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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薛柒被罚(1 / 1)

薛纪年神情清冷,眼角微垂,他微偏头向送他出欢宜宫的小宫女道:“你有听到什么?”

小宫女低垂着头,两手恭敬的握在身前,闻言连头都没抬,直接摇摇头,道:“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薛纪年哧笑一声:“嗯,不错,不用送了,回去吧,好好侍候娘娘。”

“奴婢遵命。”小宫女福了福身,迅速的离开。

永巷两旁,人来人往的宫道上,一袭黑色劲装的青年依旧笔直的跪着。

他已经跪了整整三个时辰。

每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瞄他一眼,可没有人敢上前搭话。

这里面有认识薛柒的,也有不认识的。谁都知晓,东厂是和皇贵妃一路,而皇贵妃和皇后却是两条岔路。

虽说,身为东厂大档头的薛柒只是被长乐公主责罚,可谁又能保证,不是这后宫两位大神在斗法?

你看,身为东厂提督的薛纪年都不露面,想必事情很严重,借他们几个胆也不敢过问。

长乐公主和花浅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赶到时,果然见到薛柒还跪在原处,膝下连一寸都没位移过。

长乐走到他面前,自上而下俯视他。

“薛柒,你知错吗?”

对于长乐公主盛气凌人的模样,薛柒没有抬眼,他的目光落在面前不远处的手绢上,那是今早长乐公主用过随手丢弃之物。

“属下不知!”

“你……!”

当着花浅的面,薛柒这么直梆梆的回顶,让长乐公主相当下不来台。长乐公主只觉得一股郁气直冲脑门,脑子一热,扬手就是一巴掌甩了出去。

谁知半途中,被人直接抓住了手。

“皇姐,你做什么?你放开我。”

花浅觉得真是头疼万分,长乐这火爆脾气也不知跟谁学的,一点就炸。

“我的小祖宗,咱们刚才不是说好了,让人离开就算了吗?”

“可你看他,他根本就不知错。”长乐很不服气,甚至还有些委屈,她都亲自来放他离开,他还不知好歹,气死她了。

花浅很无奈:“不知错就不知错,咱们以后想办法再收拾他,你看这大庭广众之下,你用莫须有的罪名罚一个东厂役长,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

“他一个小小番役,本公主还不能惩治?”

“能!怎么不能,可你看看眼下这么多人,我是担心他们编排是非,万一风言四起,传到父皇母后耳中,就不好了。”

长乐公主美目一瞪,晶亮圆黑的明眸中盛着摄人的气势。目光所到之处,所有宫女太监纷纷低头。

“我还怕他们编排?”

花浅噎了噎,皇家受宠公主,就是有这等底气,像她这种假冒货,打死都不敢这么嚣张。

“是是是,皇姐知道你厉害。可你是不是忘了,母后之前还嘱咐我们行事低调,凡事不可蛮撞。所以这报复也应要低调啊。你这样在宫里闹得人尽皆知,回头被那个女人一状又告到父皇面前,咱俩是不是还得面壁思过?我这一进宫,咱俩都禁足两回了,再被禁足,母后脸上也无光,到时候,少不得又要罚我们,你说是吧?”

长乐公主心下一凛,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温皇后。

那是一个可以面不改色将她关进皇家内祠,三天连口水都不给喝的狠角色!

她抿了抿唇,内心有些怂。

见长乐有些心动,花浅心里一喜,拉着长乐,往边上走了走,低声继续哄着她道:“唉,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是什么?”

“你不知道吧,这世上啊,有的人犯错,既使心里已经知错,但嘴里却是说不出来。”

长乐公主不解问道:“为什么说不出来?”

花浅单手一划,从长乐的仪仗队以及不远不近看热闹的吃瓜群众面前扫过,道:“男人的面子问题啊,你看啊,这么多人,又这么多姑娘,男人嘛,在女孩子面前总是要面子的。”

花浅这话说得没错,但误导性很强。

只有对对方有好感的人,才会在意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形象。

长乐公主瞬间想起之前薛柒奋不顾身救她的一幕,难道,他真的对她有意思??

这么一想,她心底又有点冒小泡泡。

长乐有些不自在的撩了撩耳边的发丝,难得有些羞涩,道:“皇姐说的意思我懂,就像花枝前些日子带给我看的绘本子,里头说男子总喜欢在女子面前表现自己。就像孔雀,雄性孔雀总是喜欢向雌性孔雀展现美丽的尾巴一样,对不对?”

不过还有一句话她没好意思说出来,书上还说:那叫“求偶”。

花浅:“……”

这孩子有前途,她只是稍稍点拨了一下,她就脑补的这么完美。

以及,花枝这些绘本子是向锦心讨来的吧?

“那他上回还在醉胭楼那么对我?”总算长乐的脑子还没长泡,她始终对当初薛柒将她按地上摩擦的事儿耿耿于怀。

呃,这事儿嘛还真不太好解释。但花浅是谁?她连面对杀人如麻的提督大人时都敢面不改色的舌灿莲花,还对付不了区区一个养在深宫里的公主?

于是,她淡定的回道:“这可怪不了他。我猜想吧,有两个原因。”

“哪两个?”

“其一,也许薛柒当日根本就没认出你,你想,咱俩当日穿的那一身行头,也许他就只当咱俩是宫里出去放风的小太监呢。所谓不知者无罪嘛。”

长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皇姐,你说的有点道理。那其二呢?”

“其二,也有可能薛柒是认识你的。”

长乐一听急了:“认识他还敢动我?”

“唉呀你别急,听我说,也许他认出了你,可你想啊,当日他的主子也在现场,你那一盏茶盅砸下去,差点让薛纪年脑袋开花,身为下属,很多时候身不由已啊。”花浅故意不说得明白,以长乐天马行空的思想,她会自个儿脑补齐全。

“你是说,是薛纪年下令他那么对我的?”

看吧,她果然想对了方向。

花浅也不是说故意要给薛纪年拉仇恨,主要是这两人之间的仇恨早已多得盛不下,多她这一笔也不多。

她还能替薛柒争取宽大处理,何乐不为?

经花浅这么深入浅出的点拨,长乐公主幡然醒悟,原来一切都是薛纪年的错!顿时心里恨得咬牙。

眼瞧着长乐公主有些动摇,花浅决定再接再励,给她再添点甜头。

于是她又道:“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救我俩出东厂的黑衣人吧?”

“记得。”长乐认真的点头,那个将她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的黑衣客她记忆太深刻,虽然他扛她的姿势不太文雅,最后将她放下的姿势也不够和气,但他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她长乐恩怨分明,事毕之后,她还派了侍卫满上京的找那位黑衣客,可惜一无所获。

“他就是薛柒。”

长乐:“……!!”

其实花浅也不清楚当初救长乐的黑衣客是谁,但她猜想,救她的是薛纪年,跟薛纪年总是形影不离的人,八成就是薛柒。就算不是薛柒也没关系,反正只要能增加长乐的愧疚感进而放了眼前这个跪着的薛柒,她适当的帮薛柒刷点好感度,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长乐不敢置信的看看花浅,又看看薛柒,那个男人不发一言的跪在原地,对她连一个眼风都欠奉。勾股书库

“皇姐你说,救我的是薛柒?你怎么知道?”

“我问来的。你知道不,薛柒在东厂的武艺是最好的,所以他那日带着你先行一步。救我那人相对差一点,所以落了后。我知道你这人心善,救命之恩是一定要回报的,所以我特意向他打听来着。”

“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咱俩一回来就受罚,我一时就忘了。后来看你对薛柒那么凶,我怕说出来你一时接受不了,所以就想慢慢跟你解释。再说了,那日醉胭楼,不管薛柒本意如何,他的确冒犯了你,所以让他受些罪也是应当的。”

长乐想着每次她跟花浅报怨薛氏主仆的时候,皇姐的确都是在替他俩开脱,而且照她的性子,如果皇姐一开始就跟她细说,她也不一定接受。她自己明白,自个儿心态真正转变是经由摘月宫一夜,所以就算一开始知道薛柒的本意,她也一样会恼火。

但现在不同,她目光顿时柔和了下来,看着薛柒的身影,道:“我明白了。”

长乐公主自觉看透薛柒的心思,想到这个男人之所以死撑着不肯向她道歉,就是因为在场有这么多姑娘的缘故。

不行,她要清场!

纤指一扬,从在场众人面前一线划过:“你们,统统下去!离远点儿。”

“是!”

“是!”

花枝和锦心不解的互相看看,均在对方眼底看出两个大问号,虽然不明白两位公主要做什么,还是依言行了礼,带着一群人远远的退开。

瞧众人都退得远远了,长乐公主咳了声,抬头挺胸,骄傲的扬了扬脖子,用余光扫了眼薛柒:“嗯,你可以说了。”

作和事佬的花浅:“……”

她这么胡诌咧咧,无非是给薛柒一个台阶下,没想到长乐公主对于薛柒的认错这么执着。

她摸摸鼻子,有些无奈的给“雄孔雀”薛柒抛了个眼色:兄弟,只能帮你到这,是真汉子,就赔个礼道个歉算了。

可显然,从头到尾冷眼旁观的薛柒并没有接收到这个信号,他还沉浸在花浅诓长乐的那套鬼扯理论中。方才姐妹俩虽然说得低,但架不住他耳力好,听得一清二楚。

薛柒不禁扪心质问,他不认错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仔仔细细的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心理,得出的结论是:不管长乐公主的那帮小宫女在不在场,他都不会认错。

是以,听得长乐公主问话,微一掀眼皮,冷冷道:“说什么?”

长乐公主得意道:“说你当日冒犯了本公主,罪该万死,求本公主饶恕。”

薛柒眉心一皱,脸上那条刀疤微微扭曲:“……”

花浅一看薛柒那非暴力不合作的架式,知道要完,怕他又跟长乐硬顶,赶紧在一旁劝道:“本宫知晓东厂事务繁忙,提督大人正值用人之际,还请薛大人莫要执拗为好。”

瞥了一眼长乐的脸色,她又加了一句:“给长乐公主赔个礼道个歉,也不算辱没了薛大人。”

见薛柒的脸色更加冷了,为防自己下回去东厂,对方给她穿小鞋,花浅又道:“薛大人这般硬撑,难道真是因为面子问题?还是……”

她又瞥了一眼长乐,然后笑得一脸贱兮兮的弯腰凑到薛柒身边,以让长乐都能听见的声音道:“还是,薛大人觉得,对着长乐公主鞠躬道歉有损你男子威风?唉呀,这你就不懂了,这天下姑娘喜欢的都是温柔贴心懂退让又有担当的男子,所以,你说两句好听的,一点儿都不会错。”说完,还抛了个“你懂的”的眼神。

薛柒的脸彻底黑了:“……”

将花浅的话全程听清的长乐公主不自在的咳了声,往边上挪了几步,眼风扫了薛柒一下,又飞速的挪开,脸又开始热了。

乘着长乐公主不好意思往这边看的间隙,花浅又低声加了几句:“督主很担心,别让他老人家睡不好觉。”

说得又快又小声,说完眉毛一搭向薛柒挤了个苦瓜脸,期盼着他能看清自己的处境,别跟他主子似的,傻不愣登的摆出一副不畏强权的样子,倒头来,苦的都是她。

薛柒脸色奇异的打量了花浅两眼,又垂下头,也不知道花浅哪句话意外打动了他,尽管眉间沟壑深重,依旧顺着长乐公主的话沉声道:“属下冒犯公主,罪该万死,求公主饶恕。”说罢,还磕了个头。

长乐公主顿时喜上眉梢,她假装大方的摆摆手:“算了,本公主也是大度之人,就不跟你计较了。”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绷不住。

花浅摸着下巴打量着长乐公主这么一幅喜上眉梢的画面,说是来祸害人的,可有谁见过,祸害者盯着被祸害者,这么一脸春情荡漾的笑?

这丫头,不会真动心了吧?

“长乐公主已恕你无罪,还不赶紧走?”

闻言,薛柒连句回谢都没说,缓缓的站起,面无表情微一抬头,步履沉稳的踩过地上那方绢帕,在长乐公主惊讶的目光中,直接飞、飞走了?

足下轻点拔地而起,如鹞子般消失在殿宇群楼间……

长乐公主徒伸着手臂,完全无法置信这男人竟走得这么彻底:“你!你!”

花枝走上来:“公主……”

“知道了知道了。闭嘴,回宫!”长乐公主恼羞成怒的低吼着,一甩衣袖,连她皇姐都忘了招呼,带着浩浩荡荡的仪仗队气咻咻的回了飞云宫……

再呆下去,她保不齐要跟着那臭男人的脚步,跳出宫墙去掐死他!

看着长乐公主远去的背影,声势磅礴怒气冲天,花浅哭笑不得。

得,方才的话又白费了,薛柒这目无尊上的动作肯定又在长乐心里扎了刺,也不知道以后她会想出什么点子来折腾他。

花浅叹了口气,她是管不了了,薛柒自求多福吧。

看了看很快寂静下来的御花园,花浅无言的一提裙角,匆匆跟了上去。

虽已是初春,却又下雪了,车轮子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转动,薛纪年闭着眼坐在车内,离开欢宜宫后,他又去了趟司礼监,办完事儿才离宫。虽有宫禁,但对薛纪年来说,这规矩形同虚设。

薛柒坐在车辕上,替他驾着马车。

今日薛柒所遇之事,早有人在薛柒回来之前,便已经一一向薛纪年禀明。待薛柒回来,薛纪年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可有后悔?”

薛柒低着头,他知道督主指的是什么,当日摘月宫一役,如果不是他多事,长乐公主就算命大不死,也断然重伤难愈,怕是连出飞云宫的大门都难,绝轮不到她今日如此嚣张。

“属下知错。”

“知道下回怎么做了?”

薛柒点头:“属下明白了。”

薛纪年哼了声,又道:“长宁公主跟你私下说了什么?”

薛柒一愣,随即想到花浅凑到他身边那极快极低的一句话,老实的回道:“她说让属下早点出宫,免得督主您老人家睡不好觉。”

薛纪年:“……”

老人家?呵呵!

马车很快到了东厂。

“督主,到了。”薛柒跳下车辕,反身打起帘子。

“嗯。”

厂门迅速打开,昏暗中,一个人影悄然上前,弯腰蹲地充当脚踏,让薛纪年平稳下地。

起身的间隙,那人低语:“督主,屋内有人。”话毕,躬身退下。

薛纪年微一皱眉,如此深夜,谁会造访?

职业特性以及厂督大人的个人喜好问题,东厂厂衙内一入夜,一向很少点灯,整个东厂除了诏狱内有灯光,其他大部分地方都是一片黑。

当然这种特性让某些想劫狱的人很兴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波波来的很汹涌,不过后来发现,这真是一个坑,在这些空旷的黑暗中,不知道藏了多少厂卫。

来一个抓一个,来两个抓一双。

活活要气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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