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后,黎容汗津津躺在床上,连根手指都懒得抬。
汗液蒸发完,岑崤硬拖着他去浴室冲洗,黎容懒洋洋窝在床上,眼睛差不多快要闭上,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
岑崤硬是把他拉到床边,拦腰抱了起来,半哄半催拖去了浴室。
黎容洗过澡,浑身舒舒服服,回来又不想睡被汗水打过床单。
两人只好又扯下床单塞进洗衣机,铺了新上去。
新床单刚铺好,黎容就钻进了被窝,把被子一捂,打着哈欠闭上了眼。
岑崤心中好笑,问他:“我某些水平继承过来了吗?”
黎容眼皮抖动了一下,含含糊糊道:“睡觉睡觉,你明天不复习了?”
岑崤又接着问:“有些问题,什么时候一一交代?”
黎容从被窝里伸出胳膊,抬手将卧室灯给关了,强行阻断精力充足岑崤跟他闲聊:“考完试再说。”
刚解决完梅江药业,难得清闲,黎容也想让大脑放松几天。
上辈子错综复杂事,也不急于这一时。
考试周这段时间,黎容和岑崤生活总算恢复了正轨。
黎容这几天都没回学校宿舍,因为他不知道何大勇会跟何长峰说什么,他也不知道下次再见何长峰,会是什么场景。
凭心而论,何长峰并没有得罪过他,甚至还请他喝过一瓶矿泉水。
黎容当然不会圣母心泛滥,觉得自己对不起何长峰,更不会后悔利用何长峰。
他只是对达到目过程中不得不伤害个体感到无奈。
黎容比岑崤考试周提前结束一周,考完试,差不多也到了放寒假时间,虽然名义上不许离校,但是也没什么人管。
他得回宿舍把衣服送去盥洗,顺便用塑料布将床单被罩遮起来省落灰。
他回去时候,没看到经常出现在宿舍何长峰,反而看到了宋赫。
何长峰不在,宋赫正站在冰箱门口取东西,看到黎容,宋赫明显意外:“你怎么回来了?”
黎容轻笑:“我宿舍,我怎么不能回来了?”
宋赫抿了下唇,目光一扭,干巴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你回家了。”
黎容:“你不回家?”
宋赫将西红柿从冰箱中取出来,在水龙头处洗着,摇了摇头:“假期可以做点兼职什么,回家浪费时间。”
黎容盯着宋赫精瘦背影,看他囫囵吞枣洗着西红柿,半晌没说话。
以前他总是看到何长峰从冰箱里取拿东西,里面存水果也都是高端进口车厘子,奇异果,冰箱被挤得几乎没有别人放东西地方。
当然何长峰并不介意跟室友一起分享,但黎容揣测,宋赫根本不会碰何长峰东西。
“何长峰呢?”黎容问。
他看到冰箱里空了不少空间,怪不得宋赫西红柿有地方放了。
宋赫洗干净西红柿,抖了抖手上水,随意往衣服上抹了抹:“考完试就回家了,他家里……算了。”
宋赫皱了下眉,他不想在何长峰背后碎嘴人家家事,虽然这件家事恐怕全年级都知道了。
黎容微微歪头,看宋赫在啃西红柿,宋赫低着头,脖子后面骨头凸起很明显,显得更加清瘦。
黎容冷不丁问了一句:“怎么又开始找兼职了?”
这个“又”字让宋赫微微一顿,猛地抬起眼,诧异看向黎容。
他从来没有跟室友透露过自己找兼职,黎容是怎么知道?
“你......”
黎容笑着摇摇头,表情有些无奈:“既然你不打算再监视我了,能告诉我,让你做这件事人是谁吗?”
他相信宋赫不是傻子,能听懂他话。
宋赫蓦然睁大了眼睛,瞠目结舌,嘴唇抽动了一下,直接僵在了原地。
西红柿汁水沿着他指缝滑下来,一路没入他袖口,但他一无所觉。
黎容淡淡道:“要知道也没那么难吧,实在是你有时候表现太过僵硬了。”
但他明白,宋赫这样孤僻高傲个性,显然是不屑于在背后做这种事。
这段时间宋赫肯定也承受了不少煎熬,所以才决定把假期时间腾出来兼职,宁可不回家过年,也不受制于人。
宋赫喉结一滚,手臂颓然垂下,侧脸隐隐涨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以为自己克制,小心,结果黎容早就知道,只不过一直没有戳穿他。
他就像个小丑一样,在人心知肚明情况下盯着人家一举一动。
宋赫重重咬了一口腮肉,恨不得咬出血来,他低声道:“我没有监视你,我只需要把你近况传达过去。你身体怎么样,学习怎么样,心情怎么样,家里有没有事情,生活上有没有困难……只有这些。
可你很少回宿舍,我也很少能看见你,我们不在一个班级,我根本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样,我传达唯一有价值信息,就是你生病了,然后又好了。我不觉得对方是想监视你,他更像关心你,但我帮不到什么,拿着钱于心有愧,就不干了。”
黎容微怔。
其实宋赫说法他一开始就隐隐约约能猜到,他只是不敢相信,这世上除了岑崤和他那些朋友,还真有人关心他这个人。
太匪夷所思了。
黎容:“是谁?”
宋赫抬起眼,表情挣扎:“他不让我告诉你。”
黎容微微眯眼,语气变得有些冷:“你口口声声说不是监视我而是关心我,但却并没有问过我意见,我不需要这种躲在暗处眼神,这让我感到如芒在背,换做是你,你也不会喜欢这种手段。你想要用目为自己开脱,可你手段就不光明磊落,又何谈目名正言顺。”
宋赫叹了口气,他明白自己对不起黎容,说到底他还是利用黎容换了钱。
宋赫一咬牙:“江维德教授,那个红娑研究院名誉教授,大佬。他找到我时候,我也很惊讶,但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我一直以为你虽然比我家境好点,但肯定跟何长峰没法比,没想到你们俩都不是一般人,他有个做老板爹,你也有当知名教授亲戚。”
宋赫以为,江维德一定跟黎容有亲属关系,江维德看黎容进了张昭和班级,操心黎容未来,才嘱咐他盯着黎容。
虽然这种手段并不正义,但不可否认,宋赫还是羡慕。
有些人天生就比自己活轻松,有无数光环笼罩着,有厉害亲人呵护着。
怪不得黎容进了张昭和班级也不着急,怪不得黎容不把学习当回事。
有江维德在,黎容根本不用发愁前途问题,从入学这一刻,他就已经赢在起跑线上了。
而宋赫不仅要让自己优秀起来,还得抽出仅剩空闲时间打工,每天夜里躺在床上,就是操心妹妹病,操心家里钱还够不够买明年甲可亭。
其他同学可以趁着假期旅游,和父母团聚,看电影追剧,他都不能。
他没有选择。
黎容听出来宋赫最后那句话中带着自嘲。
知道何长峰家里事后,宋赫可能经历了很长时间心里不平衡。
毕竟是朝夕相处室友,巨大差距确容易让人产生自卑心理。
黎容勾了勾唇,平静道:“江维德不是我亲戚,我只在我父母葬礼上见过他一面。”
宋赫刹那间错愕:“葬……礼?”
黎容父母已经去世了?!
黎容转回身,锁上自己卧室门,将钥匙收在兜里,弓腰拎起了装好脏衣服。
“既然你不打算做了,那我下学期可以多回来几次了。”
宋赫默默攥紧拳头,脸色发白:“那江维德为什么那么关心你?”
黎容耸了耸肩,无所谓道:“不知道,或许是可怜我吧。”
黎容说罢,拎着袋子离开了宿舍。
宋赫僵硬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原来黎容没有父母了,原来江维德不是黎容亲戚,他这么长时间以来,到底在羡慕什么?
黎容刚一出宿舍,表情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他完全没想到,让宋赫盯着他人会是江维德,而且不是监视他做了什么,是否跟黎清立假说事件有关,就只是关心他生活和学习,关心他有没有钱。
其实这一学期,宋赫几乎没能给江维德提供太多信息,但江维德还是资助了宋赫这么久,似乎并不介意自己钱打水漂了。
宋赫确实是个因为规则没能得到助学金,但确实需要帮助学生。
江维德到底想做什么?
黎容隐隐觉得头疼。
原本被他埋藏在记忆深处过往,又像拨开了灰尘屏幕,桩桩件件尽数出现在他面前。
每天给他带家常早餐江维德,兢兢业业指导他科研项目江维德,戴着老花镜转悠两个楼层找他,让他帮忙注册网购账号江维德。
看他穿裤子薄,嗔怪他将来要得老寒腿江维德,每次科研报销,恨不得把打印纸钱都给他出了江维德,红娑研究院给名誉教授发海鲜,难得利用职务之便,给他讨了一箱江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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