是巍峨的高山,浩瀚的深海,可远观不可亵玩。
黎容搬回来第一天,环视一圈,对卫生环境十分满意,于是问了一句:“想去我的实验室实习吗?”
宋赫愣了一下,当他意识到黎容在说什么,立刻火急火燎的点头:“真的吗?我可以吗?想想想我当然想!”
这个项目有多大的含金量他心知肚明,哪怕只是助手,也能在履历里增光长脸。
宋赫甚至有些感谢天意,如果不是恰巧和黎容分在了一个宿舍,他根本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同去实验室实习的,自然还有纪小川,她是黎容的左膀右臂,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了。
黎容也给何长峰写了封邮件,但是何长峰没有回,是否愿意来,就看何长峰自己的意愿了。
黎容直接向学校申请,办理休学一年,暂停了学校的一切课程。
学校尊重他的意愿,予以批准。
正式开始工作前,黎容把江维德连夜为他写的文件看了一遍。
他突然明白了,上一世江维德同意他开启GT201的原因。
这份文件中所罗列的注意事项,都是江维德曾经告诫他不要走的弯路。
不过这文件相比于上一世江维德#...
批注要粗糙简略很多,因为律因絮已经被烧毁,江维德还没来得及一一对照。
但黎容可以肯定,江维德的目的,就是将他父母未能获得的荣耀尽数补偿给他。
他的导师苦心孤诣数年,或许是发现了什么,才不得不另辟蹊径,将律因絮以GT201的名义,经他的手重新做出来。
当然,GT201与律因絮还是有些许不同的,因为他经手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年,这六年里,生化领域不断发展,在很多技术方面都有了革新。
换言之,GT201就是律因絮的升级版。
五月第一个晴朗的周一,实验室正式开始运作。
黎容如上一世一样,穿起了白大褂,每日早出晚归,游走在宿舍和实验室的两点一线。
实验室的助手们很快发现,黎容并不像是第一次进实验室的学生,小心翼翼,处处谨慎,生怕做错了什么,生怕违反规定,相反,他非常熟练流畅,果断老练,几乎每一步的计划都是他亲自拟定的。
黎容工作起来,一丝不苟,面色冷寂,几乎没有多余的表情,说话办事也是直言不讳,完全没有因为年纪小而对其他人过分客气。
在对外宣传上,黎容也丝毫不收敛,他几乎每三天就会接受一次采访,将实验的进度和目前的困难告知关心这件事的公众。
这样一来,他的名气渐渐扩散了出去,又因格外出挑的长相和年龄优势,隐隐有超越他父母的趋势。
如此声势浩大的重制计划,终于开始让人坐卧不安。
张昭和在科研水平上与黎容和其他教授有着巨大差距,他其实分辨不出来,按照这个趋势,黎容最终是否能将律因絮重制出来。
他终于忍不住,单独将常莉叫出来。
张昭和十分了解高塔小组里每一位的个性,常莉相对感性,想法也单纯,比较好控制。
他拄着那根磨的有些光滑的拐杖,眼皮抖了一下,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看你们忙的如火如荼,我都不好意思打扰,但又实在担心,想问问你们做的如何了。”
常莉打量张昭和一眼,推了推眼镜,轻叹了一口气:“时间很紧,的确好多年没这么忙过了,不过一切都在正轨上。”
张昭和点点头:“我看你在实验室的时间最多,而且也把手头其他项目都停了,律因絮目前是你在定方向吧,黎容表现的怎么样?我还一直担心他会不适应,毕竟他是第一次……”
常莉面露疑惑,直接打断张昭和的话:“不对,律因絮是黎容主导,我们才是给黎容打辅助的,他也没有不适应,他做的非常好,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天赋和优秀。”
张昭和愣了一下:“你说律因絮是黎容主导?”
他不由自主的从衣兜里摸出那只钢笔,在掌心反复揉搓着,可不知为什么,这次再没有瞬间定心的感觉了。
或许是朱焱垂垂老矣,卧病不起,已经无法让他感觉到威胁,又或许是,黎容已经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了。
常莉笑笑:“你脸...
色怎么这么难看,黎容能有这样的水平,不是应该欣慰吗?”
张昭和攥紧钢笔,颧骨愈发凸出,他绷了绷松弛的皮肉:“我只是太意外了。”
常莉意味深长道:“大家都很意外。”
张昭和:“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你们忙吧,我安心等待好结果了。”
说罢,他微微弓着背,拄着拐杖,一步步稳稳的走出实验室,他瘦削的背影被灯光拉成细长的一条,铺在地面上,随着他的脚步而微微晃动,仿佛鬼手在张牙舞爪。
常莉望着张昭和的背影,直到他彻底走出她的视线范围。
她承认,她有时候太过情绪化。
其实她没必要告诉张昭和黎容有多优秀,但她实在忍不住。
她心里,有太多被欺骗的愤怒,但看着高塔小组其他被蒙在鼓里的人,她又实在无可奈何。
果然,张昭和离开后,高塔小组就开始骚动起来。
有些十分信任张昭和的人,会无形之中成为他的帮凶,维护张昭和的想法和观念,似乎是他们在进入高塔小组后学会的最重要的事。
“我不是泼冷水啊大家,只是有点担心,黎容现在这么高调,会不会不太好啊?”
“我看他经常接受采访,心思到底有没有用在科研上?”
“我也不是指责孩子,鲜花和追捧确实很有诱惑力,也很容易让人迷失自己。”
“我现在看着,都心有余悸,毕竟当初也是这么声势浩大唉……”
“所以常教授,言教授,李教授,你们倒是说说,项目进行的怎么样了?”
“就像组长说的,闷声发大财才更好吧,他现在的张扬做派倒有些像蓝枢了。”
“他之前确实是跟蓝枢走的近些,受影响也是在所难免,慢慢改过来就好了。”
“他可不是代表他自己啊,现在他还代表黎教授和顾教授,他如果真出了什么问题,岂不是……”
常莉就知道,高塔小组里掀起的这股风气必然是张昭和授意的,可张昭和此刻却神隐了。
一想到这儿,常莉就感到恶心,要不是她早早知道了真相,恐怕她也是傻傻指责黎容的人。
常莉:“大家放心,项目进行非常顺利,黎容非常优秀,成果也会很快出来的。”
言游中:“不是我说啊,什么时候渴望掌声和赞誉成了蓝枢的专属了?难道我们做得好就不配掌声吗?”
李永石:“我说各位,不要没事自己吓自己了,黎容这还没做错呢,怎么就想到他做错会怎样,未雨绸缪也不是这么回事吧。”
江维德:“我会时常去看看,不必担心。”
江维德出来说话,总算把对黎容不满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但江维德也知道,目前这种局势很危险,张昭和在暗地里动了些手脚,让高塔小组的人逐渐对黎容产生偏见,开始指责黎容的言行。
这样哪怕将来黎容做成功了,科研能力得到认可,品性行为也会被人非议。
明明是一群被黎清立顾浓凝聚起来的群体,现在却变成了挑剔黎容最厉害的人,带给黎容的负面能量,甚至比红娑研究院和蓝枢还要大。
张昭和这一招很毒...
,他已经在阻断黎容融入高塔小组的路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蓝枢始终没忘记来给项目组使绊子。
敌人的骚扰,是最能让高塔小组团结一心的,一想到黎容还在承受蓝枢的精神压力,就没人再能将指责的话说出口。
岑崤九区的身份很好用,他每次出现,实验室的所有人都要憋着一口怨气。
因为岑崤会吹毛求疵提出很多整改意见,看似公事公办,一本正经,其实就是想逼着黎容忍无可忍,答应去为蓝枢做律因絮。
这次岑崤来,更是声势浩大,带了七八个人。
岑崤给了耿安一个眼神,耿安心领神会,带着于复彦在实验室几处取了样。
黎容穿着雪白的实验服,手插在兜里,戴着防辐射的眼镜,桃花眼冷冰冰的看着岑崤。
他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工作,来应付九区的突击检查。
宋赫头皮发麻:“这又是要干什么?还有完没完了?”
岑崤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别紧张,只是检测一下洁净度,黎老师不会连这种基础工作都做不好吧?”
有耿安和于复彦取样,岑崤倒是悠闲,他走到黎容面前,放肆的打量着他的装扮,然后一抬手,想将黎容的眼镜给摘下来。
黎容一歪头,冷淡的躲过他的动作,然后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过来,不咸不淡道:“让你的人快一点,我们还要工作。”
岑崤的手悬在半空中,顿了一下,才悻悻的收回来,似笑非笑:“我就知道黎老师不会害怕检查的,只是我从走廊一路过来,还闻到一股烤肠味儿,虽然是走廊,但毕竟离实验环境这么近,黎老师还是得管束一下,吃病了就不好了。”
纪小川在黎容背后默默吐了吐舌头。
不得不说,岑崤演的实在是太好了,要不是早就知道这是场戏,她都要瑟瑟发抖了。
但她现在可不能出戏,于是她低下头,再一抬眼,眼神中就带了慌乱。
她无措的望向黎容,不知道黎容对岑崤的突然发难会作何反应。
黎容稍微眯了下眼,将头扭到一边,淡淡道:“我怎么没闻到,可能是岑队长闻错了吧。”
没有切实的证据,他不可能陷入对方的语言逻辑里。
岑崤饶有兴致的点点头:“这样啊,那黎老师你忙,我们还会再来的。”
说着,他伸出手,捏着黎容的衣领,似是想立威般的扯过来,可临时又放弃了这种粗暴的做法,只是手指沿着雪白的领口微微下滑,替黎容理了理,在胸前轻拍了两下,随后对耿安道:“我们走。”
黎容的喉结始终紧绷,等岑崤的手拿开,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岑崤一走,实验室里立刻骂了起来。
“什么玩意儿啊!打着九区的名号公报私仇!”
“呵呵,就是故意找茬呢,我们偏不能让他得逞,必须要把项目做的又快又好!”
“对!让蓝枢看得着吃不着,气死他们!”
“我果然是无法跟蓝枢这帮人共存啊!”
“唉……怀璧其罪啊,小黎也辛苦了。”
“是啊,还是小黎承受的压力最大。”
……
宋赫凑过来,打量黎容的脸色,犹豫着问道:“嗯…你们之间的矛盾真的没法解决了吗,咱们也架不住这么检查啊,万一真有哪里做得不到位可怎么办?”
纪小川此刻却有骨气起来,一挺脖子:“怕…怕什么!反正我是不会…不吃烤肠的!”
黎容朝纪小川无奈笑笑,随后温和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说完,他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衣领,走去试验台继续工作了。
岑崤带着耿安于复彦出了实验室,耿安低头看了看那兜样品,问岑崤:“队长,我找个地方扔了?”
岑崤:“扔什么,该测就测。”
于复彦睁大眼睛:“啊?真测啊?那黎副队生气了怎么办?”
岑崤略感无语:“我又不只是为了演戏,检查严格对他是好事,真有危险怎么办?”
于复彦恍然,忙不迭的点头:“哦哦哦懂了!”
这是队长操心副队呢,有缺口及时补上。
夜深人静,黎容总算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时针已经滑到凌晨三点,他站在路边,四下无人,月明星稀。
他抬眼看看天上的星星,深吸一口裹着浓雾的空气,然后飞快转去了另一个方向。
安静停在路边的车上也挂了露水,伸手一摸,掌心湿漉漉一片。
黎容拽开车门,飞快窜了进去,瞬间便被温热的空气包裹。
岑崤嗔怪道:“又这么晚。”
黎容直接放肆大胆的翻身跨坐在岑崤腿上,双臂环抱着岑崤的脖颈:“困了吗?”
岑崤低笑:“几天没见了,怎么会困。”
黎容咬住岑崤的唇,轻耸着腰,将自己和岑崤紧紧贴在一起:“今天怎么演的这么收敛?”
岑崤将手搭在他的腰上,暧昧的捏了捏,呼吸渐沉:“你今天穿的太美了,怕控制不住。”
黎容眨眨眼,用舌尖舔着湿漉漉的唇,揶揄道:“差点忘了,你喜欢制服play,下次我穿出来?”
岑崤的手掌沿着黎容的尾椎下滑:“今天故意的吧,还戴着眼镜,嗯?”
黎容坦荡一笑,眼睛弯成皎月:“是啊,故意勾引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