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rl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杨曜?”
陆永丰点头,“他是我表弟,唉,说来蛮感慨的,你因为和他同学一场,就拒绝了帮我对付他的邀请。他跟我表兄弟一场,他怎么处心积虑要害我呢?”
老鹰之前调查过这个Carl,他心思缜密头脑聪明,在商界如鱼得水;但是这人家庭教育很好,是个正直的绅士。Carl是个好人,要收服这种好人,得让他师出有名。要让他对付曾经的同学,Carl不会愿意,但如果这个曾经的同学是个坏蛋呢?
陆永丰捂住脑门晃动他的跨跨轴,好像有事儿在发愁:“唉,我倒是不想伤害这个表弟,可是他却不肯放过我。”
Carl眉头不显眼地皱了皱,声音带着纠结,又带着安慰:“陆先生,今天的慈善拍卖会是艺术的盛宴,我们不谈那些不愉快的事了。”
“好,怪我,不该在这种场合谈公事的,败了雅兴。”陆永丰应对如流,果然滔滔不绝地跟他侃其别的来:
“听说这次晚会压轴的拍卖品是一架古琴,明嘉庆御制,清乾隆御铭的。你说我把它拍下来送给我妈,她会不会不生我的气呢?”
Carl挑了挑眉,半开玩笑:“陆先生,如果你也意属这架古琴,那我们可是竞争对手了。”
陆永丰摆摆手,“我只是过过嘴瘾而已,刚被我表弟绊了一跤,现在元气大伤,买不起了,唉。”
Carl拍拍他的肩膀,陆永丰正等着这位绅士安慰自己几句,就感觉到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僵住了。
Carl双眼睁大,看向陆永丰身后,怔怔道:“白岳?”
陆永丰疑惑地回头,只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一身傲气的汪明安静地、款款地向自己走来。
汪明走到两人身前站定,得体地与Carl握手,嘴角只分给他依稀可见的弧度。
“你好,我是齐白岳,陆先生的秘书。”
稳重又成熟的Carl此刻像个无措的孩子,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还认得我吗?”
汪明这时候嘴角的弧度才明显了一点:“学长。”
Carl牵着他的手,仔仔细细地端详他:
“你……瘦了很多。”
汪明淡淡地松开手,含笑不应。
陆永丰决定他从洗手间出来之后,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带有一种疏离感,但又处处都得体自然,让人挑不出一丝错误。
清清冷冷的。
陆永丰看其他人,宋奇不明所以,老鹰若有所思,Carl又惊又喜,唯独汪明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伪装太完美了。
在这种各怀心事的氛围下,今夜的慈善拍卖晚会正式拉开帷幕。
汪明坐在陆永丰旁边,Carl便在汪明的另一边坐下了。他抿了一口席上的茶,小心翼翼地向汪明说道:“这茶你准喝不下咽。怪我,要知道今天能碰见你,我一定把我家的茶叶带过来。”
汪明摇摇头,“我喝白开水也是一样的。”
Carl便笑了:“你还跟以前一样,宁可不要也不愿意将就。”
汪明也笑,只是笑意不到眼底,于是便有些自嘲的意味:
“倒没有,我现在也变了许多了。”
Carl向他那边凑近了一点,低声说道:“刚刚,你的手……”
还没说完,陆永丰就轰的一声站起来,挤到他们中间:“哇!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古琴吗?Carl兄,靠兄,你要的古琴开拍了!”
Carl还没回过神,愣愣地在桌上抓了个牌子举起来。
“靠兄,你举的是我的竞拍板。”陆永丰急道,“拍下来我没钱付账的!”
第52章古道载青(中)
Carl不知道是钟情那古琴还是人傻钱多,举牌的手就没怎么放下来过,最后以一个惊人的八位数将那古琴收入囊中。
主持小姐姐笑靥如花:“今晚拍卖活动所获得的75%收入,将作为善款捐赠给被拐儿童救助基金会。在此,我们感谢各位来宾为慈善事业所贡献的一份力量!其中,我们尤其想要感谢今晚我们的压轴拍卖品,古琴‘青松罹雪’的获得者CarlLau,仅他一人的善款金额就占我们善款总额的45%,在此刻,我们想请Carl先生来为我们讲几句,可以吗?”
全场掌声雷动,Carl也不扭捏,落落大方地走上舞台中央。他绅士地对主持送出的秋波还之一笑,然后接过话筒:
“今天,我很高兴。原因之一,当然是能有幸收藏这架古琴。我读完中学就离开祖国到外求学,在我想家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起我的邻居。我的邻居是一对琴瑟和鸣的夫妇,他们有一个孩子,是我中学时的学弟。我的学弟品学兼优,更擅长音律,我常常想如果有世上真的有谪仙人,可能就是我学弟这样的。在我的毕业典礼上,他坐在舞台中央给我们表演节目,那时候他弹奏了一首古琴曲,叫《桃李不言》,而我坐在台下仰视着他。”
Carl看向台下端坐着的汪明,眼睛闪烁起道不明的光芒。他温柔又克制地说道:
“那之后我的梦中就常常出现一座古琴,和一个人。今天,我说我很高兴,因为我不但收藏到了一架精妙绝伦的古琴,还重遇到了我曾经仰视过的人。学弟,你……你愿意再为我弹奏一次吗?”
宋奇和老鹰“唰”地同时看向陆永丰,陆永丰“唰”地看向汪明。
当然,看向汪明的视线还有很多,探究的、好奇的、惊羡的,这些视线的主人里面,未必没有曾与他在韶华不换中认识过的客人。只是谁都认不出来,或者谁都不敢把他和韶华的那个自轻自贱的mb联想起来。
汪明在众人的目光中风轻云淡地站起,徐徐走向Carl。
“我老板绿了。”宋奇悄悄地用气声向老鹰说道。
“我听到了。”陆永丰瞪他。
汪明走到Carl身旁,不卑不亢:
“学长的心愿,我自然是不舍得拒绝的。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时间练琴了,这一首《桃李不言》,怕只能仅供一笑了。”
琴确实是好琴,久经百年沧桑巨变,余音悠长。
有时候是风吹松林,凛冽清峻;有时候是苍山负雪,高寒入骨。在响彻的声音深处,竟让人感到了无声无色的寂灭。
汪明很专注,仿佛游离于世界之外,与乐声融为一体。于是他自己也时而像山雪,时而像青松古道。陆永丰看着他,觉得他似乎离自己很远。
陆永丰虽然不大爱听这些阳春白雪,但在杨夫人的浸淫下还是略懂一二。即使是他助理宋奇这样的五大三粗,也都听得入神,更别提在场其他整天浸淫在音乐中的文化人了。
一曲奏罢,台下响起了动容的掌声,汪明起身翩翩然鞠了个躬,毫不留恋地下台了。
有个老人颤巍巍从座位上站起,截住他的去路要跟他握手。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那老人叹道,“在琴曲之中,确实是有声处无声,无声处又有弦外之声,这一份心境,了不起。”
汪明垂首握住他的手,礼貌道:“谢谢您。”
老人松开他软掉的手,压低声音:“你的手?”
汪明脸上平静无波,轻声回答:“几年前断过,现在好了。”
老人脸上闪过一丝痛惜,很快又敛去。他布满褶皱的手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塞到汪明手中。
“这首琴曲对手压力太大了,以后就少弹吧。”老人谆谆说道,“坦白说,慧极必伤,以你的年纪,也不该有这样枯槁寂灭的心境。年轻人,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我老了,但是两口饭,些许钱,还是可以接济你的。”
汪明沉默地看着手里的名片,抬眸平静地说道:“谢谢您……这是我最后一次弹琴了。”
“周伯伯!”陆永丰认识这位老人,风风火火地来打招呼了,“一段时间没见,您最近身子骨又硬朗了不少,简直逆生长了!”
老人马上板起脸来,“你这混世魔王怎么来了,你妈呢?”
“我妈让我来接受优秀文化的荼毒,不是,熏陶!”陆永丰笑嘻嘻地扶住老人的手,满是亲昵。
“哪里来的哪里去,莫挨我。”老人手都不抖了,老当益壮地推开陆永丰,气呼呼地走了。
“周伯伯还是那么喜欢我。”陆永丰大言不惭地感慨道,他向汪明介绍:“这个周伯伯是我妈的师伯,画画和音乐都是一流大师,而且还很有钱,固定一年捐一个学校的。刚刚他跟你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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