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青蹊任她抓着,大脑里一片混沌,但又一个荒唐的想法却冒了出来。
“您叫我什么?”
妇人用手背揩了一下眼角的泪,勉力撑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
“蹊蹊。”她轻柔地说道,“齐青蹊,我的宝贝儿子……是你吗?”
小时候,每一个痛苦困窘的时刻,齐青蹊都在想,如果能和自己父母重逢就好了,如果他也有一个避风港就好了。后来齐青蹊在一次次的失望中终于认命,他自己都不记得他的爸妈,他们又怎么在十多年后还认得自己呢?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却在看见自己的第一眼就准确叫出了他的名字。会是杨曜的姐姐故意整他吗?可是开这种玩笑,也太无聊了吧?
“对不起,让你站了那么久,先进家里坐。”妇人讨好地给他摆好拖鞋,匆匆忙忙地从柜子里拿点心出来。
齐青蹊向妇人抱歉地笑笑,先去了洗手间打电话给杨曜的姐姐。
“这是怎么回事?”齐青蹊问。
女人在电话里笑得风情万种:“我说过我跟我弟不同,我是有良心的人。别把我捅出去,知道了吗?”
齐青蹊觉得头轻飘飘的,他走出洗手间,看向正在忙碌泡茶的妇人,小声地、不敢相信地问:“您真是我妈?”
妇人震惊又哀伤:“你都不记得了?”
齐青蹊摇摇头:“我小时候发过高烧,有记忆的时候就在孤儿院了。”
连名字,都是因为衣服上缝了“齐青蹊”三个字,才知道的。
妇人双眼通红,忍不住又抹了一把眼泪,她指了指客厅上最显眼的一个相框,里面一对夫妻抱着两个四五岁的男孩,正对着镜头露出微笑。
“我叫汪晴柔,这是你爸爸齐树,”妇人又指了指照片里她抱着的那个男孩,“这是你孪生弟弟,叫齐白岳。”
“你五岁之前,我和你爸爸都很忙,就请了保姆来照顾你们。没想到那保姆是个人贩子,后来白岳跟我们说,你和弟弟躲在了衣柜,你用衣服盖住了他,人贩子打开衣柜的时候,你自己跳出去又哭又喊分散了注意力,让人贩子以为衣柜里只有你一个人。白岳从小到大,都觉得你牺牲自己救了他,每天都问我们哥哥找到了吗。可是我们找了十几年,却还是找不到你……蹊蹊,爸爸妈妈对不起你,这么多年,让你吃苦了……”
汪晴柔几度哽咽得失语,她眼里止不住的悲伤和心疼让齐青蹊也红了眼,他给汪晴柔抽了一大叠纸巾,淡淡笑着:“您别担心,我这些年运气挺好的,没吃什么苦。”
听见他的话,汪晴柔的泪流得更凶了,几乎要背过气来。齐青蹊赶紧说道:“真的,我吃得好睡得好,没被谁欺负过,我还考上了a大!”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掉眼泪了。
母子俩抱着哭了一场,等重逢的激动一一缓过劲后,两人又拘谨起来。
虽然是亲生母子,可是毕竟横亘着十几年的离散,沧海桑田,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汪晴柔对待他极为热情,似乎想要把这十几年缺失的母爱都补偿给他。她小心翼翼地问着齐青蹊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然后就要去厨房给他做一顿好吃的。
“你无聊的话可以看电视,或者看书,书房里还有你爸爸画的画。”汪晴柔搓了搓手,还有些局促,“对了,你还可以去你弟弟的房间看看,他一直很想你,所以写了很多很多信,说等你回来了要给你看,还拍了不少视频。”
齐青蹊“嗯”了一声,他稍微踌躇了一下,才喊出那个陌生又向往的称呼,“妈。”
汪晴柔便笑出了深深的鱼尾纹,“嗳。”
“妈,我晚上再去看弟弟的信。”齐青蹊站了起来,有些害羞地说道:“我想跟您一起做饭,我可以给您打下手吗?”
“可以,当然可以。”汪晴柔喉咙哽了一下,又笑了。
齐青蹊便驾轻就熟地帮她洗菜,剁肉,他们相处得过分客气,为此还闹了几个笑话。可是齐青蹊心里却又酸又甜,甜占大部分,甜得好像以前所有的苦都记不住了。
虽然还未完全熟悉,但他有家了。
“对了妈,爸爸和弟弟呢?”齐青蹊看见他妈煮的米饭似乎只有两三人的分量,便有些疑惑。
汪晴柔眼神一黯:“一年前……他们车祸去世了。”
汪明摘菜叶子的手一顿,马上轻声安慰道:“妈,我会照顾好你的。”
汪晴柔便强打着精神笑了一下:“幸好你回家了,这一年来,我都不知道活在世界上还有什么念想。”
“念想可多着呢,”齐青蹊磕磕巴巴地安慰自己妈妈,“我会孝敬您照顾您的,等我读完书,我要当最优秀的医生,救死扶伤,给我们家争光。”
话没说完,他就被自己吹的牛臊得脸红了。
“是,然后再娶个好媳妇,给我生个大白胖子。”汪晴柔戏谑道。
齐青蹊脸更红了。
还是等他们再相处一阵子,等妈高兴一点,再出柜吧。
小纸条:疯疯住s市,疯疯妹妹读的是s大(奇迹明明环游校园那一章)小明和疯疯读的a大,在a市杨曜在g市回忆杀应该大概不会很长,放心
第58章替代
最后汪晴柔做了五菜一汤,她还想继续往下做的时候齐青蹊赶紧制止了她。两人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饭后,汪晴柔带他去书房看了他爸爸的画。
“你爸爸是个画画的,”汪晴柔眉目温柔,向儿子介绍着墙上挂着的几幅山水,“不过几年前遇了事卖了很多,现在只剩下这一两幅了。”
齐青蹊看着墙上的画意境悠远,又瞥见父亲的笔名是“齐照水”,担心汪晴柔难过,便说道:“等我以后赚钱了,就去把爸爸的画买回来。”
汪晴柔便笑了,淡淡的笑纹有一种娴静淡然的气质:“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但钱你留着自己花就行了。常说睹物思人,其实只要人在心头,有没有旧物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着,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牵着齐青蹊到另一个房间,“说起旧物,你弟弟留了很多很多东西给你,有的东西连我都不准看的。”
果然,汪晴柔打开这个房间的柜子,里面一箱一箱的装满了东西。
“这些全都是……弟弟,给我的?”齐青蹊有些震惊了。
“他把他从小遇见的喜欢的珍视的东西都保存起来,说有一天找到你了要送给你。还有很多信件和视频,是记录你不在这十几年发生的事情的,他说等我们团聚了,就能让你填补上这些年的空白,好像我们从未分开一样。”
齐青蹊喉头哽了一下,心中微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原来有人一直思念着、爱着自己。
汪晴柔轻轻拍拍他的背,笑道:“如果有兴趣,你可以稍微看一下,我去给你做一些点心当夜宵。”
齐青蹊:“……可是我们好像刚刚才吃完晚饭。”
汪晴柔认真地看着他瘦削的脸,又心疼又宠溺:“我们蹊蹊还在长身体呢,多吃点怎么了?”
齐青蹊:“……噢。”
房间被汪晴柔打扫得很干净,地板上铺着柔软且不染一尘的厚地毯,好像还有人住在这里似的。齐青蹊盘腿坐在地毯上,一件一件翻看弟弟留给自己的东西。
首先是珍奇有趣的各式礼物,分成了不同的种类:包装精美、价值不菲的生日礼物,别出心裁的手工制品,还有不少书本和信件。
从七岁开始一直到他十八岁因车祸离世,齐白岳每过几天就要给他写一封信,诉说近来的经历和心情,整整齐齐叠满了一大箱子。
一开始的信,字迹歪歪斜斜,词汇也很简单:“哥哥,今天是中秋节,我做了一个灯笼送给你。我好想你,这时候你在月亮下的什么地方,又在干什么呢?”
慢慢地,字迹变得工整而隽逸,遣词造句也从童稚转向沉稳:“哥,今天我第一次上台比赛,大家夸我很淡定,但其实上台的时候我很紧张也很害怕,当时我想,如果你在这里就好了。可是我又想到,我应该变得勇敢一点,这样等有一天我找到你的时候,我就可以当保护你的人了。”
“哥,我买了一台DV机,我录了一点视频给你看。因为爸爸说,全都是信件的话,可能看起来会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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