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郡,槐里。
位于乐原以西、渭水以南的这一片台塬,是整个扶风郡人烟最为稠密的所在。
糜贞、关银屏带着一队健仆行至此地,眺望周围被复垦的荒田、升起炊烟的村舍,心情也是分外的放松。
“银屏,扶风郡虽为三辅之地,但屡经董卓、李催、郭汜之乱,能有今日之生趣,你们宣教司功不可没?”
糜贞一路行来,见到长安外围百姓聚集,人心安定的情形,心中也是替刘封感到高兴。
相比夏侯涓等人,糜贞的性子要单纯了许多。
如今,她的心系在刘封身上,自然而然的就希望刘封能少一些烦恼,多一些高兴。
关银屏听到糜贞赞扬,大长腿一夹马腹,轻哼一声道:“哼,做得再多,刘郎他也看不到,我看,他是被迷了魂魄.....。”
吕玲绮去了一趟交州,结果得了刘封的恩宠,这些事情早就传到关银屏耳朵里,让她不由得打翻了醋坛子。
姐妹归姐妹。
但吃独食就不好了。
糜贞早就过了争风吃醋的年龄,这时听到关银屏抱怨,不由得笑说道:“等见到了元通,银屏你可不要求饶,哭着说不行了.....。”
关银屏听出糜贞说话另外一层意思,脸上不由得羞红起来,眉眼弯处如盛开的牡丹,红彤彤的惹人怜爱。
两人说说笑笑,心情也是格外的放松。
其麾下的健仆、部曲虽然有五百余人,但却拉成了一字长蛇阵,头尾之间拉大到了一里之地。
正是因为这样的松懈,让潜藏在废弃村舍中的司马死士寻到了机会。
他们装扮成农人,或于田间农作,或于地头闲话,等到糜、关的队伍经过时,猛然暴起,朝着两女就冲了过来。
糜贞一介弱女子,上阵撕杀自不可能。
关银屏却是不然。
早年跟着刘封东征西战的她,对于文章诗书没有多大的兴趣,对骑马砍杀却是热衷得很。
瞧见这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冲上来,关银屏当机立断,下令众健仆先围成一个圆阵,然后朝着最靠近的槐里城冲了过去。
槐里是扶风郡的郡治,城中虽然兵力不多,但总还能提供支援,同时,槐里城有城墙保护,比空旷台塬要好守的多。
在作出这些决定的同时,关银屏同时派出身边的亲信健婢,骑上快马向斜谷、长安两个方向求救。
按照路程,长安的增援部队应当很快来到,但问题是,关中战事紧张,王异手里的机动兵力已经殆尽,她又不能倾巢而出,万一长安有乱,那就麻烦大了。
无奈之下,关银屏能指望的,就只有斜谷的刘封尽快到来解围。
糜贞在入城之后,慌乱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在听到关银屏担忧之后,还言语开导起来:“元通,他一定会来解救我们的,放心吧。”
隐约中,糜贞仿佛又回到了长坂坡之时,刘封单骑冲杀于曹军乱军之中,将她和刘月、刘兰救出重围。
——
扶风郡,郿坞。
贾充等死士的伏袭,因司马亮的轻举妄动,变成了一场虎头蛇尾的闹剧。
失去突然性之后,司马死士人数不占优势,列阵作战又不是汉军精锐中军的对手,只靠近距离的撕拼,根本没有胜算的可能。
彼时正值秋冬,荒草覆坞,枯叶遍地,一片萧瑟寂落之模样。
司马死士既有准备,刘封自不肯与之硬碰硬白刃战,这倒不是柳隐他们打不过,而是完全没有必要。
在刘封的指挥下,柳隐领着汉军将校分成两部,各持火把,于上风口点燃荒草,一时间顺着火势,草木噼啪作响,冲天火光大起。
“不好,刘贼使诈,我们被发现了?”
“司马亮,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
贾充拍着大腿,惊声懊悔大呼,他刚才和司马亮叙话时,就隐隐感到有不妥之处,但一时没想明白。
什么提前察探?
分别是自暴行迹。
一向精明强干的司马家族,怎么会有这等渣队友出现。
“贾将军,我们怎么办?坐等下去,就只会被烧死。”死士头目郝散样子狼狈不堪,气急跑到贾充跟前。
他是匈奴杂胡,和几个兄弟一起加入死士之中,本想着搏上一把换取功名利禄,岂料想还未见到刘封的面,就要被活活烧死了。
“先突围吧,等出去后再说。”贾充叹了口气,说道。
他一时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战局变化与他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
当务之急,只有先不管其他,觅一条生路逃脱再说,千余死士各自分散突围,然后到高奴泥阳一带会合。
贾充倒不是不想整队突围,但那不是死士的强项,一旦被蜀军咬住,那结果就是全军覆没。
相反,若是分散突围,虽然每个人都会遭到围捕,但这是各凭本事,总会有幸运者,脱逃出去。
“贾将军,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郝散为人还算有诚信,见到贾充如此高义,不由得为他着急起来。
没有了周遭死士的保护,贾充要想安全的逃脱,会更加的不容易。
贾充听言,神情肃然,摆出大义凛然的架式,道:“你们只管离开,我在这里断后,若是日后有幸相见,那是我们兄弟有缘,若是不能相见,郝兄弟在祭祀时,为贾某倒上一碗烈酒。”
郝散被贾充高义行为感动,差一点想要留下来陪着同生共死。
贾充百般苦劝,终于将郝散等人劝走。
等身边只有贾府的几个亲信仆从,贾充整理了一下衣袍,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魏国官员的袍服,认真的穿戴起来。
“来人,打起旗号,我们去见一见汉国的秦王。”贾充冲着左右仆从轻声吩咐。
魏国的官员,在称呼蜀汉时,多用蜀国相称,这一次,贾充说了一声“汉国”,其中意思已是再明显不过。
在发现设伏反被刘封算计之后,贾充心里就如翻江蹈海一般。
他本不是魏国的纯臣,更不是司马家族的忠臣。
他之所以投靠司马懿父子,只不过是为了搏一个好前程。
现在被司马亮坑了一把,很显然已经逃脱不得。
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贾充决定投降了。
反正,魏国投降蜀汉的官员比比皆是,他贾充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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