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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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战的第一个月。

还活着的人们在一开始给出了各种反应——部分人群并不知情,只是惊叹于再次拔地而起的“老式都市”;自认幸存者的那些人则痛哭流涕,亲吻土地,庆幸末世的结束;秩序监察们照常工作,他们早就习惯了遵照主脑的指示生活。

反抗军是其中反应最大的一波。前一刻人们还在兢兢业业地准备武器,决定在战场上慷慨赴死。下一刻主脑便突然改了主意,准备来个大恢复,随即撒手不管。这一记重拳生生捶在了棉花上。

“你应该最明白这种心情,老阮!”其中一位正在朝阮教授咆哮,“主脑杀了那么多人——”

“真正的幸存者已经寥寥无几。”阮教授打断了光屏那边的话,“大家都知道,培养皿里的朋友们大多都是被复制过的人。死者不会回来,局势又稳定了,没必要再做无谓的牺牲——nul-00和mul-01联手的话,我们没有半点胜算。”

“我不能接受,我必须报这个仇!不然之前牺牲的同志们又要怎么算?”光屏那边的人将桌上的东西全扫上地板。

阮教授能理解对方的心情,可惜某两位不是会在意他人复仇计划的人。那两个疯子单枪匹马杀到主脑本体跟前,逼迫它签下协议,为的完全是个人目的。

……只是为了更深地验证和体会感情,世上恐怕也只有那两个人能把主脑变成辅助工具。

为了保证这不是某种骗局,他将nul-00主动开放的程序来来回回翻了数千遍,直到nul-00开始不满地哼哼。在会面后,阮教授非常确定,nul-00和阮闲并没有说谎。

就算感情上无法接受,形势当前,拿人命来抗议毫无意义。

于是在那次会面中,阮教授迅速找到新方向。最初的一个月,他一直在为即将“重置”的社会提出各式各样的建议,确保幸存者们能够正常生活。

对此,nul-00苦不堪言。

“按照你的要求。”他不满地冲阮教授大叫。“这三个月里的大部分时间,我得和mul-01待在一起计算。它无聊得要命,我会闷死的!我要待在阮先生身边——”

“阮闲得留在我这边工作,你们可以光屏联系。”

答应了主脑协调反抗军这边的事,nul-00没别的选择,只好冲他使劲磨牙。

阮教授提出的要求相当麻烦——随着社会恢复,阮闲参与制作的社会身份系统会再次开始运行。既然当初阮闲能设置“阮立杰”这样以假乱真的身份,再制造些假身份也不会是问题。

毕竟从2100年到现在,虽然不多,仍然有些末世前不存在的孩童降生,并且成功存活。除此之外,也有不少特例存在——

幸存者里有不想恢复死刑犯身份的余乐,早已长大、不想回孤儿院的季小满;电子脑仿生人里有想要继续生活的k9和阿巧、季小满想要保留的“母亲”;复制人里也有被凭空制造的洛非,存在身份重复的仲清、丁泽鹏,诸如此类。

他们的工作是记录这些还存活的自然人、电子脑仿生人和复制人,为他们在即将恢复的社会中设置合适的假身份,好让他们能够继续生活。

这是个繁琐的活计,就算关海明和丁少校愿意帮忙,工作量仍然不小。

主脑和nul-00的工作重点则不是身份伪造,但也与之息息相关。

……它们向全部还存活的人形生物发放了“选择协议”,并保证他们有两个月的时间思考。

若是认同生理和心理完全一致的复制人即本人,情况还算好说。对于不认同的人们来说,大叛乱中死去的人不会再度回归。

那意味着就算社会恢复,他们将要面对的也会是数以亿计的“冒牌货”。

【由于各位还处于存活状态,我不会特地进行重置。】mul-01在选择协议中表示,【这意味着,一旦人类社会回归2100年12月31日的状态,对于被重置回来的人而言,各位的年龄会“凭空”增加7岁,还请知晓。】

【如果想要保留记忆,接纳变动,各位可以在保留栏确认,并且申请合适的新身份。】

【如果想要忘记7年间的一切,各位可以在消除栏确认。若选择消除记忆,两个月后,除了身体本身的衰老,你们的生活和2100年相比不会有任何变化。】

【部分人是我在2100年12月31日取样,而后特地复制的。这部分人可以看到第三个选项——选择重置栏,无痛粉碎肉.体,我会将2100年12月31日的数据另行恢复。】

【各位有两个月时间进行思考,请于12月31日00:00:00前确认结果。逾期未选,一律按“最近7年记忆消除”进行处理。另外,目前为止,部分城市已经彻底恢复。如有需要,各位可以向秩序监察申请归乡。疾病、残疾的治疗据点会在以下地点开放……】

蓝色的选择协议绕在每个人身边,如同漂浮的幽灵。

接下来两个月,阮教授和阮闲忙着往社会系统里塞堪称完美的假身份,唐亦步则不得不硬着头皮和nul-00一起做记忆消除、城市复原和人口重置的准备。

终于,秋叶落去,天上开始飘雪。按照历法,又一个12月31日即将来临。

在移动据点的供能下,主脑的立方方阵活物似的挪动,最后停在北极边境。

自己和成千上万的假身份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唐亦步又被mul-01扣着不放,时隔两个月,阮闲终于再次看到了活生生的唐亦步——后者双眼发直,整个人透出些干瘪的气息。

唐亦步用保暖服把自己裹得很是瓷实,猛地一下子扑过来,阮闲承受不住地退了两步。他堪堪维持住站姿,任由唐亦步的脑袋蹭来蹭去。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mul-01了。”一通乱蹭后,唐亦步凄凉地表示,“工作到底有什么好?就算不签那个合作协议,我也不想插手它和人类的破事——”

“接下来就是假期了,亦步。很长的假期。”

阮闲使劲捋唐亦步的背,安抚半天,那仿生人才平静下来。恢复球状的π深埋进雪地,急得四条腿乱蹬,动弹不得。

那份熟悉的温度终于让他安了心。阮闲将对方搂了满怀,暂时无视了铁珠子愤怒的嘎嘎声。

这并不是他们两人的会面,一辆雪地车正停在两三米外。

在关海明的陪伴下,三脚小机械缩在保温盒里。主脑庞大的躯体屹立于风雪,被数百个移动据点包围,那个半人大小的保温盒几乎能够忽略不计。

所谓的“面谈”根本没有半点面谈的感觉。

主脑的黑色立方阵仍然大得像座教堂,黑立方慢腾腾地翻滚,蓝色的电弧不住闪烁。只余大脑的阮教授同样做不出什么表情,气氛一时有点古怪。

“你们只来了这些人?”发现陪同的只有关海明和阮闲,唐亦步挑起眉毛。

“季小满在前几天做了残肢恢复,新生的肢体不能受冻,余乐在照顾她。”阮闲解释,“剩下的是阮教授自己的安排。”

说罢,阮闲看向几步外的三脚机械——按理说,要是想和主脑交流,这会儿它该插入大脑探针,像自己当初那样进入主脑的系统空间,与主脑的虚拟形象谈话。

那样更像是通常意义上的面谈,可阮教授已经安安静静地待了半个小时,没有半点连入系统的意思。

他到底想做什么?

“事到如今,我仍然不赞同你们两个的做法。”

沉默许久,电子音从那个三脚机械中响了起来。

“就算将一切重置回2100年底,主脑‘消失’,研究所的研究停止。普兰公司,或是类似普兰公司的企业,总会将强人工智能带回世界……如果说道德和法律是社会前进的铁轨,在那个时间点,社会已然开始脱轨。”

阮闲呼出一口白汽。

“没人能够抵挡这个市场带来的利益,幸存者太少,声音也未必能被听到。阮闲,我们总共做了不到三百万份假身份……还活着的三千万人里,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人决定保留记忆。”

“所以?”

“必须有人保证列车的安全,至少不要让事情太快重演。”

听着对方的语气,阮闲隐隐有了个荒谬的猜测。

“你亲自来阻止不好吗?”唐亦步松开阮闲,把还在大吵大闹的铁珠子从雪里抱出来,示意它安静。“你至少还有十年的寿命,如果你愿意,我和nul-00能设计出更合适的装置——”

阮闲拍拍唐亦步的手臂,摇了摇头。

“十年不够。”三脚机械仰起玻璃槽,像是在打量面前庞大的主脑。“远远不够。无论是社会自己的发展,还是mul-01的自我完善……你们想要安稳的生活,不是吗?既然mul-01与你们签了合作协议,我想要补充一点,两位应该愿意听吧?”

它的声音里有了点笑意。

“不,不用紧张,nul-00,我不需要你们做太多事。只要你们愿意拿出一点力量,阻挠强人工智能、记忆操作和机械生命的研究就好。我无法确认未来,但2100年的人们的确需要……慢一点。”

唐亦步皱起脸,满脸都写着“我不想管”。

“既然是合作协议的补充,”阮闲忍不住揉了揉唐亦步的脸,“你的价码又是什么呢?”

“更安稳的未来。”阮教授发出一声叹息,“我们都明白,mul-01还远远没有完成。”

“你打算用这十年来完善它?”唐亦步回过味来,“可是mul-01已经积累了这么多数据,本身的核心逻辑也被花束补丁影响过。它的状况很复杂,你一个人不可能……”

“不止十年。”那台三脚小机械跳出保温箱。“我准备好了,海明。”

关海明的脸被保温用的口罩和眼罩遮着,阮闲看不清关海明的表情,但他能看到对方身体的颤抖——磨蹭许久,关海明从雪地车上拖出了个提取数据用的粉碎装置。

看到粉碎装置的那一瞬,唐亦步心虚地瞟了阮闲一眼,阮闲假装没看到。

“你们花费一点点心思,保障社会以更温和的形式发展。”

三脚机械靠在粉碎装置旁边,继续道。

“我来让主脑变得……更温和。”

一阵沉默。

“当然,你们肯定能猜到。就算你们不同意,我也不会停止我的做法。”阮教授的声音里多了些笑意,“……两位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这就是我提出的合作内容。”

唐亦步沉默了,他抬起头,注视了会儿安静运转的主脑,半天才收回视线。

“既然不是做白工,我没有太大意见。”他说,“只是破坏一些研究而已,的确不用花太多的力气。”

“但我们不能保证你的‘列车’不会偏去其他方向。”阮闲闭上眼睛,半天才回应道。

“我从季小姐那里学到一件相当有用的事情。”阮教授没有直接回答,他在粉碎装置的粉碎仓前停下。“比起指望某些人的良知,还是卖个人情更实在。不是吗?”

粉碎装置正式启动,阮闲知道,它已经连上了近在咫尺的主脑。一盏盏指示灯由红转绿,阮教授没有回头。

怀着说不清滋味的心情,阮闲朝那装置走了两步。

“你我之间,最后一件事。”

说这话时,三脚装置没有转过来。

“就算到了现在,多说无益,我还是要给你一个提醒。nul-00终归不是人类,如果你真的想把它带到人类那一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担心,我没有那种打算。”

阮闲轻声回应。

“……相反,我会跟他走。”

“疯子。”电子音里没有半点鄙夷,更像是纯粹的感叹。

“彼此彼此。”

他们停留的时间不长,雪片却在雪地车上积起了厚厚的一层。阮闲没有说再见,谁都没有说再见。

粉碎装置嗡嗡启动,随后安静地停止。装置门再打开时,只有一点点灰烬随风雪散去。顷刻间,主脑的本体开始疯狂运转。紧邻它的核心,一个计算立方静悄悄地化为白色。

系统之内。

阮教授清楚,若是按照反抗军的定义,他已经彻底“死亡”。存在于此的自己,更像是无数数据搭建出的人格幽灵——或者换种更缥缈的说法,灵魂。

他原以为主脑会把自己的人格与记忆直接作为素材接收,修正核心算法。但目前看来,mul-01特地保持了它们的完整性,并允许它们单独存在于系统中,和它的核心系统并行。

阮教授看向自己的双手。

这里一片雪白,却比外界温暖了数倍。躯体只是虚像,病痛自然随之散去。正当他试着收拢手指,感受许久未使用的“躯体”时,对面缓缓出现一个形象——

那只是一个人形的影子,朦朦胧胧,和这个空间一样是纯然的白色。它的身形看上去依稀像个青年人,却没有五官和特征。

极其单薄的白色虚影。

它慢慢走到他面前,张开手,露出一支逼真至极的兰花。

它什么都没说。

阮教授心里有点泛酸,他伸出手去,试图接过那支花朵。那朵花却开始闪烁,穿过他的掌心,直直落上地面。

随后它开始融化,纯白而平整的地面染上颜色。它们凹陷、凸起,长出废墟、荒野和森林。分出一个个培养皿。

重置前的世界整个缩小在两人面前。

“我会进行虚拟推算,将结果和重置后的世界进行比对。”那个白色人影说,它没有嘴巴,声音从四面八方压来。“现在没人能够干扰,我们继续。”

“打败我,或者被我打败。”它继续道,“教会我,或者被我说服。我们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然后和我一起观察,好不好?”

它安静了会儿,朝他伸出一只手。

“好不好,父亲?”

※※※※※※※※※※※※※※※※※※※※

主脑:爸,我终于把猫关外头了。我们继续下棋吧(x

阮教授:。

论证被打断,mul-01表示强迫症发作。

——

至于阮教授……和之前的情况一样,仍然是他自己的选择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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