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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不明所以,但在此节骨眼上,容不得她多想,也容不得她多嘴。

………………

夜深人静,我的院子又地处偏僻,四下里万籁俱寂,偶闻虫鸣,一声两声,声声入耳,颇得喜乐。

新唐日间玩耍得累了,从宴席上回来,我给他洗了个澡,又吃了一碗米糊糊,很快就沉睡过去。

我却觉得这深夜甚得我意,因为知道黑暗即将来临,便格外珍惜这样宝贵的宁静时光。

我正挑着灯花哼着小曲之时,忽听外面有脚步声由远而近,错乱纷沓,怕是有急事来寻我。

果不其然,下一刻,院门被拍响,是秋红的丫鬟,一声声喊得急迫,“婉柔姨娘,婉柔姨娘,三爷请您过去一趟。”

我顿时一团迷糊,司徒陌今晚不是去了如意房里,又如何着这秋红的丫鬟来唤我前去。

我初初还以为是这二人闹将起来,司徒陌喊我前去劝架,后来回味过来,又觉得自己实在好笑,想象力丰富到了极处,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我让奶娘和柳红来我房里看顾新唐,自己批了件衣裳便随了丫鬟前去。

进得房里才看见一派兵荒马乱的景象。

司徒公绰已经昏厥过去,秋红哭得不成人样,司徒陌白着一张脸坐在床边,看见我进来,招手让我过去。

为人父母,自可体谅他俩的心情,我几步跨到跟前,当下便怒斥出声,“高热晕厥,竟还给孩子盖着如此厚重的被子,你们这是愚昧无知到了极点。”

我把公绰身上的被子掀开,又将他外套脱去,身上只剩一件单衣,又将领口的扣子解开,让他侧身躺在床上。

秋红扑上来,“苏婉柔你这是做甚,你不要来害我公绰。”

我不耐烦地转头瞧她,“我帮你救他,你不要来碍我手脚。”

我又抬头去找丫鬟,“打一盆温水进来。”

吩咐完了,又把自己身侧的帕子拽下来,放在公绰口中让他咬住,公绰八个月长牙,此时口中已有四颗牙齿,他摆子打得厉害,我只怕他会咬伤唇舌。

一切准备妥当,我便死死扣住公绰的人中,咬牙下了狠劲,不过四五秒钟,新唐一声咳嗽,吐出一堆肉糜,人也悠悠醒转,“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我侧眼去看秋红,“记住了,若是还有下回,千万记得要侧躺着掐人中,若是平躺,呕吐物回入肺里,一样有性命之忧。”

秋红连连道谢,可是公绰的高温还是没退,我手把手地教秋红给公绰擦身散热。

“帕子拧得半干,腋下、手心、股.沟、后背,依着这个顺序来回擦拭,重复五遍,隔一刻钟,把水重换,继续按这个方法擦拭,直到公绰的体温降下来。”

秋红忙不迭去取帕子,我看公绰的脸色渐渐回了上来,便放下心,告辞出来。

临出门前,这才留意到这房间的布局,竟比我那屋大了不是一丁半点。

半浮雕的红木大床,花梨木的小床和太师椅,各种古色古香的摆件和瓷器,连床帐子都是厚重的绣了繁复花样的锦绣绸缎。

想来如意那边更是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自禁便想起自己的房中,一张黄杨木的窄床,几件颜色发旧的家具,生新唐之前,连个使唤的丫鬟都没有。

心里说不难受都是骗人的。

我只觉得眼眶酸胀,几欲落下泪来。

我低着头,匆匆告辞,“怕新唐半夜醒来寻我,我先走了,等下大夫来了,让他开些退烧的草药,便没事了。”

我急步离去,留他们一家三口在里缠绵,如果可以,我真恨不得从这世间消失,不曾认识过这些人,也不曾为司徒陌生下新唐。

我不是冷淡冷血之人,我与司徒陌有了共同的孩子,在心里,他是我孩子的父亲,也是我此时唯一能依靠的人。

可他是我的唯一,我却不是他的唯一。

他有如意,有秋红,将来还会有旁人,甚至还会有结发的妻子,我只是这许多人中的一个,没人在意,亦没人在乎。

我从没像今天这般心寒过,我想起以前我刻意忽略掉的许多细节,如意手上硕大的翠玉镯子,秋红头上金色的龙凤钗子,即便是被撵出府去的婉娘,她日日不同的上好穿着,满头珠翠的玎珰环佩,也是我从不曾有过的待遇。

即便在我生下新唐之后,除了司徒陌那张冷脸稍稍和缓了些,再无其他。

人的感情便是这样,润物细无声,往往需要经久时日,才能攒上些郎情妾意,可摧毁它,却只需一瞬间。

若说之前,我瞧着司徒陌披着银灰色战甲,气宇轩昂的模样,他回府之后,头一件事便是来寻我,这些小事,有稍稍入得我心里些许的话,那今日这一棒,可算是将我当头斥醒。

“暖暖啊暖暖,你这是猪油蒙了眼睛,脑子里面进了水吧,你好好一个现代人,做什么如此作践自己,别人如何待你,你便是如此瞧不明白吗?”

我恨得牙痒,不知不觉行到假山旁的池塘边,水中游鱼业已休息,水波无痕,温柔恬淡,我真想化作那水、那鱼、那树,只独独不愿做这深宅中的那人。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还有一章。

第39章

我自怨自艾,正想得心头发苦,肩上却搂过来一只胳膊,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我转头瞧向来者,正是我此时心中愤恨的那人。

我恼怒道:“你怎么走路没半点声音,若不是我胆子大,只怕要被你吓得掉下湖去。”

司徒陌只是不语,瞧向我一双通红双眼,压下声调问道:“婉儿什么事情不顺心了,一个人在此垂泪?”

叫我如何开口?

我不语,亦不动。

司徒陌叹气道:“公绰亦是我的孩子,我央你来救他一命,我想并无不妥。”

“自然无不妥,即便只是路上一只流浪猫狗,我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那是为何与我赌气?”司徒陌将我身子掰过去,俯下身子,与我对视。

我想了想,还是不想横生枝节,在我心里,下月初那场大战,是生是死尚不可知,今日浪费力气在这儿女私情之上,并无意义,“三爷莫要多虑,我只是突然有些感怀身世,公绰有父亲母亲在他身边,何其幸福,我想起自己的至亲,不免有些伤感罢了。”

司徒陌仔细端详我的面容,又将我的双手笼进他怀里,“今日为何不邀我去你房里歇息?”

我皱眉道:“昨日不是来过了?更何况你不在这两月,如意请了大夫日日给她调理身子以便受孕,只盼望着你能早日归来,让她得偿所愿呢”

司徒陌听出我话里的讥讽之意,他何尝受过女子如此奚落,不免有些恼意,“哪个女子不想着伴侣多多陪伴,你倒好,我看你是半分都不需要,成日里只想着如何把我推去别人怀里。”

我摇头表示不认同,头一回正正经经想表达一次自己的想法,“三爷,你不明白,我不怪你,作为男人,你自然愿意三妻四妾,左右逢源,可你有你的想法,我自然也有我的。”

司徒陌认真瞧着我,此刻月明星稀,偶有寒鸦悲啼,四下里极安静,若不是前尘往事,我几乎要错以为我与情郎在此幽会了。

只听得我的情郎问我,“婉儿,你是何想法,说来与我听听。”

我被这气氛蛊惑,眼前之人长身玉立,温柔容貌更胜明月,他眼里有浩渺波涛,我在里面看见我的样子。

“大丈夫立于天下,不愧仰天地,后院之事,对你来说,只是人生的一部分,而对我来说,却是我的一生。”

“我想说我命由己不由天,可我生错了时代,我命由着任何人,却独独不由着我。”

“若是让我选,我只想要个一心人,鸳鸯白头,生死不弃,平淡也好,富贵也罢,一生一世,只牵一双手。”

司徒陌有些不敢置信,“苏婉柔,你在说什么浑话?男人有妻有妾,都是平常,外间的混赖男子,日日流连青楼娼馆的比比皆是,你不要觉得这些日子我多多在意了你一些,你便得寸进尺,心比天高了。”

“独占宠爱这事,是守德妇人最不该妄想之事,你今日回去好好反省,别再做这白日梦了。”

我后退几步,“妄想?白日梦?司徒大人,您误会了。”

“我从未妄想过你任何,也不敢在你身上做什么梦想,你今日问我,我才吐露心声,我以为你即便不苟同,也不会出言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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