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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亦步给自己选了副好皮相,在他没有刻意扯出标准微笑时,笑容还是很具有吸引力的。
然而最容易被动摇的阮闲不在,在场的人没有人吃他这套——余乐拉着脸,警惕地瞧着他。季小满仍然埋着头,眼睛直盯自己的膝盖。阮教授安静地站在椅背上,铁珠子正在开心地撕咬巧克力豆的包装。
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青少年,仲清长长地嘘了声,冲长相优于自己的同性直白地表现出敌意,并且对自己和唐亦步之间的物种差异毫无概念。
唐亦步慢慢收了笑容,思绪飘了会儿——要是阮先生在这,自己肯定能看到那人软化的表情,他有点丧气地思考着。
他揉揉脸,换回严肃的表情。“余哥,季小姐。看两位的表情,情绪问题大概解决了吧?接下来的事情需要两位一同努力,我和……铁盒子没法代劳。”
“说。”余乐藏好笑意,应得很快。
包围城市的部分秩序监察永远忘不了那天凌晨。
他们接受到了主脑的指示,将阮立杰所在的城市彻底包抄。为了尽可能给市区少造成点伤害,各式武装机器人都停留在了郊区,安静地守株待兔。
兔子来得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早。
登时,装甲越野附近所有的机械进入一级警备状态。敌人里可能有传说中的a型初始机,再小心也不为过。负责指挥的秩序侦察做了几个深呼吸,时刻保持着和总部的联络。
“关于r-α的援助申请已经发放。”他报告道,“r-α还在改造中,但能够暂时活动。我们会使用武力全力支援它。”
“敌人状况如何?”
“还没发现我们,正往这个方向来。飞行探测器已确认过大致情况,对方释放了电磁干扰,没法靠近观察。”
“各单位做好准备,保持设备隐形状态。目标车辆出现后全力攻击,车上的一切人类躯体都可以销毁,保证nul-00的电子脑无损即可。”卓牧然在光屏另一端表示。
“r-α还有三分钟到达现场。没有攻击类支援,它无法独自击退载有a型初始机的nul-00,请务必保护好它,并且尽快使nul-00丧失行动能力——只要r-α能触碰到它,我们就赢了。”
“是。”
各式飞行器都在夜空中待命,攻击机械隐藏在草丛边。他们采取了最先进的隐形技术,先不说肉眼难以发现,就算是nul-00,也很难用信号扫描发现他们的存在。
万事俱备。
一辆装甲越野破开夜色,从道路另一端冲来。现场指挥的秩序监察手有点哆嗦,但他还是抓住了最好的时机——一声令下,柔韧的捕捉网从天空往那辆车上投射而去。那是根据蛛丝的结构改良过的网,虽然柔软,却极难挣脱。
捕捉网后是高级emp装置,武装机械统统从草丛中钻出,将足以瘫痪任何电子设备的短距离emp装置投射到车边。这两个步骤后,车内的智能武器和装备基本就废了。
没给敌人留任何喘息的机会,在网兜被包圆后,腥臭的烟雾笼罩了那辆车。肉食菌雾被释放出来,阴恻恻地钻入每一个缝隙,它们能够穿透普通布料,将接触到的肉.体快速吃空。好在这些危险的小魔鬼对金属不感兴趣,不至于伤到nul-00头壳里那个宝贵的电子脑。
灰绿色的雾气在网兜附近弥漫,就算如此,为首的秩序监察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r-α到场了。
它还在改造过程中,被封在一个漆黑的玻璃槽内。玻璃槽连接着无数管道,远远看去像是躺在蛛网之中的棺材。确认扫描结果没有问题,工作人员将它唤醒,那个女妖似的生物从玻璃槽内坐起。
它——或者说是“她”——仍然裸.露着大片皮肤,身上的衣物更像是特制的战斗服。她茫然地坐在玻璃槽内,嵌在皮肤中的透明管道里奔涌着黑红的鲜血。它们盘绕着她的四肢,在她的肩膀和后背缠绕,透出诡异的美感。
她应指令离开槽内,脚踩上草地,头发被槽中的混合液泡得湿湿嗒嗒,发梢还在滴水。她安静地守在食肉菌雾附近,似乎完全不怕碰触到那些危险的东西。
这样一个漂亮的身影站在造型各异的武装机械团队中,违和感重得厉害。
她幽灵似的站了会儿,扭过头,疑惑地瞧向负责指挥的秩序侦察。
“没有。”她说。声音好听,可惜没有半点生气。
指挥后背一寒。
扫描结果没有问题,他们甚至使用电子警犬分析了车上活物的味道。他们无疑被网住了,网得结结实实。
“收回雾气!”然而他不会和主脑的最强兵力过不去,指挥立刻下令。
灰绿色的食肉菌雾被收回。然而再次清新的空气里没有装甲越野,更别提里面本该有的干净骸骨。结实的网在地上堆成一大堆,没有显出猎物的轮廓,就像他们刚刚网住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幽灵。
武装机械们迅速将emp装置和网撤走,一个长度顶多半米的装甲车模型露了出来。
它的细节和目标车辆完全一致,涂装稍显粗糙,估计是紧急赶工出的。车厢内只有一些又旧又脏的布料,嵌着个已经不再工作的奇妙装置。
指挥迅速又确认了一下扫描画面——它仍然展示着车内人类的轮廓,以及各个无比真实的细节。
“见了鬼了。”他抹了把脸上的冷汗。“r-α,感知他们的位置并汇报。”
“是,目标在离我们非常近的地方,正高速接近这边。”
“什——”指挥的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
他必须尽快准备,可对方已经骗到了他们的攻击流程,搞不好已经有了对策。指挥用力甩甩脑袋,努力将各种不祥的猜想赶出脑海,再次下令。
“立刻恢复阵型,准备攻……妈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emp装置的影响时间过了。停在地上的模型小车动了起来,它在原地转了几圈,突然爆裂开来。
只不过它爆出的不是什么致命的武器,而是大量闪光的金属薄片和纸屑。随后是火光,空气中有什么燃烧了起来——
地面上燃起一大片绚烂的烟花。
火焰迸发,烟雾腾起,绚烂的光芒晃花了人的眼。热敏检测、精确扫描统统失效,而再高效的emp装置也停止不了不需要电的化学反应。烟花不住爆裂,站在路边的r-α微微睁大眼,瞳孔中映出那些令人目眩的光辉。
下一秒,她的头颅消失了。
指挥刚从这不知是美梦还是噩梦的景象面前回过神,有什么呼啸而过。在监视器的放慢画面中,一辆装甲越野用快到惊人的速度飞跃而过,撞飞了不少在路上待机的武装机械。它用一个诡异飘忽的走位冲出边栏、绕过路障,又再次拐回路上。在那样的高速下,人类几乎不可能完成这种动作。
而在那疾驰的车顶,他们能看到一个人的身影。
一个十分漂亮的金眼青年,他扛着破坏力可观的便携型火箭.炮——八成是轰飞r-α头颅的元凶——安然坐在全速行驶的车顶,晃荡着一条长腿。
他甚至对他们一个飞行摄像器飞了个吻。
那个飞吻后,试图追上去的飞行摄像器被全数击落、一个不留。
从烟花开始爆发,到那辆不怀好意的车辆离去,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指挥完全没来得及下令,尽管机械们各自做出了反应,在战线尚未恢复的情况下,进攻完全不成气候。烟火引来了远处的援军,而那辆要命的车偏偏挑这个时候启动了感知迷彩,消失在夜色中。
“出了什么问题?”见久久没有报告,卓牧然主动询问。
指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那些烟花还在地面上方炸裂,失去头颅的r-α缓缓坐起来,开始捡拾附近被炸飞的肉片,脖颈的断口处也开始出现恢复性增生。简单的一炮不至于让高级s型产物报废,但她的头颅恢复需要时间,在那之前,她无法进一步为他们提供任何情报。
这件事一开始就很离谱——对方反应不可能这么快,说到底,他们就不该知道他们在这个位置。可无论是扫描机械被黑,还是那辆小车冲来的时间把控,都足以说明对方准备充足。
他们甚至特地选择了自己这边突破。尽管不想承认,这边树丛密集,附近还有个大湖。他们的防卫严密度确实比起别处低那么一点,可若非对他们的位置和附近地理无比熟悉,他们不可能掌握到这些情报。
可他们的隐形技术是主脑上周刚刚更新的!
是内奸吗?自己队伍里混进了反抗军的人?指挥着实想不出这些消息要怎样走漏,面对光屏那边语气越来越严厉的询问,他恨不得揪光自己的头发。
“……f小队请求支援。”他用近乎绝望的语调回复道。
同一时间。
“这个事故告诉我们,以后先进武器测试不要跳过特殊人群。”唐亦步打开车门,从车顶钻回车内,打了个喷嚏。
自己做出的轻松形象能够给敌方施加压力,代价也不小——被车顶的寒风吹了几分钟,唐亦步一脸深沉地扯过张面巾纸,擤了擤鼻子。
“干得漂亮,余哥,季小姐。”
“不能因为我懂‘驾驶’,你就把这种事情往我身上推。”余乐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把模型车的遥控器扔到后座。“……算啦,有意思是真的有意思,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小奸商,等咱安定了,你再给我整个呗。”
季小满的背心快被汗整个浸湿了,她正抱着一瓶果汁,用吸管慢慢啜着,脸上带着紧张神经放松后的放空。
“让她休息一会儿吧,这位小姐的机械改造和组装能力是我见过最高的。这工作耗精力,现在估计她什么都听不进去。”
阮教授还撑着光屏,他们仍能看到一点烟花附近的状况。不过鉴于所有的飞行摄像器都被毁掉了,他们的入侵点越来越远,画面已经出现了不正常的空缺和抖动。
“我好强啊!”仲清则吃惊地感叹,手里还抓着块果脯。
唐亦步将便携式火箭.筒放回军火箱,用鼻孔喷了口气,没去肯定这小子的自夸。若是阮先生在这里,他们也能用类似的方法过关。
不过那样话,他们不正常的探知能力可能会使阮闲看起来更可疑。如今阮闲不在,这口锅准要扣在仲清头上——主脑推断出隐形装置的漏洞不需要多久,在这件事上,阮闲没有半点暴露的风险。
想到这一层,他又开心了不少。唐亦步决定大度地无视仲清偷吃他的珍藏,自己另开了一包,香甜地嚼着,视线投向窗外。
不知道阮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事实上,阮闲将这些惊险部分完全睡了过去,或者说晕了过去。他醒来时天早就亮了,在唐亦步他们成功逃离主脑的城市,找地方藏好休养时,阮闲反倒攥着mul-01买的热狗,心情跌到谷底。
他正在大叛乱那一天的早晨生闷气。
察觉到阮闲的抗拒后,mul-01版唐亦步没有再做进一步的亲昵行为。他只是带着阮闲在街边前进,街上的一切看起来很是正常,阮闲一时间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直到他们停留到一栋居民楼之前。
主脑走到一个巨大的垃圾箱前,在主板上敲了几下,不透明的垃圾箱登时变得透明。那里面装的是些容易腐烂的垃圾,果核、剩菜和枯萎的花之间,一具血迹斑斑的人体格外显眼。她的眼睛大大地张着,脖颈处还留有紫黑色的指印。
不过那修长脖颈处的标记同样显眼,阮闲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清楚它所代表的意思——它的主人不是人类,那更像物品的印记。
主脑再次敲了敲垃圾箱,它再次变成不透明的状态。阮闲能嗅到点垃圾的味道,它们的源头不是这里,这个垃圾箱的去味措施做得格外好。
“你想表达什么?”
阮闲不认为主脑会发展出什么“维护仿生人权益”的思想,阮教授和范林松不会在设计它的时候留下这样的漏洞。
主脑摇摇头,他带着他上了楼,走到其中一扇门前。门外分外寂静,可在主脑打开门后,惨呼一下子冲了出来。
一个男人正骑在一个孩子腹部,拳头冲他的脸直捶。孩子的脸肿胀到看不出原貌,完美的隔音将他的惨呼止于室内。他的手臂应该已经折断了,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扭着。
眼见那孩子快没了气息,男人站起来,擦擦手,拿出了家里的医药箱。几管针剂下去,那些伤口开始迅速消失,连断掉的骨头都慢慢回归原位。
不过这些药的刺激性显然不小,孩子又开始嚎叫。
不出半分钟,除了淌出的血,他身上没留下任何伤疤。
“记住教训了没?”孩子的父亲擦干手上的血,“把你的药吃了。”
小男孩哆哆嗦嗦取了杯子和药片,听话地吃了下去。不出几秒,他的眼神有点涣散,随后那表情变成了茫然。他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只不过求生的本能让他绷紧身体,乖顺地站着。
“下次不许在我面前瞎闹,学习去吧。”男人摆摆手。
“我知道了,爸爸。”男孩提心吊胆地瞧了眼时间,抽了口气,快速跑进自己的房间。
是想表达大叛乱是为了“保护人类”?阮闲皱起眉。他不觉得主脑会做出这种理想化的事情,这些影像……
阮闲突然反应了过来。
自己给主脑的印象是“为了拯救仲清牺牲了自己”。在地下城时,他们的确也曾经因为甜甜q-2陷入麻烦。mul-01八成将对小孩子的同情划为自己的弱点之一,这是在对症下药呢。
有意思。
阮闲面上做出副沉痛的表情,将目光投向主脑的背影。
既然这是个试探,他可以把它变成双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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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软是个正常人,主脑的方向是很对的。
可惜软不是,他不仅没有受到冲击而且异常冷静(……
糖:开始思念软
软:开始坑人(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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