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继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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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奔跑的两人乍看像是正在逃亡的战争难民。

之前的战斗几乎耗干净了唐亦步所带的所有物资。他们的食物吃完了,攻击力较强的武器和药物也基本见底。唐亦步将背包挂在身前,它萎靡地瘪着,只有里面圆滚滚的铁珠子还有点轮廓。除了哼哼唧唧的铁珠子,包里只剩下些钩索、小刀之类的小玩意儿。

便携的压缩衣物还剩一点,唐亦步脱掉了满是血迹、烂成筛子的战斗服,只保留里衣,随后换上和阮闲一样的白袍。他背着阮闲在黑夜中狂奔,两个白色的身影像极了真正的幽灵。

不久之前,唐亦步烤了十条鱼,阮闲却只吃了一条,随后便闭紧了嘴巴。

“血枪我还能用,但攻击力有限。你是我们现在最大的保障,亦步。接下来也是你带着我前进,需要的消耗也大。”阮闲很是冷静地表示,用的是不容拒绝的口气。“我只要保持存活就好,剩下的你都吃掉吧。”

但饥饿很难受,唐亦步清楚那种感觉。

他们不像主脑的高级士兵,没有便捷的外骨骼帮忙省力,也没有保证能量供给的肉.体改造。初始机的能力强归强,需要消耗的能量不会凭空出现。自己和阮闲只能靠人类的肉.体去供应这些能量——唐亦步怕死怕得要命,他选择抓紧一切能够进食的机会进行进食。

阮闲倒不至于把自己耗死。但一旦他饿到一定程度,身体为了自保,s型初始机的活动会变弱,阮闲自己也会被逼疯人的饥饿抓紧,催促他补充能量。

考虑到现在的状况,阮闲的判断一如既往的理性而准确,可唐亦步的不愉快没有消失。

想着想着,他跑得更快了些。

算上赶路的时间,他们还剩45个小时左右。还有四五个小时天就亮了,到时他应该能跑到玻璃花房——主脑并不知道洛非的事情,但由于阮闲要求看范林松的资料,它倒有可能在范林松的住处附近加强警戒。

按照一般逻辑,他们的储备山穷水尽,眼看走投无路,最不该去的便是警卫严密、警备加强的玻璃花房。更近的废墟海、地下城,甚至森林培养皿都要更合适些。

然而他们正在向玻璃花房前进。

玻璃花房……

唐亦步高高跃起,跳过两米高的岩层,继续前进。不知道是太过疲倦,还是打算应付饥饿的身体,阮闲在他背后沉沉地睡着。

玻璃花房。

这么想来,自从和阮先生再次相遇,对方好像没有做过多少不合逻辑的举动,也经常会受伤。刚开始自己对那些伤口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一切合乎逻辑,那么结果理所应当。第一次介意这些,就是在玻璃花房吧。

当时看到阮闲受伤,他生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快,就像眼看苍蝇停上精美的蛋糕、蟑螂爬过烧好的晚宴。而在刚才的战斗中,这种莫名的不快升至顶点,化为胸口难耐的酸痛。

唐亦步换了口气,再次加速,希望以此止住奔腾的思绪。可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目的地越来越近,那些怪念头却没有消失。

天快亮了,东方出现血红的霞光。唐亦步气喘吁吁,脑子胀得厉害,他甩掉头上的汗,死死盯住那片红色——

他的大脑又开始拼命回放不久前的那场战斗。

其实在阮闲给他打眼色的时候,唐亦步猜出了对方想要干什么,并以为自己能够像以前那样痛快地接受。

可他看见那人的身影消失在m-α口中,皮开肉绽。森白的骨头和还在抽搐的内脏从m-α的牙缝间露出,鲜血顺着怪物的嘴角滴下,他还记得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

有那么一瞬间,唐亦步自己也感受到了那份剧痛。

他不能接受,并且随着时间流逝,他越来越不能接受对方受伤的景象。如果这就是“爱意”,那它够难搞的。唐亦步啧了声,绕过满是碎石的石板地,继续朝东方前进。等自己决定把阮先生彻底保存,他也得做差不多的事……

突然,唐亦步意识到了什么,他惊恐地来了个急刹车。之前他奔跑的速度太快,背后的阮闲差点被甩出去。好在唐亦步反应敏捷,一把薅住了他的阮先生。

阮闲仍然没醒,但呼吸均匀、体征稳定。唐亦步将对方抱在怀里,犹豫片刻,试探性地吻了吻那人的嘴唇。

……他好像又错了。

【那个时候你傻乎乎地跳出来,最终我们走到了这步。我觉得这可能就是——嗯,怎么说呢——活着最有意思的地方?】几个小时前,阮闲是这样说的。

假设自己真能够把对方固定成一个个时间点上的数据,或许在这些微小的奇迹诞生前,他便会因为一时的消极出手,急不可耐地要求悔棋,将一切重置。

这个想法让唐亦步冒了一头冷汗。他按住不安扭动的铁珠子,带着莫名的决绝,又亲了口阮闲的嘴唇,发出响亮的吧唧一声。

怎么办?

最后的手段好像突然也不成立了。

原本这世界在自己眼中如同精巧的叶脉,每个拐点分散出无数分支,但它从来坚固而确定。如今他的叶片燃起大火,烧出无穷无尽的问号——他彻底失去了对未来的掌控,脚底没有地面,对所有异动心惊肉跳。

自己仿佛无法再确定任何东西,面对眼前的世界,他只剩下小心翼翼、疑神疑鬼和……一点点敬畏?

唐亦步严肃地思考片刻,伸出一个指头,试探了会儿阮闲的鼻息。

说不定阮先生在他乱想的时候猝死了,他一脸肃穆地思考道。所有概率不再仅仅是概率,它们变成了巨大的怪物,马上要从头顶压下来。

……在爱情上,人类不吝使用世间所有溢美之词。现在唐亦步只觉得人类格外不可信,这份感情明明危险至极,它拧着他的脑子,让他不断拷问自己,战战兢兢地质疑一切决定。如果这就是动心的代价——

好像也不是不行。

唐亦步凝视着对方的面孔,突然觉得带着漫山遍野的问号活下去也没有那么难受。他并非牺牲了什么,自从接近这个人,自己似乎更确切地触摸到了这个世界。

他将手指移动到阮闲的颈部,感受皮肤下生命的搏动。

杀意没有完全消失,但也无法再凝聚。说来可笑,自己最初只想要这个人的血肉,如今却不想再看到他的血了。

可惜唐亦步只顾在脑子里翻炒思绪,没控制好力道,一指头按痛了阮闲。阮闲终于给折腾醒了,他皱着眉看了会儿杵在面前的胳膊,随后将它缓缓推开。

“怎么回事?”他瞥了眼红色的天空,虚弱地开了口。

“快到目的地了。”唐亦步转转眼睛。

“不是问这个,刚才我怎么了吗?”阮闲怀疑地盯着那根手指。

“不,什么都没有。”唐亦步认真地答道,摸了摸袍子里的里衣口袋。“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张开手掌,一个眼熟的罐头露了出来,刻有笑脸的那一面正好朝上,直直冲着阮闲。

那是自己离开前留给唐亦步的罐头,阮闲记得。他以为那仿生人早就把它给吃了,看眼下的状况,它八成被对方当成了压箱底的储备粮。

“这里还有昆虫和草,马上又要有补给,用不着。”阮闲摇了摇头,“继续留着吧,它保存期限很久,最好留到最糟糕的时候。”

唐亦步犹豫片刻,又把它揣回怀里。他像是想说什么,最后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词语,索性保持沉默。

“我们走吧,是时候拜访一下范林松了。”阮闲饿得两眼发黑,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小小挣扎。“我再睡会儿,等到了再叫我。”

“嗯。”

与此同时,主脑的城市边境。

“……nul-00仍然没有联系我。”阮教授继续用投影伪装着身体。“好消息是,备用攻击机械的核心部件已经回收完毕,特定培养皿也已经开始建造信号扩展装置。”

光屏后的数十人一时间议论纷纷。这次每个光屏后不止一个人,每个人都表情肃穆,整个临时指挥所的气氛分外沉重。

“nul-00有自己的想法,但也知道轻重。只要它想正常存活,势必不会背叛我们,各位请不要担心——将它逼得太紧,搞不好会逼出反效果。”阮教授的投影做出一个安静的手势。

“我想通过先前的会议,大家大概懂了这几年我的准备,以及我们目前面临的尴尬状况。”

阮教授咳嗽一声,将话题扯回来:“当务之急是快速完成备用装置。关于攻击程序的改善,我还需要特定人士的建议。按照现在的速度,我们有望在四周后发动攻击。这是我们最大的机会之一,希望各位将精力集中在这件事上。”

“阮立杰是什么情况?”其中一个光屏后传来问话,“我接触过秩序监察那边的暗桩,最近主脑对这个人十分感兴趣。据说他和nul-00是情人关系,目前他们正在一起行动。这是真的吗,阮教授?”

“阮立杰是我的合作伙伴之一,他和nul-00之间的情况……比较复杂。”阮教授轻飘飘地带过这个话题,声音沉稳可信。“不用担心,你们看过计划,他不是我们的计划关键。就算主脑盯上他,nul-00也能应付。”

停顿几秒后,阮教授又加了句:“目前他们的行动有我的授意在,nul-00除了联络方面不积极,也没做出任何危害大家的事情。这个话题就此结束,接下来,关于备用攻击机械的组装……”

阮教授熟练地说了谎。

在mul-01将一切毁灭前,他的生活中没有多少说谎的必要。而七年过去,他学会了面不改色地说谎——

会没事的。会过去的。我心里有数。人类一定能取得胜利。

我们绝对能赢。

正如现在,他完全不知道nul-00打的什么鬼主意——那仿生人本应悄悄接触阮闲,将对方的思路带回来,他们再进行谨慎的推算和商议。哪想nul-00一去不回,听刚才那人的言外之意,他估计是把阮闲从主脑那里拐跑了,还引起了主脑的注意。

没有必要,并且太过粗暴,完全不是nul-00应有的风格。

可自己别无选择,只能把这口锅扣在自己头上。阮教授叹了口气——除了告诉所有人这是自己的安排之一,他没有太多办法。面前的人算是可信的那一拨,但只要信息出了口,他就会做出被主脑截获的心理准备。

随着计划趋近完成,涉及到的知情者只会越来越多。让主脑认定“这是阮闲的部分计划”,继续将精力集中在自己这边,要比“阮闲都不知道他俩想干嘛,那两个人是顶级危险因素”好得多。

毕竟不管nul-00和阮闲想要做什么,考虑到他俩对提高胜率的重要性,他们都还不能出事。

……这会不会是那两个人意料之中的发展?

一个疑问突然划过阮教授的脑海,他愣了半秒,随后竟有点想要微笑。如果不是他失去了头颅,他现在可能已经笑出声来。

风水轮流转,短短几日过去,自己倒成了被当成障眼法的那一方。

“……攻击机械的基本原理如上,出于安全考虑,我不会给任何人完整的攻击程序。接下来的几位会分别收到程序片段。关海明,你负责的部分尤其重要——”

阮教授的投影仍然笔直地站着,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会议仍将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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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的糖:掌控一切的自信,强势控制派,只看逻辑和结果,不惜用美色(?)大打感情牌,控制好用的人。

现在的糖:茫然的飞机耳,满脑子问号,不柔弱却可怜无助(?),但客观上判断力变强了。

糖:……恋爱好难哦,就像打脱衣扑克。

软:。我已经光着了。

——

飞机耳不是我想的比喻,是上章的弯刀太太说的,一会儿我要翻出来加精xd

实在是太形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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