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坤宫。
茯苓搭着手低声劝着:“娘娘,该用膳了。”
正是日落时分,夕阳的光从窗棱格里透过来,一缕缕的打在多宝格上,明亮金黄。
倒是与如今的玉坤宫很相符,都是日薄西山。
温皇后恍若未闻,静静的坐在阴影处。
如今整个玉坤宫除了贴身伺侯的茯苓外,全部都换成了新人,连庭院里洒扫的宫人都是新面孔。
门口端着膳食的小宫女自然也不是熟人,放下托盘的动作都不如往日利索,摆放餐具时也是叮叮当当,这些声音放在平日倒没什么,但在如今寂静非常的玉坤宫里,却显得颇为嘈杂。
茯苓有些不满,却没有喝斥。
宫里惯会捧高踩低,情势不如人,既便是尊贵如皇后,一遭跌落谷低,也只能由着人糟践。
小宫女摆好餐具,却并没有退下。茯苓眉头一皱,终于忍不住:“还不退下?”
小宫女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姑姑,我能不能跟母后单独说两句?”
温皇后豁然抬头:“你?!”
茯苓很震惊:“你……你是长乐公主?”虽然心里觉得眼前的人不可能是长乐殿下,但是另一个公主,就更不可能啊。
花浅看着温皇后,淡声道:“我是长宁。”
温皇后向茯苓挥挥手:“你先出去看着些。”
待茯苓走后,才上下打量着花浅,半晌才道:“你的脸怎么回事?”
“易容妆。”
“倒是精致。”温皇后幽幽起身,走向桌案旁:“未曾想,本宫出事至今,第一个来看望本宫的人竟是你。”
“儿臣知道母后并不想看到我,长乐也想来,只是外头管得严,不好疏通。”花浅倒是实话实说,也没去管温皇后听了这话会不会心塞。
温皇后定定的注视着她:“你来做什么?”
“我与长乐都挂心着母后,我们都认为这事儿的背后一定有原因,恳请母后如实相告,我与长乐也好想些法子替母后开脱。”
谁知温皇后直接拒绝:“不用了,告诉长乐,本宫的事让她少插手。”
花浅一愣,母后这般回绝,是一心求死吗?
“母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虽然不知这个中情由,但如果什么都不做,父皇他……”
“他早就视本宫如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局面正是他乐见之极,你们再做什么都是徒然,反而还可能把自己搭进来。”
花浅急急申辩:“可是……”她想说,为人子女,不怕搭进来,但她很快顿悟,温皇后的这般好意并非是对她,而是长乐。
她说,让长乐少插手,却并没有指明让她也别插手。
她是在担心长乐。
花浅忽然住了口。
温皇后安静的坐在微光中,就这么直直的看着花浅,仿佛第一次见面,半是迷离半是陌生,半晌,她道:“长宁,你恨过本宫吗?”
花浅几不可见的抖索了下。
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耳。
温皇后在问她,这么多年,可否恨过她?
呵呵,这是高位坐久了,心里没点逼数吗?
恨吗?
当然恨!
从得知自己是温皇后亲生女儿后她日夜难安,饶是再是豁达也无法处之坦然。
将她抛之宫外十八年不闻不问,她有什么理由不恨?
明明她和长乐都是公主,可母亲待她俩的态度却是天壤之别,她为什么不恨!
她定定的看着温皇后,吐唇轻答:“有。”
花浅的回答让温皇后微微一愣,随即勾了勾唇:“你倒是实诚。既是如此,今日你何必前来?”
“但你终究是我母亲。”不待温皇后招呼,花浅自己搬了把椅子坐了下来,颇有些自暴自弃:“自从知道自己是真正的公主后,我焦虑过,埋怨过,当然也恨过。恨你将我抛在庙里不闻不问;也恨自己年少无知,竟被人伢子给拐了。”
花浅说得清清淡淡,落在温皇后耳中却如炸弹一般:“什么叫人伢子拐了?”
“母后,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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