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化怔怔的看着刘封,眼眸中一片迷茫。
乡邑和城镇,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城镇,繁荣而富庶,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乡邑,除了田里能种出稷稻谷物、山林能猎到野物外,没有其他的东西。
自春秋战国以来,但凡战事,无一不是以占领城镇为目的,只有脑子不正常的人,才会守在乡野,而不是占领城池。
现在,刘封却说乡野包括城镇,这是何意?
廖化百思不得其解。
刘封看了一眼茫然无措中的廖化,笑着摇头,廖化出身寒门,读书不多,一时半会理解不了也是正常。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元俭,可别小看了乡邑的作用,有道是:广阔天地,大有可为,我看这熊耳山的位置不错,寨子也还能修葺,不如这样,我给你留一支人马,再上山当一回黄巾渠帅如何?”
廖化闻言却是脸色大变,他不是穿越人氏,自然不明白太祖老人家的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
“丞相,我廖化既投大汉,自然忠心耿耿,不敢有二心,要是丞相不信,我愿自刎于前,以证清白。”
以为刘封怀疑他的忠诚,廖化下马单膝于地,猛得拔出佩剑,自架于颈项上。
刘封一怔,连忙取亮银枪在手,将廖化手中剑挑落,他和鄂焕这个直肠子说顺了嘴,没有想廖化和鄂焕不一样。
“元俭,你这是何意?我若不信你,又怎么会让你当亲将,也是怪我,没有说清楚具体的情况,你可知道,丁奉在灊山,邓芝在义阳,已经开辟了新的根据地。”
“这熊耳山南接宛城,北靠宜阳、洛水,西面是茫茫的商洛群山,东面是洛阳至宛城的大道,端是一处藏兵伏击的好所在。”
“要是我们能有一支伏兵驻于此地,则进可以袭扰魏军的后方补给,退可以依托山地有利地形据守,如此安稳又紧要的根据地,除了熊耳山外,还能找到更好的吗?”
听到刘封这么一细细解释,廖化失望的心情才算明白过来,他是真误会了,原来刘封是真看上了赵弘起事的地方,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让自己这个黄巾出身的贼将来统兵据守。
“丞相恕罪,化以前在关君侯帐下,大军征战的目的,多以占据城池为主,对乡邑不甚重视。”廖化低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刘封对廖化的误会倒没有在意,重城镇轻乡村,这是汉末将领普遍的想法,廖化这么想,其他人多半也是一样。
“元俭,此番收复南阳郡之战,我大汉已经从东、南、西三面对其形成包围。司马老贼要是不跑,那我们就效仿朱儁,围攻宛城,一举歼灭魏国的这一支野战部队,要是跑了,那就只能一步步的稳扎稳打,先收复了南阳郡再作计较。”谷秛
“不过,从种种迹象来看,司马懿很有可能会留下一支人马留在宛城,宛城是南阳郡的郡城,城垣高深,易守难攻,我军要是强攻围城,怕是久攻不下,若是损兵折将,则汉魏大势又要发生变化。”
“所以,目前最好的应对手段,就是以变应变,你部在熊耳山扎下根来,就是在宛城与洛阳之间插上了一把利刃,魏国既然想要用宛城牵制,那就不得不补给辎重,而你的任务,就是千方百计,抢了魏军的军资,让宛城之敌坐困孤城,食无可食。”
刘封难得的循循说出自己的全盘战略构想,从战略防御转向战略相持,然后再逐渐进入到战略进攻,这中间需要一个转折,蜀汉军队也需要提高自己的城池攻坚能力。
从各个方面来综合考量,宛城都是一个很好的试验点。
廖化听得认真,他已经明白过来,刘封在用兵方面的想法,和关羽、诸葛亮都大不一样,从正奇结合的角度来说,刘封用兵更倾向于诡,也就是喜欢用奇谋。
在教导了大器晚成的廖化一番后,刘封即带着中军一部准备回返南乡郡,在前行到卢氏县时,却遇到夏侯涓带着一小队仆从等在那里。
见了刘封的面,夏侯涓的神色却颇不自然,在刘封入城于驿馆住下后,夏侯涓单独来到刘封的住处,还未出声眼眶就红了。
“叔母,你怎么在这里?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刘封见夏侯涓如此神情,心中不由得一紧,连忙问道。
夏侯涓这一次,成功的帮助刘封说服夏侯霸归汉,居功至伟,刘封对这位叔母的精干作风也是深有体会。
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夏侯叔母似乎没有过急切的时候,每临大事,都是风清云淡,举重若轻,处理事情也是井井有条,不见慌乱。
“元通,你还笑得出声,出大事了,魏国那边忽然传出谣言,说.....,说你和我.....,这真是无妄之灾,我一个妇人,倒是没什么,可你是大汉丞相,这样被抵毁了名节,那影响就大了。”
夏侯涓声音更咽,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口将谯郡夏侯家中写来的书信拿了出来。
刘封接过书信,待展开看去,信是夏侯家的族老所写,内容却是一群所谓的名士在清淡会上的喷言。
这些人的来头还不小,有颍川“四大名士”之一的赵俨,有“四聪八达”除何晏之外的其余诸人,还有名士嵇康、阮籍都在名单之列,可以说,魏国的文学圈已经被发动起来,对刘封的私生活进行围攻起来。
夏侯涓出身夏侯家族,与中原士人圈子关系紧密,特别是夏侯玄更是清淡玄学大家,在夏侯玄的眼中,这个姑母身为长辈,却与后辈行不齿之事,实在是不知羞耻两个为何物?
夏侯涓人再精明,再坚强,也是要脸的。
被家族中一个后辈这么指责,脸上如何挂得住。
刘封看罢书信,脸色也不好看,魏国这一波舆论操作正是太下作了,战场上打不过,就搞抵毁人的勾当,要是只说自己也就罢了,还带上了夏侯涓,真是自寻死路不想活了。
“叔母不必担心,大丈夫立世,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这些虚妄之言,我早不放在心上。”
“再说了,不要说我们没有什么,就是有了什么,谁又能够阻止?”刘封说到此处,猛得长身而起,高大的身躯如山一样,笼罩住了夏侯涓的整个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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