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收一放,拿捏自如,半点没有占尽了优势之后的骄狂,也算是给了青城山的人一个台阶下。
即便是我们占据了极大的优势,青城山也并不是好惹的,能够不产生直接冲突,刀兵相向,却是做好的结果,否则一旦与这传承千年的宗门结怨,怕是龙兴阁往后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范阁主是个聪明人,拿捏得住分寸,也晓得应该如何去做,才能导致“利益”的最大化,此时与青城山结下死仇,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反而是关于颐指气使的孤云子,此刻却有点咽不下这口气,眼眸一直在闪烁着,忽亮忽暗,几次抬头,望了望紧贴在范阁主身边的青州虎,脸色青白一阵,难得得仿佛都能挤得出水来。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将拳头缓缓舒张,说不用了,如今这江湖已然风云突变,像我这样的老头子,也不适合再屡屡抛头露面了,既然那湖心水怪已然逃走,我这便告辞了,还望范阁主,你能接我们几艘小艇,让我这几个子弟可以顺利靠岸。
他说的颓废,语气中再也不见之前的骄狂,我在一旁听得明白,刚才,他对范阁主的称呼,可是一口一个“小范”的,如今这老东西被人打脸了,知道我们并不是可以任凭他随手拿捏的角色,所以立马就改了口,一声范阁主,倒是叫得十分亲切,自然。
范阁主颔首道,“这个是自然,全中,我们这艘船上的小艇还剩下几只,全都拿出来,由你们亲自负责,护送孤云子前辈登岸,知道了吗?”
既然对方已经低下了高傲的头颅,范阁主自然见好就收,类似孤云子这样的人物,你想让他卑躬屈膝,豁出老脸对你讲出赔罪的话,自然是不太可能的,若是咄咄逼人,难保这老东西不会豁出来,生出一番事端。
所以范阁主的处置方案,其实是最合理的,即保全了颜面,也不至于得罪对方太深,他知道孤云子这样的人底线在哪里,绝不会轻易去触碰。
大家表面客套,都收起了刀兵相见的剑拔弩张,一番寒暄话说完,龙兴阁的人便主动将小艇全都放下水,而孤云子也什么废话都没讲,带着人纷纷跳上了小艇,将湖心中飘起来的几具尸体都打捞起来,小艇转向,随着水波逐荡,缓缓驶进了芦苇荡之中。
登船之际,我感受到了孙云鹏对我投来的,颇为怨毒的目光,当即也是展颜一笑,遥遥对他一拱手,眼眸中却有着寒意在闪烁,彼此都留给了对方一种仇恨的眼神。
不知道这小子陷入库勒格陷阱中到底有多深,只知道他抛弃了身为一个道门中人最后的那点底线,青城山的大船何以会遭到水怪的攻击,这在我看来,必然摆脱不掉孙云鹏的暗中操作。
孤云子选择信任自己这个徒弟,对于我们的指认不屑一顾,最终倒霉的也只会是他们自己,这样的错误,我可不会再犯,现在我和孙云鹏已经是水火不容,说什么,下次见面,我也得把这小子留下来。
而就在我望着湖心沉思的时候,范进却小声嘀咕了一句,“大伯,为什么要放虎归山,这些人赶来鄱阳湖的目地,不也是为了跟我们竞争寻宝吗,不如……”
他的话用已十分明显,青城山经过这次事件之后,怕是早已经嫉恨上了我们,既然此时局面打好,有着巨大的优势,为什么不一鼓作气,痛打落水狗,将这一干人等全部都赶下鄱阳湖呢?
相信不止他,这样的疑问,大伙机会都有,范阁主用目光巡视了周围一圈,并未说话,反倒是一直未曾出身的青州虎彭前辈嘿然冷笑着开口了,“你们真当孤云子是纸糊的?这老东西横行江湖,少不得也有五十个年头了,按理说向他这种惯于颐指气使、惹是生非的性格,早就应该惨死在乱刀之下,可他不仅没有死,反而混成了老君阁的首席大长老,你们也不想想,这是为何?”
随后范阁主也补充道,“我们此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和青城山结仇,如此刀兵相向,最终结果不过是害人害已,真要打起来,遗患无穷,再者……”
范阁主提出了一个疑问,倒是将局势看得清清楚楚,“我怀疑青城山并不会无缘无故遭受水怪攻击,这其中必然有人搞鬼,那个孙云鹏十分可疑,现在我有九成把握,可以判断定他必然是受了库勒格指使,潜伏在了青城山身边的,恐怕我们两拨人直接打起来,正好是对手想要看见的。”
如此爽快地答应,护送青城山的人登岸,并非范阁主性格软弱,而是权衡利弊之后做出来的最佳选择,龙兴阁在这场冲突中并没有承受太多实际损失,为了徒争一口气,就和孤云子结下冤仇,这才是最蠢的选择。
彭前辈嘿然冷笑道,“青城山沽誉千年,谁能料想到培养出来的净是这种货色,孤云子强则强矣,却是个不通世事的大草包,怕是老君阁这百代基业,最终也要毁在他的手里。”
“所以我才会忍下这口气,他老君阁是否没落,与我何干?”一个成熟的领导者,绝对不会为了意气之争而动怒,真正的功利主义者也不会表现得那么小气,范阁主这番话,让我晓得他是个胸中藏有“宇宙”的人。
当然,这也最符合当下的利益。
彭前辈也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想不到这小小的鄱阳湖,如今却是风云际会,连孤云子那种老古董都闻讯赶来了,还不晓得其他宗派的人,是否也被吸引了过来,我经过探查之后得知,如今崂山、茅山,包括龙虎山,似乎都有弟子徘徊在边缘角落,倘若连这几派的高手也蜂拥而至,咱们的成算可就真的不能算太高了。”
这位青州虎虽然傲气,并也并非那种眼高于顶、盲目自大之辈,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间的高手多如牛毛,岂是他一人可以匹敌,远的就不说了,就算之前退走的孤云子,他也没有战而胜之的绝对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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