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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血溅三尺(1 / 1)

薛柒抬头,话里多少有些不甘心:“陛下虽然废了四皇子,却并没有收回他的封地。属下担心,这只是陛下的权宜之计,待风声过后,兴许还会恢复原位。即便他登不上九五之尊,将来若是得知真相,于我们亦是一大劲敌。”

“话是没错,可你又怎知,陛下不会暗中派人盯梢?”

薛柒一惊:“督主是说,陛下故意为之?”

“本督并不确定,所以东厂也范不着冒险。”他目光依旧落在手上,道:“不急,我们不动手,自然有人动手。”

薛柒道:“督主的意思是,有人会先按捺不住?”

薛纪年不置可否,倒是问起另一件事:“六皇子近来如何?”

“因京中传言,此事与六皇子有关。近来六皇子行事愈加低调,府门紧闭,谢绝一切会客。想来,是想撇清关系。”

“撇清?真凶一日不除,他便一日撇不清。”

“可陛下并不相信此事乃六皇子所为。”

“的确,但那又如何?找不到罪人,此事便永不会落幕,陛下虽然一时之间对他并不怀疑,焉知以后不会起疑?人心最是复杂,往往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亦能蕴出巨大的风浪。”

怀疑就像一根看不见的针,刺在皇帝的心里。

只要稍稍点拨,便入肉见血。

天家父子情,最是笑话!

“安平公主现在怎么样?”

薛柒道:“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被饮下那般虎狼之物的四皇子玩过,听太医说,伤了身子,这辈子怕是不容易受孕。不过她现在似乎还不知晓此事。”

薛纪年冷冷一笑:“不知晓?这等大事,如何能不让公主殿下知晓!”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薛柒道。

“去吧……”

薛柒行了礼,正欲退下,目光扫过薛纪年手中的银蝴蝶,忽又想起一事:“督主,听太医说,长宁公主伤势恢复良好,只是皇后那里……”

薛纪年抬手,止住薛柒未尽之语,他起身,走回博古架旁,按开机关,看机括卡卡打开,一边回道:“不急,一个一个来!”

几个字说的轻飘飘,却带着一股隐隐的杀气。

人生还长,欠他之债,他会一点点的讨回来;负他之人,他亦会一个个的收拾过来!

不管是皇贵妃,还是皇后!

无出例外!

忽然,他目光一顿,随即猛的将银蝴蝶举至眼前,看着看着,不相信般走到屋外,对着阳光细细的观察,半晌,他脸色难看的向薛柒道:“你可知宁昌侯府的家徽是何模样?”

薛柒点头:“属下曾在秘库中翻过各世家典籍,其中就有宁昌侯府的家徽图像。”

“你去临摹一幅。”

“是。”薛柒不明所以,秘库中的典籍督主全都看过,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对宁昌侯府的家感兴趣。不过薛柒还是走到书案前,提了衣袖研好墨,一笔一画的勾勒出一个详细的图案。

薛纪年就站在他身后,薛柒收笔的那一刻,他一直垂在身侧的手猛的收紧,手背上的青筋根根鼓起。

他不是不认识宁昌侯府的家徽,也不是不记得,他只是不敢相信,她从那么早的时候,就骗了他!

她一直在骗他!

血丝缕缕,漫上他的眼底,他红着眼睛有些颤抖的翻看这只银饰,果然,在蝴蝶翅膀的最边上,极隐晦的刻了两个字——沈夜!

沈夜!

若不是他认出了那个家徽,进而带有意识的去求证,也不会发现或者说认出这两个字,这字刻的极为隐蔽和巧妙,结合了蝴蝶翅膀上镂空的银丝和光线的折射,在某个特定的角度才可以看见那两个字。

最初,他问她可到过上京?她回道,绝无。

后来,他问她,沈夜此人如何?她回道,尚可。

当时他就隐隐有些不舒服,可很快,他就在她刻意的讨好卖乖下,又松懈了去。

她惯会如此,即便明白他的不虞,好听的话也能张口就来。

——“督公说哪里的话,沈夜再好,又怎能好过督公。我对督公的欢喜之情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山风过松林,一浪又一浪,总之是思君若狂夜不能寐……”

后面的话他已经不想再回忆,可当初闻听此言,自己的心情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忘怀。那种喜悦和满足,是他从地狱爬回来后唯一的救赎和希望。

她,怎能骗他?!

他什么都替她谋划好,连向那对兄妹下手都是满满算计,算计好了狄戎使者这一时机。上辈子,长宁公主没有和亲,那是温皇后作的保。这一世,因为他的缘故,长宁公主和温皇后离心离德,所以他告诉自己,必须要保下花浅。

所以,她怎能骗他!

薛纪年只觉得心头巨痛,他猛的一按胸口,噗的一声,点点红猩喷了梨花案。

“督主!”

狄戎使者离开了,没有带走任何一位公主。

据说离开时,还嘲讽满满的跟宣统皇帝道:“贵国公主身份尊贵口味奇特,狄戎无福消受,万请见谅!”

气的宣统皇帝差点掀了桌。

而另一边,四皇子离京了,以庶人身份带着不多的侍卫前往封地。

不过,他终究没能踏上自己的封地!

上京百里之外,有匪拦截,不治身亡。

此事传回上京,宣统皇帝龙庭震怒!命锦衣卫彻查此事,朝庭上下一时人人自危。

消息传到东厂之时,薛纪年仅是嗯了声,就再未对此事有任何关注。

一个被削了王权的皇子,只要他踏出上京一步,便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

他没有机会再回来!

花浅听到这个消息时,与长乐正趴在飞阙宫仅有的那个小池子边上,一人端了一碗鱼食,笑嘻嘻的逗弄着池里的鱼儿。

这几日,长乐公主都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花浅瞧着有些心疼,遂总想逗她开心。听得锦心的汇报,长乐公主手中食碗一抖,直接落进水池,砸出轻浅的一朵水花,随即鱼食飘浮而起,引得一群锦鲤蜂涌而上。

她愣愣的望着锦心:“你……你方才说,谁死了?”

锦心看了眼花浅,才小声回道:“是四皇子。奴婢是听小伍说的,说是离京途中遭了伏击,就、就死了。”

花浅:“……”

她有些担心的望着长乐,她自小不是和这些皇子公主们一起长大,自然没有那些特殊的感情。听得四皇子身亡,她也只是过过耳,再发几声感慨而已。

可长乐不一样,她似乎……有些伤心?

花浅安慰的拍拍长乐的肩膀,在对方渐渐红起的眼圈中,将她拉了过来,抱住了她。

“难过就哭出来,皇姐不会笑话你的。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些了。”

长乐静静的依偎在她怀里,她没有哭,只是有些恍惚:“皇姐,你说皇位,真就那么重要吗?”开心

“对于某些人来说,很重要。”

“如果你是皇子,你会抢皇位吗?”

这个问题有什么好假设的?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是皇子。

花浅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有可能会喔,毕竟我的长乐长得这么好,如果我不去抢皇位,谁来护我的妹妹?”

长乐惊讶的抬头,眼圈红红的望着花浅,几乎有些颤抖:“皇姐……”

花浅噗哧一笑,伸手点点她的脑袋:“这就感动了?这种话也就说着听听,你别傻呼呼都相信。你皇姐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变成男子,你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话落,她又叹了口气:“不管以后是谁作了君王,我们只管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你若觉得宫里呆不下去,那我们便一起去天观寺,那里离雾隐山不远,我有好多朋友,以后介绍你认识啊。”

如果那时长乐还当她是姐妹的话!

长乐公主开心的点头:“好啊好啊。”

又聊了几句,长乐踌躇道:“皇姐,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安平?”

“看望安平?”花浅微讶的瞪大眼睛,你俩之前打成那样,现在是要准备和好了?虽然有些不明白长乐所为,但花浅不得不承认,长乐的心性的确不错。在皇宫这个大染缸里,还能保有一颗赤子之心。

“唉呀,算了。”长乐不自在的搔搔头:“她估计也不太乐意见到我们吧。”

花浅点点头,有些赞同:“嗯,要不还是过些日子再去吧。她现在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应该是不想见外人的。”

“好。”

飞鸾宫

安平公主又在发火,她最近精神很不稳定,动不动就砸东西,飞鸾宫里所有人没一天安稳日子,所有奴才战战兢兢,每天都有人头破血流。

她没有如她母妃那般被禁足,亦没有如她皇兄那般被削爵位,可是她却明白,她的天已经塌了。

自那日以后,安平公主就把自己关在飞鸾宫没再出去过,可就算不出去,她也能想象的到世人会怎么评判她。

她是公主,却被自己的兄长夺了清白。这世间的男人万万千,她想要谁就要谁,唯独不能是和她一父同袍的兄弟。

千百年来,礼仪廉耻这座道德大山一代一代的堆积起来,通天彻底,任谁也跨不过去。

其实前几日,安平公主已经稍稍平静下来,她想,即便她遭到这么大的打击,可她是公主,就算身体不清白,以后看中哪个男子,那个男人又能怎么拒绝?

可后来有一次,她无意间听到下人们的讨论,才知道自己伤了身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一个注定无所出的公主,既便有了附马,又有什么用?家里稍有背景的世家,又怎么可能忍气吞声娶一个注定无后的公主?

即便她贵为公主,即便她能嫁得过去,可断人香火,如同杀人父母。她又怎么可能有安生日子过?

“啊!!!”她嘶吼着狂乱的一掀紫檀桌,将王嬷嬷刚摆上的所有茶具全部扫落,叮当咣啷碎了一地。

她愤怒她痛苦她嫉妒,为什么这种倒霉的事会落到她的身上?

为什么不是长乐!为什么不是长宁!为什么不是这皇宫里任何一个人!

为什么!!!

听着屋里的哭闹声,王嬷嬷与刘嬷嬷站在院外,互视一眼,佯装什么都没听见。

起初看到安平公主这般崩溃,下人们还会惊慌的上去安慰,结果安平公主就跟疯了似的,谁上前去,就朝谁发泄,又打又骂,动不动还闹出人命。

没过两天,飞鸾宫的下人都不敢再靠近她,除非她点到名字,否则宁愿缩在自个儿房中,也绝不愿意出现在安平公主的眼前。

她每天疯疯癫癫又哭又闹,特别是宣统皇帝来看望她的时候,闹得更厉害,她要把自己受到的委屈和痛苦都发泄出来,她要让父皇知道自己所受的伤害,她要将背后害她之人碎尸万断!

可她忘了,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的耐心包容她,特别是她那高高在上的父皇。

何况她的父皇并不是她一个人的父皇!

在这次事件中,相比安平公主的痛苦,宣统皇帝更心痛的是四皇子受到的伤害。在安平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宣统皇帝心里甚至涌起厌恶,偶尔有那么一瞬,他在想,如果不是他这个女儿总是跟着老四,如果他们不是频繁的亲近,纵使背后之人想害他们,定然也很难找到机会下手!

柳如月教女不善,连带害了他儿子!宣统皇帝丝毫不去想,如果四皇子不是寄养在皇贵妃的膝下,他是否又会如今日这般的看重四皇子?

他给了他们天底下最尊贵的身份,他们却回给他天底下最大的丑闻!

在安平公主几次无理取闹的发疯之后,宣统皇帝就很少再来飞鸾宫。

于是,安平公主就疯的更厉害了。

天色越来越晚,一盏盏的宫灯渐次亮起。

飞鸾宫里又响起安平公主的咒骂声,她吃着吃着,忽然掀了桌子,连碗带汤的砸在一旁跪在地上的小宫女脑袋上。

小宫女惊叫一声,颤抖的跪在原地,任头上的血裹着汤肆意的淌过额角。

“这么热的汤也敢端来给本宫,是想烫死本宫吗?贱婢,本宫饶不了你!”她狰狞着脸一脚踹在那小宫女身上,满意的看着对方被她踹倒在地,看着对方疼痛的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安平公主心里舒坦了些。

她扭曲的笑起来:“别以为本宫现在失势了,你们就敢欺到本宫头上!本宫告诉你们,要捏死你们这些贱奴,本宫容易的很!”

“公主殿下何必跟一名小丫头计较?”

门外忽然传来声音,随后薛纪年步履从容的跨进正殿。

“薛纪年?”安平公主瞪着薛纪年,满腹的邪火顿时有的放矢:“狗奴才,你来做什么?”

薛纪年淡淡一笑,并不计较对方言语上的污辱:“自然是来探望公主。”

“你也来看本宫笑话?”

薛纪年道:“微臣不敢。”他拱拱手,向安平公主行了个规矩的礼后,才又道:“听闻公主这些日子过的很不如意,臣特来瞧瞧。”

“你!”安平公主抓起手中的茶盏直接朝薛纪年砸了过去:“滚!”

薛纪年身子微动,轻松避过,口中语气不无熟稔道:“啧,公主脾气还是如此暴躁。”

“臣今日前来,是有要事需亲自跟公主汇禀。”他边说边走近,手腕一翻将本是四脚朝天的桌案回了正,才如主人般向跪了一地的宫侍挥挥手:“下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是。”几个守在门外的宫女太监低低应了声,包括方才挨了安平公主一顿的小宫女,均迅速的退下。

安平公主此时还没意识到她们对薛纪年出乎寻常的听话,她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薛纪年身上:“什么事情?”

薛纪年笑笑,以一种今天天气很好的语气道:“四皇子薨了。”

安平公主心头一颤,骤退两步:“你、你说什么?”

虽然四皇兄毁了她,但她一点都不恨四皇兄,恨只恨,那个背后害他兄妹二人的主使者。听闻四皇兄被贬出上京,虽然她很害怕,但是她坚信,父皇一定会替他们讨回公道,只要过了这阵风头,四皇兄一定会东山再起。

安平对她四皇兄就是有这种迷之自信和崇拜!

她甚至想,四皇兄那么聪明,一定会在封地韬光隐晦,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她让这些嘲笑她的人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可现在,这个狗奴才却告诉她,四皇兄死了!四皇兄怎么能死?他是真命天子!他怎么就死了!

不可能!

“我不相信,你骗我!”她颤抖的指着薛纪年,愤怒的嘶吼:“你这狗奴才,你安得什么心,竟敢诅咒我皇兄!你大胆!”

薛纪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还好心情的勾了勾唇:“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公主可以不信。不过四皇子的遗体如今正安置在上京外郊的义庄里,公主不妨让人去打听一二。”

“义庄?我皇兄死后呆在义庄?我皇兄贵为皇子,怎么可能呆在义庄?!”

“一个连自己亲妹妹都能糟蹋之人,能呆在义庄,已是足够颜面!公主莫不是还妄想以皇室规制相送?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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